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胎变单胎：我的另一个孩子哪儿去了

　　文/吕秋忠

　　三家医院的三次B超诊断都说孕妇吴玉娥怀的是双胞胎。

　　然而，等到医院实施剖腹产手术后，却只接生出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哪去了？是B超出错，还是另有原因？

　　初为人母的吴玉娥愤而起诉讨要说法。2010年5月10日下午，湖北省潜江市浪桥镇人民法庭第二次公开审理了这起奇案。法院会支持她要求医院归还其另一个孩子的诉讼请求吗？

　　双胞喜讯

　　吴玉娥出生在河北省张家口市郊区一个教师家庭。2005年高中毕业到武汉市一家服装厂打工时，她和来自鄂西汉水河畔浪桥镇青年李新涛相识相爱。2008年秋，在一个既收稻谷又收获爱情的日子里，他们依照乡俗，办了订婚宴，领了结婚证，举行了简朴而热闹的婚礼。

　　婚后的生活充满甜蜜，幸福的感觉好像溪水一样欢快地流淌着。不久，吴玉娥出现妊娠反应，早就盼望着抱孙子的婆婆喜不自禁，不断催儿子带吴玉娥到镇医院做孕检，办理头胎生育指标，顺便看看胎位正不正。吴玉娥则常常依偎在丈夫身边，憧憬着将来三口之家的美好生活。

　　2009年1月28日，在丈夫的陪伴下，已有3个月身孕的吴玉娥来到浪桥镇计划生育服务站。

　　10点钟左右，吴玉娥走进B超室，没多大会儿，就拿到医生开具的超声波报告单，上面显示她已经怀孕，并且怀的是双胞胎。他俩半信半疑地仔细看了B超检查结果，显示为“宫内两胎儿，一胎儿心率约为155次/秒，另一胎儿为158次/秒”。

　　吴玉娥高兴地回家把这一喜讯告诉了婆母，婆母很快地又把这消息告诉给亲朋好友及左邻右舍，并开始准备两个孩子的小衣服及常用品。

　　高兴之余，婆母又担心医生诊断有误，便让儿子领着吴玉娥找到在武汉江夏医院B超室当医生的表妹柳春梅，让她亲自检查，看看是男是女。柳春梅只顾亲情，忘记了不许做胎儿性别鉴定的规定，高兴地对吴玉娥说：“怀的是双胞胎，并且是一男一女龙凤胎。”

　　两次检查结果，特别是这次表妹的检查，让吴玉娥一家吃了定心丸，高兴得成天合不拢嘴，就等两个孩子平安诞生了。

　　男婴哪儿去了

　　吴玉娥的肚子一天天隆起，生产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由于浪桥镇医院熟人多，离家近，条件又不错，吴玉娥夫妇选定在这家医院生产。

　　6月10日，吴玉娥怕胎儿胎位不正造成难产，便让浪桥镇卫生院的吕医生给她来做了B超，医生出具的诊断报告依然为：宫内可见两胎儿，胎头均位于宫腔左上方，胎位正常。

　　吕医生还让吴玉娥自己摸，吴玉娥也好像摸着了两个胎儿的头在动。

　　2009年7月2日，吴玉娥肚子疼得厉害，丈夫急忙将她送进浪桥镇医院。7月3日下午，医生考虑到是双胞胎，便对她实施剖腹产手术。

　　剖腹产手术完成。然而，结果却大出吴玉娥及丈夫的意料——只接生出一名女婴，体重4000克。

　　医护人员告诉他们：“只有一个婴儿，是女孩。”

　　吴玉娥和丈夫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解地问：“还有一个男婴哪儿去了？”医生和护士都说：“没见呀！”

　　三家医院的三次B超检查结果明明是双胞胎，生下来怎么成了一个孩子呢？另一个孩子哪儿去了？

　　吴玉娥夫妇百思不得其解。李新涛一口咬定，医院把另一个孩子弄走了。

　　李新涛的哭闹声惊动了院领导，当问清是怎么回事时，院长也显得很无奈，没有给予答复。一气之下，李新涛在出院证明上签了字，便糊里糊涂地抱着孩子回家了。

　　回家后，亲戚好友和邻居们都来看望，并按生两个孩子的标准送来了贺礼。但她们只看到一个孩子时，便问是怎么回事。吴玉娥就哭诉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现在科学这么发达，B超咋会出错？即使有错，也不会三家医院的B超都出错呀？肯定是医院做了手脚！”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特别是吴玉娥的婆母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冤枉气”。

　　于是，李新涛和母亲带着亲朋好友来到浪桥医院妇产科，找到负责接生的妇产科主任，要她说明原因。

　　这位妇产科主任连惊带吓，边颤抖着身子边哭着说：“我们真的只接生了一个孩子！”

　　李新涛的母亲哪里相信，闻听此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越哭越凶。李新涛和带来的人要砸医院。这时，镇派出所民警闻讯赶来，经过反复做工作，才平息这场纠纷。

　　吴玉娥夫妇又和医院多次交涉无果后，便一纸诉状将浪桥镇医院告上了法庭，请求法院判令医院限期归还他们另一个孩子，并赔精神损失费3万元。

　　浪桥镇人民法庭受理此案后，消息不胫而走。当地新闻媒介先后报道了事情的经过。一时间，法庭办公室的电话铃声不断，焦点都是吴玉娥的另一个孩子哪儿去了？

　　法庭对峙

　　法院挑选了几名精干的法官，深入实地，调查取证。2010年5月10日下午，浪桥镇人民法庭再次公开审理了这起奇案。为了方便案件的审理，法庭专门从武汉请来医学专家担任本案的陪审员，组成合议庭。

　　原告吴玉娥首先指出，在自己怀孕期间，由于几次B超诊断都是双胞胎，生下来却只有一个孩子，所以认定是医院“偷”走了她的另一个孩子。

　　作为被告方的浪桥镇医院的张院长断然否认这一说法。由于吴产前的B超检查报告为双胞胎，为避免漏产，手术医生又对其子宫进行了仔细的检查，确认其所怀只有一胎，并立即向吴玉娥说明，让其看了孩子。当时，麻醉师只对吴玉娥实施硬膜外局部麻醉，吴处于清醒状态。

　　据调查，当时参加手术的共有8名医师，她们一贯认真负责，医德医风良好。有几名还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工作中从未出现过医疗差错，不可能出现吴玉娥夫妇所认为的“医院偷走一个孩子的”的情况；从另一方面看，一个科室的8名人在较短的时间来里，要完成严密组织的预备、实施、即遂，根本不可能。何况，她们均有稳定的收入，美满的家庭，就连亲戚都不缺孩子。因此，她们缺乏作案动机，也没必要为此冒风险。

　　医院还表示，原告女儿出生时，体重4000克，在双胞胎中，单个婴儿的体重很难达到这个重量。答辩中，被告浪桥镇医院用了一个“隔布袋数猫”的比喻，称B超检查孕妇怀了一个或两个胎儿就像“隔布袋数猫”，布袋里到底有几只猫，打开袋子，眼见为实。也就是说，孕妇怀有几个孩子，应当以其生产的结果为准。

　　吴玉娥则在法庭上回忆道，她一上手术台，就被人蒙住脸，啥都看不见，最后孩子生出来，医生、护士也没让她这个当妈的看一眼，就告诉她“只有一个女婴”。她说：“尽管如此，我还是清楚地感觉到取出了两个小孩！”

　　对这一说法，浪桥镇医院的麻醉师郑秀英当庭表示，为了吴玉娥的呼吸，他们根本就没有蒙过她的脸。庭下，到庭的一些该院医护人员也说，尽管手术中吴的意识是清醒的，但其下身经麻醉已失去痛觉和知觉，她不可能对取出孩子有感觉，更不可能感觉到有“两个”。

　　三份“铁证”

　　庭审中B超检查结果的真实性和权威性，成为双方辩论的焦点。吴玉娥夫妇坚信“孩子被弄丢了一个”，他们的“铁证”就是来自三家医院的三张B超报告单。

　　吴玉娥婆母在武汉江夏医院当医生的表妹柳春梅在法庭上，站在吴这一边，一口咬定她出具的报告单上，对两个胎儿的双顶径长度、侧脑室状况、脊柱状况及胎儿心规律，分别作了详细记录。理直气壮地说：“这就是科学，科学就是吴玉娥要回孩子的证据。”她还表示，自己毕业于同济医大，从事B超20年，发表论文多篇，她的诊断不可能有误。

　　吴玉娥的辩护律师认为，三家医院的三次B超诊断均一致为双胞胎，更何况孕后期的检出率更高。三家医院的三次诊断证明均为误诊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误诊之说不足令人信服。

　　而浪桥镇医院称，B超检查结果可作为诊断的参考内容，但不具有唯一的确定性。

　　为吴玉娥进行产前B超检查的浪桥医院吕医生出庭作证。为证明医院的清白，他不惜自曝家丑。他说，他给吴玉娥检查时，自己刚到这个岗位3个月，也拿不准是单还是双。听吴玉娥说她以前在省江夏医院检查是两个，想着江夏医院是权威机构，也是为了让孕妇高兴，就写成“双胞胎”了。他还称，加上检查完，到了下班时间，自己仍拿不准，就“马马虎虎做了检查报告”。

　　医院指出，由于吴玉娥丈夫在孩子的出生证明“只产一女婴”的证明后并签字，应当认定吴的丈夫对“只产一女婴”没有异议。而吴玉娥的丈夫说，当时他正为妻子和孩子操心，根本没有细看出生证明。

　　在休庭合议了30分钟后，审判长宣判：判决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案件受理费2154元由原告负担。但被告在今后的工作中应引以为戒，不断提高自身的医疗服务水平。同时，对武汉江夏医院医生柳春梅只顾亲情，违反规定，私做婴儿性别鉴定的做法给予严厉的批评。

　　宣判后，吴玉娥痛哭流涕，表示要上诉。

　　【编后】科学也有失误

　　武汉市B超学会的专家李强接受笔者采访时表示，B超虽然是比较科学的检查手段，但作为由医生抽象思维判断的结果，B超诊断结果仍存在失误和误诊，不能作为临床诊断的唯一证据。

　　B超检查的要求是；探头要与胎头垂直时发现两个胎头，才可以认定为两个胎儿，如果操作人员经验不足和操作有误，有可能发生误诊。类似案件在国内时有发生并不鲜见。毕竟，科学也有失误。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0年6月下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