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是例外吗？

　　撰稿·黎 予

　　我周围有一些大龄单身的朋友，单身的原因各有不同，但都是出于自愿，并且，至少目前看来，这个安分守己的小群体生活得心安理得。只是，无论他们的日子过得多么坦然普通，一旦被人知道他们是自愿单身者，立刻不免被目作例外。

　　其中有一位A君，自青春期始就特别钟爱言情小说，从19世纪的勃朗特姊妹的小说到现代畅销书，凡是涉及到爱情话题的好小说，她都有兴趣。但是，对于现实生活中择一伴侣以度终生，却是越来越没有兴趣。问及原因，她说，我花了很长时间建立起了自己的世界，要去适应与另一个人日夜相处，太冒险了。

　　这个少数群体碰到的问题，实际是人人难逃，只是少数人才会就此打住，大多数人的应对策略是不当回事照样恋爱结婚。但，就算已经步入婚姻的殿堂，由此生出的种种问题——厌倦、猜疑、误解、责任等等，即便是到了下一代长大成人，人生已经步入暮年时，还是层出不穷，大有到死方休的意思。

　　《爱很复杂》讲的也是如何维系夫妻关系这个长期存在、过于老调的话题。珍妮与丈夫杰克的婚姻生活，在第二十个年头里，以杰克的出轨而终结。在离婚十年后，因为小儿子大学毕业典礼，珍妮与杰克重聚，儿女已经长大，珍妮状态良好，有自己的事业，她做的菜还是最对杰克的胃口。杰克与娇妻的十年婚姻，却开始因为年龄的差异出现危机。

　　与现任妻子紧张的关系在与前妻的相处中得到释放——这同样是杰克上一次出轨的动因，真应了中国的古话——日久生厌。与珍妮重逢之后，杰克惊喜地发现，从前婚姻中存在的问题，已经被十年的分别消融了。电影终究是电影，杰克第二次婚姻的危机，竟然是在前妻身上找到了希望，前妻这个特殊身份，让杰克的选择容易得多，他从二十三岁起就认识这个女人，而且两人生活 了二十年，三个子女都已经成人，那么，与珍妮重修旧好，自然不同于跟其他女人搞婚外情，前者要安心得多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导演的女性身份，对于贪恋美色而背叛婚姻的丈夫，命运显得格外悲惨：家有娇妻，可是她更爱事业和孩子，这与将步入老年更看重家庭的杰克，完全调不到一起。可前妻的生活就能容得下他了吗？

　　梅丽尔·斯特里普多年前就拍过一部同样讲离婚夫妻故事的电影《克莱默夫妇》。那是1970年代，女权运动在美国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影片中克莱默夫妇像所有正常家庭的夫妻一样，正在养育他们刚上幼儿园的儿子。一天，妻子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完全迷失在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角色中，找不到自己了，于是做出逃离婚姻的决定。为了争夺儿子的抚养权，克莱默夫妇在法庭中互相诋毁，但是影片最后妻子放弃了儿子的抚养权，原因是她觉得为了自身的自由，她放弃了婚姻，人生有了亏欠。这个情节在电影中显得催人泪下，丈夫因此原谅了她，观众也因此同情起她来。可见，当时这种对自我的追求，放在家庭背景下，还是会显得自私而让人诟病。克莱默夫人的动力是实在的，可是她将来的生活在哪里，电影没有一点交待，可能导演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时隔三十年后，在《复杂的关系》中，当杰克在结束了第二次婚姻后，以单身的身份再去找珍妮的时候，珍妮拒绝了重回婚姻，虽然她可能还爱着杰克。这个拒绝的动力是什么呢？珍妮要保持那十年平静而安心的单身生活。

　　当我周围开始不断有朋友声称他们正过着安心自足的单身生活的时，我不免一次次怀疑我早前形成的关于所谓的正常与例外的理解。人们总是认为例外就是与惯例不合的事物，多数人总是排斥例外，或者无视它的存在。但事实上，哪里有什么无例外的规则？多数人选择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对不做此选择的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岂非同样正常，并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