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记者冯志刚 贵州贵阳 毕节 文/图报道
体温39.5摄氏度,躺在贵阳医学院附属医院的赵鹏有些烦躁。
到昨天,他已经与病魔斗争了24天。
赵鹏刚刚被确诊患了急性白血病。如今,支撑这位27岁乡村代课老师活下去的最大动力来源于114个失学孩子。他想早日回到他们身边,听到朗朗读书声。
9年前,年仅18岁的赵鹏以一己之力,在贵州大山深处办起了一所乡村学校。9年来,他做成这样一件事:让当地儿童的失学率从90%降到了0。
赵鹏病倒后,一直关注他的广东商学院大学生为他募捐了7万多元医疗费,并准备接过他手中的教学“接力棒”,都市快报记者于日前赶赴贵州,全程见证了这场爱心活动。
极度贫困乡里的小学
2009年10月底,油杉小学出现小规模的流感。
这是一所坐落于国家级贫困县——贵州毕节市大方县雨冲乡油杉河村的山区小学。雨冲乡又是贵州100个极度贫困乡之一。学校114个学生,来自周边几公里绵延的群山中。
全校20多个孩子先后发烧感冒,作为学校仅有的两位老师,赵鹏和妻子张梅忙碌了近10天。
11月5日,患病的学生们痊愈了。赵鹏发烧有些严重。为了不耽搁孩子上课,他采取了“拖”的办法。
不懂医疗知识的妻子,帮他找静脉血管注射。但10多天后,体温又蹿到40℃,病情反复。
“他以为只是普通的流感,现在看来是耽搁了。”张梅后悔不已。
在两度昏迷后,张梅强行将赵鹏“押”往毕节市一家医院,医生检查后怀疑是白血病。张梅拿着家里仅有的2000元钱,将丈夫转到了贵阳医学院附属医院。医院确诊为急性白血病。
赵鹏病倒后,油杉小学114个孩子被迫停课。当地人说,一是教书报酬低,没人愿意到山里代课。二是村民有文化的人少,所以至今找不到老师。
热血青年要办学校
1980年出生的赵鹏,9岁丧母。靠种玉米等粗粮为生,年收入只有500多元的父亲,勉强供他读完了初中。毕业这年,49岁的父亲因患下颌癌躺在了病床上。
为了给父亲治病,他到镇上跟一位赤脚医生学医。但尚未等到出师,父亲就撒手而去。
父亲去世前嘱咐他,当一名乡村医生吧。在村里开个小诊所,既能为村民看病,也是一个不错的谋生手段。
那一年他17岁。
但一年后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他当“赤脚医生”的想法。村里初中生寥寥无几,甚至因为招不到老师,村里的小学都已停办好几年,全村90%的孩子失学。一次,镇上有人到村里来,嘲笑油杉河村的人“没文化”、“没素质”。一气之下,赵鹏跑到乡政府,提出由他来继续办村小。
听说学校又要办起来了,家长一下子送来了30多个孩子,可是学校在哪呢?原来的校舍已经废弃,新的校舍还没着落呢。
赵鹏就自己筹钱,租了一家农户的木屋当教室。学校只有他一个老师,教室里没有桌子,没有板凳,没有文具,只有一块黑板……
学校办起来后,入学的孩子很快从最初的32个增加到50个、80个,最后,村里所有的孩子都上了学,失学率从90%降到了0。
教学成绩经常全乡第一
学校的孩子多了,但老师只有他一个。在申请调派老师遥遥无期后,赵鹏决定让刚念完初一就辍学的妻子过来帮忙。
妻子教一、二和四年级,赵鹏教三、五和六年级。“很多时候都是他给我讲一遍课后,我再跟孩子去讲。”张梅说。
在丈夫的鼓励下,张梅用三年时间,自学了初中和高中的课程。
2006年,在全乡9所小学毕业生统考中,油杉小学拿了第一名。张梅说,让他们夫妻俩自豪的是,油杉小学的教学质量一直位列全乡前三名。每年统考,油杉小学数学单科平均成绩比乡里平均分高出10-20分,语文也高出四五分。教学成绩在全乡经常名列第一。
张梅告诉都市快报记者,赵鹏没有教师资格证,属于民办代课老师。夫妇两人每年加起来的收入,不到8000元。
“开始办学的时候,没有任何经费,他还经常贴钱。”张梅说,一套教材要40—60元,赵鹏就先给学生垫上。因为家庭贫困,每年开学,总有一半以上的学生拖欠学费,也是赵鹏先垫着,个别学生拖欠学费多年,连他自己都记不得具体数目了。
“我希望女儿将来能上大学”
11月28日,当都市快报记者在医院见到赵鹏时,他最牵挂的还是那些停课、失学的孩子。
李维,去年2月份被唆骗嫁人。当时她只有14岁,刚读到小学四年级。事后她父亲懊悔不已,时常在酒后哭泣。
贾明芬,今年4月,正读五年级的她辍学,嫁人。
苏能敏,16岁女生,去年3月份辍学跟随老乡到广州番禺打工。她每月工资1000元,寄回800元给母亲看病,给弟弟妹妹读书。
……
“村里实在太穷了。”赵鹏说,油杉河村人均年收入不到700元,低于国家设立的728元极度贫困线标准。
他说,在孩子们的见识里,只知道山的那边还是山,不懂得课本上写的高楼大厦是什么,连红绿灯是什么,也不知晓;因为教室少,他们必须三个年级挤在一个教室上课;因为缺老师,他们只上语文和数学课;没有体育设施,他们课余最大的娱乐就是抛石子,跳橡皮筋;放学后,他们还要放牛、割草、采山药……
“我当时有个坚定的想法,就是一定要用知识来改变他们的命运。孩子们不应该是文盲,不应该被人看不起。”
让他自豪的是,迄今为止,他和妻子已经带了三届毕业生,其中七八成的孩子继续念了初中,还有几个上了高中。
“我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我希望将来她能够去上大学。”他躺在病床上,虚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