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焦点关注 ■

　　2009年11月26日，一名涉嫌盗窃的歹徒被围困在河南省夏邑县太平乡的一处院子里。歹徒将大门堵死后，凭借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地用砖头等物品袭击民警和群众，并扬言要杀光全村的人。其间，县公安局特巡警大队队长被砸中头部，当场昏迷，另外两名民警和一位群众也被砸伤。民警鸣枪警告后，歹徒不罢手，继续扔砖头。和警方对峙了5个小时后，歹徒被“神枪手”击毙。

　　群众对歹徒痛恨之极，事后，还有人给公安局送去锦旗。但是，也有一些群众对警方的做法感到不解。很多网友对警方击毙“持砖歹徒”的必要性和合法性提出质疑。同时，法律界有关人士认为，依据当时的情形，警方将歹徒击毙的做法欠妥。

　　夏邑警方击毙“持砖歹徒”遭质疑

　　杨海洋/文图

　　歹徒被困小院拒捕袭警

　　2009年11月26日上午，陈星高在陈桥帮别人家盖房子。大约11点30分时，有人告知他：“你大儿子家进小偷了，你快去看看吧！”

　　现年58岁的陈星高和妻子独自生活，去年他住的房子倒塌了，刚好大儿子和儿媳妇外出到新疆打工，他和妻子便来到大儿子家为其看门。

　　陈星高骑着自行车回家一看，院外已经围了很多群众。他询问邻居陈秋建事情的经过，陈秋建告诉他，上午11点左右，自己正在打扫院子。突然，门被踢开了，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人。陈秋建见此人行踪可疑，就拿起铁锨赶他走，并大声喊人，附近的群众立即赶来。此人无路可逃，只好翻越两米多高的院墙，跳进陈星高家的院中。此时，陈星高的妻子也外出了，大门紧锁。

　　之后，大门被歹徒用一辆农用三轮车和一根粗大的木桩堵住。院子里的铁叉、菜刀、平房上晒粮食压薄膜用的红砖以及锅碗等器具都成为歹徒手中的武器。

　　据陈星高观察，这名歹徒30岁左右，上身穿件破烂的大衣，头上带着一顶帽子，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正常。他手持砖头、菜刀等凶器，在平房和瓦房上来回窜动，如果谁要靠近上前，他就砸谁。

　　歹徒还把瓦房廊下的玉米芯点着了，院子里顿时充满了烟雾。

　　有群众看到，歹徒把怀里的某件东西扔进火里，立刻传来了像放鞭一样“啪啪”的响声。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

　　陈星高见状心急如焚，他急忙找到村干部，村干部说，派出所的人正在想办法解决。

　　太平乡派出所所长魏东峰让人找来一架梯子，他顺着瓦房的东墙往上爬。居高临下的歹徒发现后，手持铁叉将魏东峰赶了下去，随后把梯子抽上了瓦房屋顶。

　　后来，夏邑县公安局党委委员、特巡警大队队长李灿也带领民警赶到现场。李灿决定带民警采取强突措施，可还没等民警靠近院墙，歹徒就拿砖头、瓦片等向下猛砸。民警隔着墙头向歹徒喊话，但歹徒不仅不听，还扬言，出去后把全村人都杀掉。

　　特警队长头部受伤昏迷不醒

　　于楼村离县城近10公里的距离，离太平乡约7公里。

　　11月26日是于楼村附近的陈桥集，附近几个村的群众都到这里来赶集。

　　这天上午，于楼村杨楼组的杨振英来到离家不远的陈桥赶集。快到中午时，杨振英听说村上有小偷了，被困在一处院子里，他急忙来到现场。

　　这时，民警劝告大家不要靠近。

　　此时，太平乡派出所所长魏东峰等民警正在向歹徒喊话，让其放下凶器，缴械投降。而歹徒仍不时地向四周扔掷砖块，不让群众和民警靠近。

　　站在瓦房附近的杨振英突然听到有人喊：“快跑，往这儿扔砖呢！”杨振英刚想跑时，就有一块砖砸在他右肩上，他觉得右肩一疼，之后在旁边群众的搀扶下到村卫生所吃药、输液。

　　特巡警大队队长李灿派人找来梯子，决定从平房后边前去包抄。

　　正当李灿准备攀爬梯子时，歹徒听到有动静，随即向下掷去四块砖头，其中一块击中了李灿的头部，他当场昏迷，被送往县人民医院抢救，经脑外科医生检查为颅骨凹陷性骨折。

　　太平乡派出所所长魏东峰说，李灿被砸后，他赶紧将李灿往外拖，拖到一半时又有两块砖砸下来，一块砸到了他的脚上，民警张军团也被砸伤。

　　随后，夏邑县公安局局长贾洪亮也赶到现场。贾洪亮准备同歹徒对话时，歹徒的砖头不间断地砸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歹徒变得急躁起来，他手持砖头在房子上来回走动。

　　贾洪亮向商丘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许大刚汇报后，许大刚要求根据现场情况，果断采取处置措施。下午4点左右，为了避免给参战民警带来更大伤亡，贾洪亮决定向歹徒鸣枪警告。

　　“神枪手”为何不将其击伤

　　警方鸣枪警告后，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现年40多岁的丁超凡是夏邑县公安局警令部主任，他在警校时就是射击队队员，曾多次参加全省公安系统射击比赛，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三次，2002年被河南省公安厅命名为“神枪手”。

　　丁超凡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先是鸣枪警告，但歹徒不但不听，反而用砖头向他砸来。他迅速以杨树为掩体，只听“咚、咚”两声，有两块砖头砸在他头部位置的杨树上，又听见“嗖”的一声，一块砖头从他耳边飞过。在歹徒扔第四块砖头的瞬间，他迅速开枪射击。

　　丁超凡说：“我也想尽量挽救歹徒的生命，但他仍然顽抗。如果不果断将其击毙，就会造成新的伤亡，所以不得不开枪。”

　　村民张小凡(化名)等一些围观群众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持手枪的丁超凡所开的第一枪为鸣枪警告，第二枪枪声响后，站在瓦房前屋檐平板上的歹徒应声倒下。众多民警急忙跑上前去。后经法医鉴定，歹徒已被击毙，随后，其尸体被医院拉走。

　　虽然很多群众痛恨歹徒的凶狠，但是对于警方将其当场击毙的做法有些不理解。

　　一位群众说：“既然是‘神枪手’，为什么不将歹徒击伤，说不定可以从他身上查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歹徒精神状态可疑

　　12月5日，笔者在歹徒被击毙的院子里看到，这里依然一片狼藉，歹徒在院中焚烧玉米芯的灰烬犹在。

　　院子的北屋为4间瓦房，瓦房盖成了“出前檐”，即在瓦房前边又加盖了两块楼板宽的屋廊，陈星高指着瓦房“出前檐”的一处位置告诉笔者，歹徒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击毙的。当时这里有大小两滩血，两天后，这里下过一场小雪，现在血迹不见了。

　　被击毙的歹徒，成为村民们议论的话题。

　　包括杨振英和陈星高在内的大部分群众认为，这名歹徒表面看起来疯疯癫癫，而实际上是伪装的，目的是迷惑大家。

　　群众如此分析的依据是，这名歹徒既机警又凶残。在对峙的5个小时里，他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就是处于平房和瓦房接合部的位置，站在这里，整个院子都在其视线内。同时，这个位置还可以观察到平房后边和瓦房后边的动静。院外哪个地方一有动静，他马上就跑过去掷砖头。丁超凡鸣枪警告后，歹徒向藏在杨树后的丁超凡掷了三块砖头，其中两块砸在杨树上。

　　对此，一些村民也持不同意见。一直在现场的杨军(化名)告诉笔者，这个歹徒的精神可能不太正常，“要不，他又没有偷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与民警对峙呢？”最让杨军想不通的是，警方向歹徒鸣枪警告后，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他会停止反抗，但是他不但没有躲避，还站在那里继续掷砖反击，这不符合正常人的思维。

　　网友质疑警方涉嫌滥用枪械

　　李灿洒下的斑斑血迹，让很多群众义愤填膺，他们认为歹徒太凶残了。随后，于楼村20多位干部群众把一面锦旗送到了公安局局长贾洪亮手中。

　　2009年11月27日，商丘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许大刚在医院看望李灿时，对夏邑县公安局党委和民警当场击毙歹徒的做法予以肯定，并表示，下一步要为参战民警记功，对公安机关进行嘉奖。

　　夏邑警方当场击毙“持砖歹徒”的新闻，也引起了网友的广泛讨论。

　　有网友认为，对于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就应该采取果断措施将其击毙，这样可以减少民警和群众的伤亡。

　　但也有网友对“当场击毙”的必要性和合法性提出质疑。网友“绿城独行”认为，确实没有必要当场击毙，可以在撤离无关的围观人员后，最多将其击伤即可。

　　还有网友认为，歹徒手持砖块被围困在一居民院内，并没有劫持人质，只是民警无法靠近将其抓捕，歹徒无法冲出院子，根本不构成很大的危害，警方完全可以调集高压水枪等设备来制服歹徒。

　　河南华浩律师事务所律师李华阳认为，依据当时的情形，警方将歹徒击毙是不妥当的，警方将其击伤即可。

　　李华阳说，根据我国《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第四条规定，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应当以制止违法犯罪行为，尽量减少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为原则。《条例》第九条对枪支的使用有明确规定，如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凶杀，劫持人质等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犯罪分子携带枪支、爆炸、剧毒等危险物品拒捕、逃跑等情况下可以使用武器。

　　李华阳说，当时歹徒已被困于院内，仅仅是用砖头等身边的物件做最后的抵抗，其危险性达不到须当场击毙的程度。可以由谈判专家与他沟通，或者民警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将其擒获。而且当时执行击毙歹徒任务的是一名“神枪手”，若要其仅击中歹徒非要害部位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