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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警察沦为囚徒

  昔日警察沦为囚徒

  文/曹新远

  提要:我曾经是一名警察,现在却成了重庆九龙监狱正在服刑的一名服刑人员。然而,在监狱这个特殊环境里,我这个曾经的警察却被狱警的一席话感动了,如一名病入膏肓的人,获得了新生的希望!

  脱下警服穿囚服

  20年前,我高中毕业后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到了祖国的南疆,成为一名光荣的海军战士。在绿色的军营里,我先后入团、入党,在舰队任文书,在各项军事活动中多次获得嘉奖。4年后,我回到了地方,恰逢国家公招人民警察,我一路过关斩将,在众多应试者中幸运地脱颖而出,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无论是社区管理、侦查破案,还是巡逻防范,我都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地工作,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我曾两次荣立三等功,被评为“十佳民警”,并被提拔为重庆市渝北区龙溪镇派出所的副所长。

  百姓的拥戴,组织的信任,我头顶上的光环,是那么耀眼炫目,风光无限。然而,当我走上领导岗位后,思绪发生了转变。

  同社会上的人接触多了,看到以前的同学、朋友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幻化为了厂长、经理、老总,他们开名车,住别墅,养情人,生活舒适而安逸。而我这个当警察的呢,职业充满风险,收入却很微薄,相比之下,自己觉得自惭形秽。

  此刻,我开始怀疑当初选择警察这份职业的正确性了。渐渐地,我开始向往那些腰缠万贯、过着灯红酒绿的大款们的生活。

  从此,我对工作失去了往日的激情,对政治、法律的学习也感到枯燥乏味,只是做做样子,走走形式罢了,工作任务敷衍了事,说话办事以个人为中心,听不进同事的善言、领导的劝诫。思想上放松了警惕,人生观、价值观也逐渐向金钱利益、哥们义气方向倾斜,在人生的道路上,我越滑越远。

  终于,在处理一起民警包庇、纵容他人强迫妇女卖淫案件时,我包庇、放任民警违法,自认为是讲哥们义气,却触犯了法律,因徇私枉法而锒铛入狱。

  我脱了校服,穿军服,脱了军服,穿警服,而今,却穿上了一身囚服,成为一名囚犯。命运简直是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不得不接受监狱内的生活,由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民警察沦落为一名服刑人员。

  可是,刚刚入狱的我并没有改掉以前当警察时养成的脾气。为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与一名监狱警官发生了冲突。

  亲情电话起冲突

  2009年1月13日,入监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重庆九龙监狱一监区改造。同监舍的服刑人员告诉我,到了新的监区,可以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能给家里打电话,我有些兴奋。被关押快1年了,父母妻儿的情况我一点也不清楚。

  马上就能与妻子通电话了!我怀着喜悦的心情,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警官值班室。我看到里面只有一名警察在埋头写着什么,我在门口向他报告了一声:“我打一个电话。”

  话音刚落,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拿起桌上的电话,便“啪、啪、啪”地飞快拨打着那熟悉而久违的号码。

  “把电话放下,出去!”一声厉吼恍如晴空霹雳把我吓了一跳。刚才埋头写字的警察用冷峻的眼神盯着我。我大大咧咧地说:“打个电话,又不是外人。”我没有放下电话。他站起身来,说:“你以为这是在家里呀?跟我来!”

  我满不在乎地放下电话,跟在他身后来到隔壁的办公室,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在靠窗的一张办公桌坐下,手向旁边的塑料小凳指了指,示意我坐下。

  然后,他从办公桌上的文件盒内,拿出材料翻看。我若无其事地坐在小凳子上,打量着眼前这名警察。

  他中等身材,30岁出头,帅气俊朗的脸上布满了严肃,一身警服整洁规范,肩上警衔是两杠一星——三级警督。

  这人怎么凶巴巴的。哼!我也当过警察,警衔比你还高,只不过今天倒霉“走了麦城”而已,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要把我怎么样,我心里想着。

  “听说你以前是警察?”他问我。我点点头,并朝他肩上的两扛一星瞟了一眼。他站起身来低着头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坐在小凳子上,指尖轻轻地敲击着膝盖。我想,我以前也是警察,天下警察是一家,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过分刁难我,何况,现在我够倒霉了,难道还要打我一顿不成?

  他坐回原位,语气平和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打电话呀,我打了报告的。”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得到允许了吗?知道服刑人员行为规范上是怎样规定的吗?”他加重了语气。

  我嗫嗫地辩解,打一个电话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何必这样认真呢?在训练期间我就知道,按监狱的规定,服刑人员看病就医、参加劳动、汇报思想、接受教育、包括给亲人拨打电话,都必须向警官打报告,经过警官允许后,方能拨打电话。

  可我就是不习惯打报告。

  他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也没好气地说:“我都成了服刑人员了,还要啥态度,我以前也是警察,咱们还算是同行呢,何必这么认真。我现在坐牢了,工作也丢了,自由没有了,什么都完了,还能图个啥?”

  一顿发泄后,我心里十分痛快,微笑着望着他。只见他双眉紧蹙,太阳穴的青筋也慢慢鼓了起来,嘴唇微微张开又合拢。

  我心中暗自揣测,一顿臭骂是免不了。

  他疾步走到我面前,严厉地说:“你以前是警察不错,可现在你是服刑人员,身份不一样了。我以为你有警察的勇气,警察的气质,凡事拿得起放得下,不就是几年的刑期吗……你说你什么都没有了,我看你真是糊涂,自甘堕落。男子汉大丈夫,这么一点打击都承受不起,枉为男人。现在你还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这叫不敢面对现实!”

  说完,他转过身去,踱步到窗前,拿了把椅子,坐到我的面前,心平气和地对我说:“不能再糊涂了,拿出以前当警察的勇气来,回去想想吧。昨日无可挽回,明日尚未到来,你能把握的只有今天。”

  听罢,我呆若木鸡般坐在椅子上。

  春风化雨暖心骨

  我像蔫了的花草般有气无力地回到监舍,心里十分难受。

  入监第一天,亲情电话没打着,为了一句报告,却招来一顿训斥。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昨日无可挽回,明日尚未到来,你能把握的只有今天……”他的话振聋发聩,余音萦绕,在我耳畔久久回响。我的脑海波涛澎湃,思绪万千。

  这个两杠一星的警察是谁呢?后来,同监舍的服刑人员告诉我,他叫唐洪毅,是一监区的监区长。

  我一惊,这下完了,得罪了监区长,今后改造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第二天,我在监舍无聊地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值班员叫我去警官办公室。我边走边暗暗地想,今天是没有好果子吃了,肯定要被骂一顿。我横下一条心,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法,走进了警官的办公室。

  一走进办公室,唐监区长和蔼地问:“你昨天没有打成电话,现在打吧。”

  听完这句话,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急切地和家人通了话。

  通过电话后,他笑了笑,对我说:“坐下吧,咱们谈谈。”

  我以为又要谈昨天的事,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怨气。但我再次猜错了。

  他关切地问我:“昨晚没有睡好吧?”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继续说:“想得怎么样了?昨天我没有让你打电话,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从你的口气中,我听得出,你是从心里就不想承认现在的身份。你觉得没有脸面、很丢人,是不是?”我没吭声,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接着说:“犯了罪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省悟。以前有什么功劳,有多大过错,都是过去了,现在,你需要面对现实。警察的气魄,就是要学会摔倒后立即爬起来!认真改造,早日回归社会,才是你的出路。”听着听着,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说:“你生病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回答道:“没有啊。”

  他笑了笑,说:“昨晚我查监时,看见你在朝背上擦药,是患了皮肤病吗?我给你家属打了电话,知道你皮肤不好,一会儿我叫卫生员带你去看看医生。有病要好好地治,日子还长着呢……”

  一层薄雾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激起一阵涟漪,我想肯定是我错了,我沉思着……

  失去自由以来,我一直沉溺在过去的辉煌中,无法面对今天的现实。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也不敢去憧憬未来,我只能破罐破摔。

  而今天,唐监区长的一席话,解开了我的心结。在这里,我已经是一名患者,而他就是这个特殊环境里的医生。我皮肤上的疥癣之痒算得了什么,我的病在心里呀!

  病人眼里医生是最亲近的人,托付给医生的是生命,在这个特殊的监狱环境里,我们需要获得救治,不仅是健康的身体,更重要的一点,是完善健康的人格和重塑对未来的信心。

  想到这里,我感激地对监区长说:“唐监区长,我错了。我确实没有转换过角色来,身份意识还没有树立。谢谢您的教育,您的话像一剂良药,医治了我心灵的创伤。”

  我揉了揉眼眶,抬头看了看窗外那初春的暖阳,冬天过去了,春天已经来临。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9年9月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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