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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的忏悔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6月02日14:20  新民周刊

  公开的忏悔

  陆幸生

  屠岸的诗集,在中学年代就读过。至今,除了这个姓名,关于诗集名,还有什么佳句,都已毫无记忆。中国当代史上的一线诗人,说到李季,那就是《王贵与李香香》、《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说到郭小川,那就是《团泊洼的秋天》:且把这矛盾重重的诗篇埋在坝下,它也许不合你秋天的季节,但到明春准会生根发芽。说到北岛,他对世界的鞭挞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说到舒婷,她对爱情的吟唱是: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用你宽宽的手掌,暂时,覆盖我吧。上一代与“下一辈”的诗人部落群星灿烂,屠岸栖身此中,显得“普通”了些。

  今日见到关于他新作《生正逢时》的文摘,题目是:屠岸:我始终愧对田汉。读毕,令人肃起敬意。

  1953年4月,屠岸第一次见到身为中国剧协党组书记的田汉,开始共事。屠岸记录当年被称为“无轨电车”的田汉,似“不大懂得党的内外有别原则”的“轶事”。在文本里,最具人性光芒,最富史料价值的是,屠岸自认“对田汉始终有负罪的心情”。

  详写的事件有二。其一,“顾工给中宣部陆定一部长写信,揭露剧协迎春晚会的‘资产阶级作风’问题。”同年12月,毛泽东批示:许多部门至今还是死人统治着。俟剧协自我检查呈送“上面”,结果是下达了第二个最高指示:这些俱乐部已经跌到了像匈牙利裴多菲俱乐部那种团体的边缘。于是,剧协人马集中到“西山八大处文联休养所”学习检查,每个人都须做批判发言。屠岸把“田汉文章摘录下来,写在卡片上”。会上,屠岸拿着卡片发言,“讲的其实是歪理”。会毕,田汉拍着屠岸的肩膀说:“孺子可教也”,理由是“别人批我都是口说无凭,你做了卡片有根有据,还算认真”。文人之言是多层次的,文豪级别的田汉的表述,当然话外有音。也许,是田汉在听到多年老友、长期同事胡说八道、心中出血的时候,“低级别”屠岸幼稚的“忠诚”,让他有了宣泄内心愤懑的“口子”。田汉道出对“有根有据”的“表扬”,内中挺立的是对“口说无凭”的抗争锋芒:多少年的老相识、老交情了,踩踏起我来,竟然这般铁血、如此狠毒。

  其二,屠岸“参加过以集体名义撰写批判田汉的文章”,有个厅,吃饭什么的都在那儿,一个月,没写成,回剧协后继续写。“写了一年,很痛苦,因为是‘强扭的瓜’,讲不通的道理偏要讲‘通’,改来改去,始终无法定稿。”后将草稿送“理论权威”何其芳,“何其芳不改,只提了意见。”“送中宣部副部长林默涵,他做了大的删改,总算把逻辑顺起来了。”改后的批判文章,发表在1966年4月《戏剧报》,这份“死人统治”的刊物自此终刊停办。

  屠岸看到过批判田汉的“大场面”,“舞蹈协会一位姓周的同志站起来神色俱厉地叫田汉‘跪下’,田汉不跪,全场人都站起来说:‘跪下!跪下!’田汉扑通一声跪下了,像一块僵硬的石头。” 1968年,田汉迫害致死。田汉绝笔,是在歌颂毛泽东的诗。1979年4月,召开田汉追悼会,田汉遗体不知所终,骨灰盒里摆的是他用过的一副眼镜和一本《关汉卿》。2001年,屠岸参与编辑《田汉全集》,曾给田汉基金会写信,在谈及编辑事务之后,他写道:“对田老,我是有愧的。”迄今,屠岸的忏悔,已经十年了。

  对或“文革”或“武革”的性质,早有定论。近年,文本上也常有对“忏悔”议题的争论。有质疑:对外国人(暂且这般称呼),中国人可以说不;对自己,中国人怎么不说不?也有被追问的文字作者,涉及者回辩,并高悬“求证”赏格。那是多少有些“门头”的事情。要说小事,也有。校友碰头,说到当年中学校长的“神秘失踪”,有欣然张口的:那是不能让批判对象落到对立派的手里,“丧失靶子”,把他悄悄“关”到了一个地方,“具体做这件事情的是我”,大有“天下舍我其谁”的气概。言毕,还高傲地反问一声:你们都不知道吧?

  忏悔,是灵魂的自我滴血。我从没奢望过,诸如“那类”的人儿,其中有几个能够举起这把刀,刺向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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