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岁的王石春也常说自己“倒了血霉”，但30年来，他却一直不离不弃地守护在患有精神疾病的妻子万秀英身边。

　　30年前，经历了7年的幸福婚姻后，万秀英受到刺激，精神病发作。王石春这才知道，妻子刻意隐瞒了家族精神病史。

　　两间房

　　她拒绝吃饭 “这是鸡粑粑”

　　王石春住在桦甸市北台子乡，一间矮小的平房被隔出两间屋子和一条走廊。

　　前面的屋子里摆着1张木头桌子和4把塑料凳子，后面一间只有王石春和妻子睡觉的土炕，走廊是做饭的地方。房前有个小院，院里有一口井。

　　2005年，王石春带着妻子来到这里，一个月100元钱租下这间平房，安了家。如今，北台子乡没有人不知道王石春的，因为他是“疯婆子”的丈夫。

　　3月19日11时许，记者走进了王石春的家。当时，他正在给妻子万秀英喂饭。

　　“再吃一口，行吗？一会儿你饿了我可不管。”

　　“不吃，这是鸡粑粑，有毒。”

　　王石春说，他和万秀英的每顿饭，都有这样的对话。

　　30年

　　“她怎么对我我都习惯了”

　　万秀英患精神疾病已经30年了。1980年，他们还住在夹皮沟镇。当时，大女儿王晓红6岁，跟邻居家的小孩打架，打输了，回家哭。万秀英就去找邻居理论，没理论出结果，万秀英便回到家生闷气。

　　“两天之后，我半夜三点下班回家，一进屋就看到她坐在炕上呜呜哭。问她为啥，她还在说大丫头跟邻居家小孩打架的事，我就让她赶紧睡觉。”王石春告诉记者。

　　“没想到第二天8点钟醒来，她就开始犯病了，说胡话、打人，成天作。”王石春说。

　　王石春这时候才知道，妻子结婚前刻意隐瞒了家族精神病史——她的母亲有间歇性精神病。

　　1982年的一天，王石春下班回来，万秀英和最小的儿子王立国一起不见了。

　　王石春不分白天黑夜地找了23天，“一个屯一个屯打听，最后在永吉县口前镇的一个屯，村口卖冰棍的老太太告诉我，好像来过这么一个抱着小孩的疯婆子。我在附近的垃圾堆，找到他们母子。”

　　1983年的一天，早上王石春还在睡觉，万秀英突然拿着一根铁丝戳向了王石春的眼睛。王石春的左眼从此失明。

　　……

　　王石春说，“30年来，这样的事都记不清了，她怎么对我我都习惯了。”

　　但妻子和邻居的关系却让王石春非常苦恼，“农村住的房子，两户人家共用一面墙。有一天晚上，她竟然一个晚上没睡觉，用锥子把我们和邻居家的墙凿穿了。”

　　30年间，王石春因为类似的事不知道搬过多少次家、租过多少间房子，甚至曾经搬到山上去住。

　　但王石春说，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离开万秀英，“我要是早知道她家有这个遗传，说啥我也不会跟她结婚。但是结了婚，我说啥也不能离开她呀。”

　　35里地

　　“也没啥交流，就是觉得挺幸福”

　　1973年初，23岁的王石春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大他一岁的万秀英。谈了不到一年，1973年8月16日，他们结婚了。

　　王石春回忆，结婚后的头7年过的很幸福，“虽然没啥可以说的故事，但是每天我走35里地去矿上上班，晚上再走35里地回来，她每天在家给我把饭做好。我每天工作都很累，吃了饭、哄哄孩子就睡了，我们也没啥交流，就是觉得日子过得挺平静、挺幸福的。”

　　北台子乡二宝食杂店，许多村民在这里唠闲嗑或玩扑克。记者走进食杂店，提起王石春，村民都说，“是个好人。”

　　“老王头真是不容易，他原来住在夹皮沟镇，后来租房子来的北台子乡。我婆家在夹皮沟，我听说他媳妇天天作，犯了病就打他、打孩子、砸门，但他一直就守着她过，还把4个孩子拉扯大。”村民张淑珍说。

　　“他家的事啊，我们外人不好说，谁知道他是咋想的。我们原来是一个矿上的，30年前他媳妇就这样了。”村民张宝成说。

　　“他媳妇刚犯病的时候，他岳父母都还在呢，大伙劝过他，把媳妇送到娘家，他再找一个。毕竟是他媳妇隐瞒在先，把她送回娘家也是有道理的。但他死活不肯，说离不开。”张宝成说。

　　■对话王石春

　　她一个人怎么过？我于心不忍

　　记者：知道妻子有精神病的时候，有没有生气她不告诉你家族精神病史的事？

　　王石春：咋不气？哎，我觉得自己是倒了血霉。我要是早知道这个事，说啥也不能跟她结婚。

　　记者：后来知道了为什么不离婚呢？

　　王石春：同事张罗来着，村里有点学问的人还告诉我可以离婚，因为她隐瞒在先。

　　但是我从来没想过离开她，怎么说她也跟我生了4个孩子。她娘家人也不管她，我要是丢下她，她一个人怎么过？我于心不忍。

　　记者：您的父母没劝你离婚吗？

　　王石春：没有，外人都劝离，我妈说了，不能离婚。

　　我爸没的早，38岁就没了，肺癌。我看着我妈一个人过了一辈子，挺苦的。小时候没水吃，她一个人走好远的路去打两桶水回来，家里啥事都是我妈一个人操心。

　　我要是跟她离婚……我一想到我妈，我也不能跟她离婚。

　　记者：这些年您都是怎么照顾她的？

　　王石春：没怎么照顾，就是喂她吃饭，给她洗澡、换衣服。她一吃饭就说饭里有毒，每回洗澡都得哄着。

　　记者：1980年受到刺激患上精神病，有没有治疗过？

　　王石春：啥办法都想了，当时我的工资是五十三块二，我去桦甸市给她抓80元一服的中药。她严重的时候去过4次精神病院，两次去了半年，两次去了一年。她每次在里面稍微好一点就吵着要见4个孩子，我也不想她总在精神病院住着，我总觉得关在里面像坐牢。

　　记者：这些年照顾一个患精神病的人，一照顾就是30年，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你没有遗憾吗？

　　王石春：我自己没啥遗憾的，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妈。我媳妇见谁都打呀……我妈就不能跟我们一起住，我妈死前我也不能把她接到我身边伺候。孩子跟着我们也遭罪，有一回她让大丫头洗小儿子的尿片子，大丫头没洗干净，她用斧头砍大丫头的脑袋，差点没砍死了。二丫头爱玩，每回回来，她就用剪子剪二丫头的脚脖子。

　　记者：有啥愿望吗？

　　王石春：啥愿望？我死在她后头。

　　本报记者聂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