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她的丈夫被人捅死，凶手逃亡杳无音信；15年间，她举债信访，案情震动公安部、中央政法委；15年后，她的公公得知杀害儿子的凶手被抓获后，哭诉“死也瞑目”了

　　李金龙

　　近日，站在吉林省吉林市公安局昌邑分局门口，康丽的表情很复杂。

　　民警告诉她，15年前杀害她丈夫的凶手已经被抓获归案。对康丽来说，这个消息来得有些晚，但毕竟15年的举债信访，终于有了结果。

　　100余次信访

　　康丽一直记得15年前发生在她丈夫魏新友身上的那起悲剧。

　　1995年1月26日上午10时许，吉林市昌邑区东市商场三楼“台湾富士”床上用品店业主魏新友，因琐事与同楼层的“雅豪”床上用品店业主苏海鹏发生口角。随后，苏海鹏的哥哥苏海明、姐夫王潘与魏新友夫妇撕打在一起。撕打过程中，王潘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尖刀，刺在魏新友的腹部，魏新友当即倒在血泊中。

　　见闯下大祸，王潘、苏海鹏、苏海明仓皇逃离现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康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因抢救无效死亡。

　　接到报警后，警方刑侦部门赶赴案发现场展开调查，但王潘等人如人间蒸发一般，从此杳无音讯，与家人、亲属及朋友也都断绝了联系。负责侦办此案的昌邑公安分局将王潘、苏海鹏、苏海明列为网上追逃犯罪嫌疑人进行通缉。

　　时间一天天过去，康丽始终没有获得王潘等人被缉拿归案的消息，就连他们的家人也都在吉林市失去了踪迹。康丽开始埋怨公安局抓捕不力。为告慰丈夫，康丽兑掉了店铺，变卖了所有家产，开始踏上了长达15年的信访之路。15年间，康丽先后100余次到吉林市公安局、吉林省公安厅、国家公安部信访。康丽信访案件，先后被吉林省公安厅、国家公安部、中央政法委挂牌督办。

　　寻人间蒸发痕迹

　　2009年5月，在吉林市公安局信访室，康丽再次向新任公安局长黎海滨讲述了15年前的凶案及15年来的百余次信访经历。同年7月27日，黎海滨主持召开康丽信访案件调度会，成立“95·1·26”专案组。

　　经过半个多月的集中走访，专案组将王潘等人的亲属全部走访排查发现苏海鹏的姐姐苏秀华很可能是案件的突破口。

　　其后，民警奔赴北京、天津、河北等地，先后获取了苏秀华的女儿王慧曾在廊坊一家外语学校读书、苏秀华曾到天津联系做床上用品的厂家等线索。

　　在与舒兰市丰收村一位村干部座谈时，民警了解到，苏秀华的妹妹苏秀娟已经嫁到海南，其丈夫可能是她的同学张磊。同时，通过查阅王潘、苏秀华的学籍档案，发现苏秀华在黑龙江省海林林场有两个舅舅分别叫于文、于武。

　　在海林林场，民警从于武处得知，1996年年底，苏海鹏曾出现在辽宁省普兰店市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中，苏海鹏的姐夫王潘、哥哥苏海明全都在海南做生意。1997年，苏海鹏的母亲曾专程来到海林林场同于武道别，说要去南方与女儿同住。

　　根据这一线索，专案组立即赶到辽宁省普兰店市展开调查。据其远房亲戚反映，1996年年底，苏海鹏确实到过他家，说是要做苹果生意，也说起过在海南居住，后来，因生意没做成，苏海鹏再没和他联系，从此不知去向。

　　种种迹象表明，王潘、苏海鹏等人很有可能通过苏秀娟逃到海南。专案组决定，立即派侦查员赶赴海南，以苏秀娟的丈夫张磊为突破口，查明王潘、苏海鹏等人的下落。

　　2010年元旦刚过，专案组民警到达海南。民警在海南调查得知，张磊的户口在海口市龙华区，是个空挂户口，无实际居住地。

　　通过当地工商部门提供的信息，侦查员了解到，张磊在海南先后注册了两家公司，但在2002年就被注销，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考虑到进出海南多以乘坐飞机为主，侦查员先后走访了机场、民航管理局等部门，获得一条重要线索：不久前，张磊带着两个孩子与一个名叫“杨媚”的女人一同乘坐飞机到过长春龙嘉机场。

　　侦查员判断，那个名叫杨媚的女人极有可能就是苏秀娟。民警通过对海口市7家银行65家分行进行调查，获取了张磊的联系电话和地址。在海口市公安局的配合下，终于找到了张磊，但张磊一口咬定已经和杨媚离婚。因为两个孩子有病，他不能为公安机关联系杨媚，拒不陈述杨媚的真实身份，不承认与王潘、苏海鹏等人有任何关系。

　　民警获取了杨媚的手机号码后，进一步调查确认得知，杨媚就是苏秀娟。同时发现，杨媚与广西北海、河池以及云南昆明三地的联系十分密切。杨媚的两个孩子曾透露，他们的舅舅在广西。

　　民警迅速转向广西河池、北海、梧州及云南昆明等地展开调查，最终确定：北海、河池及昆明三地分别是犯罪嫌疑人王潘和苏秀华、苏海明、苏海鹏的落脚点。

　　2010年4月16日，犯罪嫌疑人王潘、苏秀华在河池落网。4月17日，犯罪嫌疑人苏海明、苏海鹏分别在北海、昆明落网。随着审讯的进一步深入，侦查员终于理清了犯罪嫌疑人在人间蒸发15年的真相。

　　更名换姓隐匿

　　警方讯问得知，“95·1·26”血案发生后，王潘悄悄潜回自家商店，告诉妻子苏秀华：“我用刀把人攮了，得赶紧跑，如果大家都没事，3年后的10月1日，咱们在昆明的圆通寺见面。”

　　随后，王潘拿走家里的65万元现金，与苏海鹏、苏海明先后经长春、大连、广州等地外逃至海南。

　　由于当时海南正处在开发时期，各种管理比较松，不需要从户籍所在地迁移户口，只要有钱，即可在当地安家落户。王潘等人以每人4500元的价格，分别伪造了3份户口，王潘改名苏守志，苏海鹏改名苏洪生、苏海明改名孙承斌。3人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海口市的市民。

　　1997年，苏海明在海南成家，随后，带着妻子何丽英、弟弟苏海鹏隐姓埋名离开海口，到广西北海定居，户口也随之迁到北海。为了防止留下破绽，从此，苏海明哥俩不再与姐夫王潘保持任何联系。

　　1998年，因不适应广西的气候，苏海鹏离开北海移居昆明。由于3人外逃后隐姓埋名，消除了真实身份，并且不同任何亲属来往，彻底脱离了公安机关的抓捕视线。

　　就在丈夫和弟弟逃亡海南的同时，苏秀华兑掉了东市商场的店铺，带着女儿王慧来到河北廊坊定居。1996年7月10日，公安机关将苏秀华抓获。但由于王潘等人外逃后，始终没与她联系，她并不知道出王潘等人的下落。

　　1998年，按着与王潘“3年后的10月1日在云南昆明圆通寺见面”的约定，苏秀华如约来到昆明，并在圆通寺见到了王潘，随后与王潘移居海南，并由张磊帮忙，办理了名叫王毓丹的假户口。2007年，由于女儿王慧考入广西河池师范学院，王潘与苏秀华也迁至河池暂住，直至被抓获。

　　在康丽一家现在所住的简陋平房里，康丽的公公说：“我都80多岁了，这辈子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杀我儿子的凶手抓住了，我死也瞑目了……”

　　(本文除民警、信访人及犯罪嫌疑人外皆为化名)

　　来源：法治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