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午转型
在这个企业家是稀缺资源的时代,孙大午的转型是不是一种浪费?
本刊记者 薛芳 发自河北徐水
考古圈的另类
《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黄帝曾“合符釜山”。而釜山,就在距离“大午城”22.5公里的徐水釜山,但河北大午集团监事长孙大午的这一发现,并未在史学界引起波澜。
史籍中记载的釜山位置有多处,如河南灵宝“釜山”、山西高平“釜山”、河北涿鹿“釜山”、涞水“釜山”和徐水“釜山”。“合符釜山”的确切位置,成为史学界的一个待解谜团。
如果用时下最流行的观点来解读孙的行为,必然会产生误读,因为不少地方想通过吸引社会注意力来促进经济增长,“李白故里”、“诸葛亮躬耕地”、“朱熹故里”、“西门庆故里”之纷争,就是例子。
孙大午赶的不是这趟晚集。他与“釜山”结缘,始于2003年底出狱后。除了演讲、上网、学英语、学书法外,他还把相当精力投入到研究釜山文化上。
“釜山”是黄帝与各部族代表合符之地,即统一符契、共同结盟的地方。此后,华夏民族大小部落联合于黄帝麾下,开创了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中华民族统一的图腾“龙”也自此产生。
4月下旬,出现在记者面前的孙大午,仍然在为他的研究得不到主流考古圈的认可,而有些懊恼。
为研究这个小山堆,他牵头成立了釜山文化研究会,自任会长,在故纸堆里抠字和在荒山野岭考古。研究会就设在大午集团。当然,因为他的知名企业家身份,他进入考古圈,起点比一般人高一些。
2009年10月15日,“黄河—釜山”研讨会召开。孙大午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呈现在考古圈专家(如北京故宫博物院原院长张忠培)和媒体前。首先放映徐水釜山科考的专题片,放映完毕,白发苍苍的与会专家一一发言。没有人说出肯定的结论。
本不打算发言的张忠培,在看完影音资料后决定发言,但令孙大午失望的是:张忠培没有对此次论证的黄帝合符地点进行评述,而是讲了三点:信念、理念、追求。
就此,孙大午说了,“不敢评论,还是受到一种身份的局限。”
其实孙大午能请到张忠培,中间的故事也非常曲折。在考古圈,低调的张忠培向来不参加各种活动,非常难请。孙大午早就想好了,一定要邀请张忠培参会,为他这几年来所从事的研究做一个“鉴定”。
通过一名司长的引荐,孙大午得以到张忠培家拜访。但张忠培不愿看孙准备的文字资料和影像材料,在他看来,“合符釜山”的釜山很难有定论,河南灵宝的“釜山”、山西高平的“釜山”,争议极大,都请他。张忠培不信,也不愿参加这样的会。
张忠培直言,要不是有人引荐,孙大午可能连他的面都见不上。站在张忠培家客厅的孙大午骨子里那股倔劲就上来了,与张忠培当场争执、顶撞起来。
孙大午说:“张先生,你不去怎么知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去看一看?你在上面有尊严,我在下面有底气!”气氛凝固了起来,持续了20多秒,张忠培缓和地说:“我没有尊严,你也别有底气,我跟你是平等的行不行……大午,我们是朋友。”
最后,看见孙大午的倔劲,张忠培说了3个字:“我去了。”张忠培觉得孙大午现在的倔劲,特别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如果你了解以前的孙大午,就不会对孙大午的行事风格觉得诧异。
谁是孙大午?
孙大午因为2003年的一场牢狱之灾,而受到全社会的瞩目。
孙大午生于1954年,河北省徐水县高林村镇郎五庄村人。1993年,大午集团还是一家小型饲料厂,想投资100多万元购买一套现代化的生产设备,求助银行,被拒。1995年,孙大午申请50万元贷款办农民技校,还是贷不到。
迫于无奈,咨询律师后,孙大午向公司职工和附近农户借款。然而,这种被法学界视为合法的“民间借贷”行为被冠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2003年5月,孙大午被关押。在监狱里呆了157天,因为整个企业界、法律界、新闻媒体对此事的关注,孙大午被释放。
有一点需要交代:孙大午是个特别爱较真的人。2003年以前,他和他的大午集团,在过去的20年里,屡屡“叫板”地方政府,光和政府的官司就打了不下10场。
这场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让孙大午有些改变。“他不再像过去那么尖锐激烈了,”孙大午的大儿子孙萌这样评价他的父亲。在有大官出现的场合,他会对官员心怀怯意:“他们一句话就可以让我进去。”
无论外界对他如何评价,他对自己始终有着清醒认识:“看似可喜可贺,其实是可悲可叹的人物。”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几年来,孙大午为了考证家乡徐水的釜山就是《史记》记载黄帝“釜山合符”之地,已花费200多万元,和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走遍了河南灵宝、山西高平以及河北涿鹿、涞水等地,实地考察。
他考察的结果是,其他釜山或有名无实,或名实皆无,或名实不符。唯独徐水釜山“山有其名、地有其形,史有所载、物有所证、民有所诵”,是唯一确凿的“合符”之地。为了宣传他的研究成果,他还自费出书、刻录光碟发送。
孙大午全身心投入上古文化研究,让当地政府很兴奋。为了鼓励孙大午等人的行为,县委还专门拨款20万元作为经费。水县委书记王林和县长李保森多次前往釜山考察,并决定把“釜山合符”作为徐水的文化名片。不仅如此,孙大午的研究还得到保定市,甚至河北省相关领导的重视。
重视和关注度的背后,当然还是关乎经济利益。有一个名利双收的个案:山东临沂自称是诸葛亮故里,2007年临沂举办“诸葛亮文化旅游节”并同时举办招商活动,用“诸葛亮故里”捆绑了机械、电子、等多个产业,吸引计划投资额24.6亿元。
“合符”的研究为大午集团带来了非常和睦的政府关系。某种程度上说,孙大午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实际上,徐水县新领导班子上任后,帮大午集团从农业部争取到了对“京白939”祖代鸡的一次性补贴380万元。还牵线促成了大午集团和刘永好的新希望集团的合作。此外,徐水县财政还破天荒地拿出1000万元来支持大午集团的发展。
只是表面上看,这似乎都和孙大午无关。2004年底开始,大午集团实行孙大午设计的私企“君主立宪制”,他将企业的股权、经营权、决策权三权分立,互相监督互相节制。
就这样,他的大弟孙二午当上了董事长,掌控决策权;侄女刘平为总经理,负责企业经营。而孙大午是监事长,监督企业经营管理,但不干预决策、不插手经营。
5年多下来,这套班子运转得非常良性,大午集团的经营额度从2004年的8000万增长到现在的3亿多元。
当然,在记者本次采访中,孙大午最乐意谈的是他的考古研究,反复对记者提及他对老祖宗智慧的崇拜。他清晰记得,2009年八月十五,彩云遮月;而在2010年的正月十五,大雪纷飞,正如古谚所说的“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孙大午觉得不可思议。其实,更不可思议的是:在企业家是稀缺资源的时代,孙大午的转型是不是一种更大的浪费?
河北的大午集团与四川的新希望集团同为农牧业集团,孙大午的创业是在1985年,刘永好的创业始于1982年,但经过20多年发展,大午集团的销售额为3亿多元,而新希望集团的盘子已达到450亿元。
当记者问及如何看待这一巨大的数字差异时,孙大午脸上划过一丝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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