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文

　　2010年全国高校艺术类专业考试于年初陆续在各地进行，艺考过关的考生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校门，只等6 月份文化考试通过后被录取。然而在往年的艺考中，因文化课成绩较差，考试中个别考生不惜铤而走险实施作弊。

　　2009年11月，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就审结一起由高考作弊引发的案件，其涉案人员之多、涉及范围之广、影响 之恶劣令人震惊。

　　作弊考生，牵出神秘答案来源

　　2008年6月7日下午3点半，山东省实验中学校园内，全国高考数学考试正在进行。174号考场内，监考老师 发现一名女生表现异常，这名女生三番五次停下笔，举起右手抚摸右耳朵和附近的头发。随后考务人员以例行巡视的名义用电 子监测仪对考场监测，发现该女生周边有异常信号。为不影响考场的正常秩序，监考老师决定在考试结束后采取措施。

　　5点考试结束了，女生和坐在其周边的考生被留下配合调查。经用金属探测仪探测，另3名考生都没发现异常，但探 测仪一靠近那名女生，指示灯就发出蜂鸣声报警。随后女老师根据有关规定对其进行检查，很快在其上衣内发现一个长8cm 、宽3cm的黑色物体。在女生右耳中，一枚黄豆大小的耳麦也被发现。因这名叫于菲凌的女生涉嫌作弊，校方迅速报案。

　　民警随后来到现场。“我知道考试作弊不应该，可我只是盼着考个好成绩，能稳稳当当上大学啊。”于菲凌哭着告诉 民警，作弊设备是父母买的，考试时父亲就在考场外给自己传答案。正当民警准备去找于菲凌的父母时，其父母于大海、贾云 却主动来到派出所投案自首。

　　41岁的于大海是山东省某单位的中层干部，妻子贾云在省直某公司任职。夫妻俩的事业蒸蒸日上，惟一让他们担忧 的是女儿于菲凌。原来女儿升入高中后，成绩始终处在中下游，这让夫妻俩头痛不已。看到这几年艺考生文化课分数较低，他 们决定让女儿走艺考的路子。2007年暑假，于菲凌在济南某美术学校培训时，认识了来自山东聊城、时年22岁的丁贵和 ，此前丁贵和已连续参加了3年高考，每年专业测试都能过关，可就是文化课拉后腿眼睁睁地上不了大学。

　　2008年初艺考后，丁贵和再次被中央美院录取，而于菲凌也通过了山东艺术学院的专业考试。5月底的一天，于 菲凌在网上和丁贵和聊天时，提及对文化课考试的担忧时丁贵和忽然对于菲凌说：“我有路子弄到高考题答案，你想不想要？ ”于菲凌不敢相信：“你有路子？我看你是吹牛吧。”丁贵和很肯定地说：“我保证答案是真的，你想要的话就联系我吧。”

　　于菲凌将信将疑地把丁贵和的话告诉了父母。于大海和妻子左思右想后拨通了丁贵和的电话。“我跟您女儿是朋友， 还能骗她不成？再说我自己也会用这套答案参加高考，我总不能骗自己吧？”在电话里丁贵和仍守口如瓶，“答案哪儿来的我 不能说，这是规矩，想办成这件事得买一套电子设备，考试时会有人给你们传答案。”

　　两天后丁贵和来到济南，他拿出一部无线电接收器、一部对讲机和一枚耳麦交给于大海，并教他使用方法。随后，丁 贵和收下4500元的“设备费”和8000元的“答案费”。6月7日上午考试时，于大海把车停在考场外，打开笔记本电 脑登录QQ，着急地等待着丁贵和安排的人上线。开考约一小时后，那个网名叫“H”的人果真开始把答案传过来，于大海则 赶快用对讲机给女儿念，不料下午女儿就被发现作弊。

　　第二天下午，民警在聊城二中考场抓获了丁贵和。丁贵和的交代让民警非常吃惊，原来他不仅安排人把答案传给自己 和于大海，还传给另外3人并进而传给了多名考生家长，而其答案来源“上线”是山东淄博考生韩镇。而这些涉案人中，“上 线”又有“上线”，“下线”又有“下线”。警方顺藤摸瓜，陆续在山东聊城、青岛、临沂等地和北京、天津、武汉抓获嫌疑 人16名。其中在犯罪嫌疑人任金奎的电脑上，民警发现了一套基本能力测试科目试卷图片，上面赫然写着“鱼台，饶玲玲” 的字样。经查饶玲玲为鱼台县考生，民警遂赶赴鱼台。然而饶玲玲却拒不承认与案件有关，民警遂按规定对她拘留，同时加大 外围侦查力度。8月初，民警抓获的另两名犯罪嫌疑人郑龙哲、何运楚供述说，他们通过饶玲玲等人拿到试题并找人做答案又 分头传送。这时，一直拒绝开口的饶玲玲选择了坦白。

　　饶玲玲和郑龙哲、何运楚的交代，揭开了一个惊人的“金字塔”式的高考作弊网络。

　　精心布局，教职人员利令智昏

　　郑龙哲和何运楚是高中同学，2006年何运楚考上曲阜师范大学，落榜的郑龙哲则在山东临沂经营电子产品。20 07年何运楚的父亲因车祸急需用钱，郑龙哲便借给何运楚3800元。2008年3月何运楚还钱时，郑龙哲问道：“你能 弄到高考试题吗？我有个朋友的孩子今年高考，我想帮个忙。”何运楚对郑龙哲心存感激，他决定帮忙。何运楚找到同在校学 生会任职的好友金大刚，金大刚告诉他：“我过去给鱼台一所高中的校办公室主任蓝亭帮过忙，他应该能办成这事。”何运楚 听后急忙转告了郑龙哲，郑龙哲此时说了实话：“其实我根本不是给朋友帮忙，我想弄出题来找人答题，再卖答案赚钱。你既 然有门道，咱哥儿俩一起干吧。”他的游说让何运楚动心了，决定铤而走险赚一笔。两人又将泰山学院学生谭林拉来入伙。三 人商定由郑龙哲联系作弊设备，何运楚和谭林把试题的事情搞定，每人各自联系买家，谁联系的人多谁就多赚钱。

　　为在考场安插提供试题的人，谭林找到两名去年毕业的高中女生。5月底，何运楚和谭林及两名女生在金大刚的带领 下，到鱼台县拜访蓝亭。见面后，何运楚塞给蓝亭一千块钱说：“这两个女生是我亲戚，今年都参加高考。我想拜托您给操操 心，帮她们在鱼台报考。考试时咱们想办法把题弄出来，我找人做出答案再传回去，这是一点心意，事成之后少不了您的好处 。”蓝亭笑着把钱揣进兜里：“我办这点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你真能找人做出答案？”“那当然，只要弄出题，答案包在 我身上。”何运楚听后大喜。可是何运楚不知道，蓝亭这番话别有用意。

　　原来，在几天前，蓝亭所在学校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长叹一声道：“我外甥女饶玲玲都在高三复读两年了，今年再 考不上的话，我这个当舅舅的脸上也挂不住。这次高考你负责考场秩序，玲玲还得请你多照顾！”对领导颇有弦外之音的话语 ，蓝亭自然不敢怠慢：“您尽管放心，玲玲的事我心里有数。”

　　蓝亭刚答应了校长，现在何运楚又上门相求，自己岂不是一举两得。蓝亭暗喜，他在另一所高中复读班给那两名女生 报上名，何运楚见蓝亭如此帮忙，便又给了他4000元“好处费”。

　　紧接着，郑龙哲和何运楚就紧锣密鼓地寻找答题的“枪手”。一番寻访后，两人找到在临沂做生意的孔怀卫，孔曾在 某中学当老师，两人认为他那里会有“人才”。孔怀卫听后便说：“我认识很多高中老师，他们做高考题不在话下。可俗话说 无利不起早，我也得找下家卖钱。”双方约好孔怀卫给何运楚5000元，做好的答案除了传给何运楚外，他自己再联系买家 卖钱。

　　23岁的林成镇半年前在网上某考试群与郑龙哲、何运楚成为网友。事实上，林成镇也在曲阜师范大学日照校区就读 。高考前何运楚打电话向林成镇说了卖答案之事，并邀请他加盟。林成镇以为找到了挣钱的捷径，便在网上联系了几个买家。

　　短短几天，郑龙哲和何运楚发展了十几个买家。买答案就必须购买作弊设备，郑龙哲对此乐不可支，迅速买来一批设 备。可他俩没想到，他们的“下线”中又有人各自“开辟市场”发展新“下线”，甚至抛开这两个人从其他途径购买作弊器材 。最末端的新“下线”都是高考生，这些考生为了取得好成绩，不惜冒着作弊被发现的风险，纷纷预约或直接掏钱购买答案。

　　6月6日，高考前最后一天，何运楚和蓝亭等人聚在一起做最后的准备。何运楚拿出郑龙哲提供的扫描笔给饶玲玲和 另两个女生演示如何使用，随后蓝亭又联系了本校职工汤吉春，定好考试时让何运楚利用其家的宽带上网收发试题和答案。

　　答案疯传，几多考生自毁前程

　　6月7日一早，心神不宁的饶玲玲来到考场。蓝亭正组织考生入场，他和饶玲玲相互交换眼神，趁人不注意把扫描笔 塞给了她。开考铃响了，饶玲铃偷偷打开扫描笔对准试卷，扫描完毕后她把扫描笔放在旁边推拉窗的滑膛里，低下头边答题边 等着有人从耳麦里传答案。

　　何运楚早就守在汤吉春家苦苦等候。开考半小时，金大刚就进门说：“题弄到手了。”他扬扬手里的扫描笔，这是蓝 亭在另一个考场安排的女生扫描后，由蓝亭打过招呼的考场某工作人员取出来交给金大刚的。何运楚接过扫描笔，迅速接上电 脑。孔怀卫所联系的答题人早在网上守候，接到试题后对方“争分夺秒”地做起来。做出的答案从QQ上传给何运楚，何运楚 紧接着通过QQ传给郑龙哲、谭林和林成镇等人。随后，金大刚则抄起对讲机，“一丝不苟”地给考场上的饶玲玲念答案。

　　在“紧张忙碌”的接、传试题及答案中，第一门语文考完了，汤吉春对何运楚说：“你们弄的耳麦饶玲玲根本就听不 清。蓝主任让你明天把答案抄下来，我和他想办法递进考场。”第二天，何运楚接到答案后马上抄下来，并骑自行车送到考场 外，蓝亭则假装递矿泉水、送眼镜，陆续把折叠的答案纸条递给饶玲玲。而在数学等4门考试中，饶玲玲扫描的试题，也都辗 转交到何运楚手中。

　　就在郑龙哲、何运楚等人弄出试题并迅速传答案给 “下线”后，这些试题、答案通过互联网以惊人的速度疯狂传播 。

　　济南警方历时8个月的侦查，在2009年2月将最后一名嫌疑人抓获。从嫌疑人处查获赃款18万余元，电脑12 台，还有大量作弊器材。警方共调查100多名涉案人员，确定犯罪嫌疑人40名，最后移送审查起诉21人。2009年7 月18日，济南市中区人民法院以犯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郑龙哲、何运楚各获刑一年半；蓝亭、饶玲玲 、汤吉春各获刑一年零三个月；其他16名被告人各获有期徒刑或缓刑。饶玲玲不服判决提起上诉。2009年11月2日， 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撤销一审判决对饶玲玲的定罪和量刑，改判其犯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免予刑事处罚；其余人 员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