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报记者 王红伟　通讯员 杨中林 郑丽君

　　如果不是刘进学的死亡，白朝阳可能还会被定性为“好人”。

　　2007年，白朝阳在将公安机关通缉的嫌疑人刘进学扭送公安机关途中，嫌疑人猝死，改变了白朝阳的人生轨迹。去年，因“非法拘禁”白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

　　白家人认为，扭送嫌疑人是见义勇为，不应追究刑事责任。刘家人则认为，应判处扭送人白朝阳等人故意伤害致死罪。

　　昨天下午，此案终审落下帷幕：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缘起

　　合作伙伴反目成仇

　　白朝阳，今年39岁，家住巩义，被逮捕前是巩义市佰富康投资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刘进学，同样是巩义人，年过半百。

　　二人恩怨由来已久。

　　2005年11月，白朝阳以其父名义投资400万元入股刘进学所有的巩义市五七化工厂。入股后，因生产经营、分红等问题，白朝阳与刘进学发生矛盾，双方屡有纠纷。

　　2007年9月9日，刘进学因涉嫌犯非法买卖爆炸物品罪，被沁阳市公安局刑事拘留。该年10月13日，刘进学被沁阳市检察院决定批准逮捕，沁阳市公安局于2007年11月7日将刘进学上网追捕。

　　白朝阳从沁阳市公安局得知该消息后，曾通过关系上网查询，确认了刘进学被上网追捕的事实。此后，白朝阳便积极打探刘进学的行踪。

　　2007年11月12日，白朝阳在省民爆局遇见刘进学，二人还发生了争执。

　　2007年12月下旬，当白朝阳听说刘进学在宜阳市某化工厂后，即带领巩义市公安局干警前往该化工厂抓捕刘进学未果。

　　案发

　　嫌疑人被扭送途中猝死

　　2007年12月29日下午，当白朝阳得知刘进学当天下午要从北京返回的消息后，遂指派其职工康文庆、孙现举、李剑鹤等7人分乘两辆轿车，到京珠高速新乡段等候刘进学。

　　发现刘进学所乘车辆后，白朝阳于23时55分向巩义市公安局报警，该局指令刑侦一大队一中队副队长刘帅萌等人出警，刘与白取得联系，让康等人跟着刘进学的车即可。

　　康等人所乘两辆车一前一后尾随刘的车辆，一路跟踪至郑州市区，刘帅萌从白朝阳处得到该情况后，即电话告知孙现举等人跟紧刘进学，其将带人到郑州进行抓捕。

　　当双方车辆行驶至北环丰庆路附近，刘进学下车准备离开时，康文庆等三人连推带拉强行将刘进学拉进他们的轿车，刘进学极力反抗并大声呼叫“绑架了、抢劫了”。

　　一审判决认定了如下细节：为防止刘进学呼喊，康文庆用手捂住刘进学的嘴，被刘咬伤了左手小拇指。康文庆、李剑鹤等人强行将刘进学往轿车内塞时，刘用脚蹬着车门，张振军帮忙将刘进学扳进车内，后康文庆等人即拉着刘进学向巩义方向行驶，并向白朝阳报告情况。

　　在带刘进学回巩义市的途中，为防止刘进学反抗、叫喊，孙现举让康文庆两人将刘进学的头部按低约20分钟，康文庆发现刘进学的身体发软，才将刘扶起坐直，此时刘进学已无心跳、呼吸和脉搏，经医院抢救无效后宣布死亡。

　　是否定罪

　　律师：扭送是义务 合法行为的意外事件

　　法院：限制人身自由并致死，构成犯罪

　　白朝阳咨询律师后，于当日凌晨带领康文庆等5人到公安机关“投案”。

　　次日，白朝阳等人被刑事拘留。但白朝阳等人是否构成犯罪，争议颇大。2009年3月3日，经司法鉴定，外伤及情绪激动等因素，导致心脏病急性发作，致心源性猝死。

　　白朝阳的辩护律师河南金博大律师事务所陆咏歌、丁巧玉为其做了无罪辩护。

　　他们认为，尽管公安机关只是让他们跟踪，但发现被跟踪人员下车想跑，他们抓人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刘进学属猝死，这是不可预见的，案属于合法行为中的意外事件。

　　对于意外事件，公民应承担民事责任。如果是公安机关授意实施，公安机关应承担民事责任。即使公安机关没有授权，按照刑法规定，扭送在逃人员是公民的权利和义务，算是意外事故。

　　2009年12月2日北京师范大学刑法科研院专家论证会上，有学者指出，不能因为被告人和被害人存在利益纠纷，就否认被告人享有的举报权和扭送权。尽管白朝阳出于个人的动机而举报、跟踪被害人，也不能认定其行为是非法的。

　　去年12月12日，中国政法大学也就此案举办研讨会，该校刑事司法学院博士生导师阮齐林教授指出，本案的“扭送”有一定瑕疵，白刘有恩怨，扭送行为也有瑕疵，但尚不足以构成刑事罪名。

　　但办案机关认为，白朝阳与刘进学之间有矛盾，不听从公安机关指令，私自限制刘进学人身自由，并致其死亡，已构成犯罪。

　　定什么罪？

　　律师：协助公安抓捕，应无罪

　　法院：非法拘禁就是不对

　　今年3月11日，中牟县法院刑庭庭长张任德说，这是他们法院遇到的少有几个“疑难复杂”案件，疑难不在于案情本身，而是罪名的判定。

　　这在办案机关的卷宗里也清晰可见。2007年12月31日，白朝阳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刑事拘留；但批准逮捕时，改成了过失致人死亡罪；但到了诉讼阶段，罪名又成了非法拘禁罪。

　　白朝阳的辩护律师说，根据刑法第63条规定，对于有下列情形的人，任何公民都可以将其扭送公安机关、检察院或法院：一、正在实行犯罪或者在犯罪后及时被发觉的；二、通缉在案的；三、越狱逃跑的；四、正在被捕的。他认为，白朝阳等人，是在公安机关肯定下协助公安机关抓捕在逃人员，不构成非法拘禁罪。

　　刘进学的家属的观点正好相反，认为应追究白朝阳几人的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刑事责任，该罪名最高可处无期徒刑或死刑。

　　他们认为，如果没有白朝阳等人的粗暴故意伤害行为，刘进学根本不可能出现“意外”。同时，他们还对被通缉的“贩卖爆炸物罪”提出异议。

　　而一审法院认为，被告人的非法控制行为与刘进学的死亡结果有直接因果关系，不符合意外事件法律规定。现有证据不能证明白朝阳等人故意伤害刘进学，也不构成故意伤害。白朝阳等人犯有非法拘禁，存有明显故意。

　　终审

　　扭送人获刑11年

　　2009年10月16日，中牟县法院一审判决白朝阳等4人犯非法拘禁罪，分别判处4人10年以上徒刑。其中，白朝阳被判11年。

　　一审判决后，争锋四起。有人说，若最后判定白朝阳等人构成犯罪，那么，今后还有谁敢见义勇为，认为一审判决不利于弘扬正义。

　　也有人说，如果认定白朝阳无罪，后果同样严重。以后，是不是谁都可以粗暴干涉限制别人的自由，况且，刘进学是否有罪，尚有待于法院确认。

　　各方不服，均提起上诉。

　　昨日，郑州中院下达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来源：河南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