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好人”

　　朱伟一(学者)

　　宁可错放一百，不能错判一个——美国的刑事司法制度有这个意思。那么美国的冤假错案应该比较少了？不是的。美国的冤假错案仍然不少。原因之一是因为辩诉交易在作怪。检察官和辩护方律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就被告的刑责讨价还价，法官的核准基本上是走形式。

　　影片《有几个好人》(A Few Food Men，也译作《义海雄风》)批评了辩诉交易。检察官与辩护律师进行辩诉交易很不严肃，或在走廊内进行，或在篮球场和棒球场杀价。刑期可以商量，从终生监禁减到12年，又从12年降到2年，好像农贸市场讲价钱一样。影片主人公是一位辩诉交易高手：九个月内便搞定了44个辩诉交易。

　　《有几个好人》是一部关于军中律师的故事。从画面上看，美国的军队大院也很漂亮，轻风拂面，绿草如茵；士兵个个朝气蓬勃，斗志昂扬；高级军官立场坚定、爱憎分明，又不失风趣；青年军官飒爽英姿，鲜光水亮。从外表看，美国海军陆战队真像是一支人民的军队，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而且还担负着保护美国南大门的任务(故事的案发地点在关塔纳摩岛军事基地)。两名海军陆战队士兵虐待一位战友，结果出了人命，两名士兵被控犯有谋杀罪，故事便围绕此展开。军中检察官和律师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

　　影片情节复杂，故事很多：中、青年男女军官工作之中和工作之余的浪漫调情，还有军中士兵的上访。涉及的问题包括：种族主义、军中性骚扰、虐待士兵、美国的信访、军人服从命令是否为天职，还有父子关系、友谊、忠诚和背叛。故事虽然复杂，但主线清楚。两个事实：一是死亡的直接原因；再就是被告是否是在执行命令。如果虐待不是死亡的直接原因，那么此案就是凶杀和误杀。凶杀与谋杀在量刑方面有天壤之别。如果被告虐待战友是奉命行事，那么对被告量刑也可从轻。

　　是接受辩诉交易，还是拼死一搏？这是影片冲突的一条主线。是否要妥协并不完全取决于案情。在美国，法官、检察官和律师是三位一体，他们和平共处，一同共事。在很大程度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利益，他们之间的权利、权力平衡，远重于当事人的利益。从这个意义上说，制度设计很重要，控辩双方必须势均力敌，而且制度设计上两者有竞争，辩诉交易才有一定的意义。但不管制度如何设计，政府一方总是更强大。为被告辩护就是挑战政府，军中律师也是如此。除非是真斗士，辩护律师中有多少人愿意奋起一搏？在美国挑战政府固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功利方面将是受损的。

　　《有几个好人》中的被告死活不肯接受辩诉交易，辩护律师也绝地反击，有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所以说他们是几个好人，军中还有几个好人，我们周围还有几个好人。“有几个好人”是英文中常用的含蓄的说法，汉语却是相反。

　　会讲故事是一种了不起的才能。《有几个好人》的编剧有这个才能。编剧阿伦·索金(Arron Sorkin)讲了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索金的父亲、姐姐和哥哥都是律师。索金的姐姐在海军当过律师，《有几个好人》的素材就是她办过的一个案件。当时索金还没有成名，在纽约苦苦挣扎，常要靠在酒会上当服务员挣钱糊口。《有几个好人》的剧本是他一边给人端酒，一边偷闲在餐巾纸上写下的。索金借此片一举出名，以后又应斯皮尔伯格之邀，为影片《辛德勒的名单》的剧本润色。电影《查理的战争》(Charlie Wilson’s War)的剧本也出自索金之手。

　　《有几个好人》号称好莱坞十大法律题材故事片。影片演员阵容强大。影片的男女主角分别由汤姆·克鲁斯(Tom Cruise)和黛米·摩尔(Demi Moore)扮演。克鲁斯所扮演的辩护律师是一位海军律师，出庭时是一身藏青色的海军蓝西装礼服，神气活现，大长了美军的威风。在我们的电影里，国民党军官穿了美式军服都帅呆了，那美军穿美军礼服可就酷毙了。

　　杰克·尼克尔森(Jack Nicholson)是实力派演员，一个人就可以撑起一台戏。《有几个好人》中尼克尔森扮演反派人物海军陆战队上校，一个军中狂人，同时又是一个种族分子和大男子主义。这样的人常常自称是爱国的，也自认为是爱国的，但蛮横、专横，通常是种族主义分子，而且喜欢以爷们儿自居，有严重的性别歧视倾向。

　　电影不靠对白取胜，但有精彩的文字，那会为影片增色不少。对制片人来说，剧本也是第一重要的，有了好的剧本才能去找投资方，才能去找有名的导演和演员。《有几个好人》中的台词 “你应付不了真相”(You can handle the truth)，已成为好莱坞电影史上的经典台词之一。我想，这句话能够触动很多人的内心深处。知道真相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