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告张悟本”背后的法律擦边球

　　本刊记者/赵晓秋 通讯员/刘靖靖

　　张悟本这个红遍大江南北的“食疗大师”，竟被人发现是一个“闹剧”演员。为此，陆续有市民将他告上法庭。在现有法律下，张悟本们会受到法律的追究吗？

　　北京老太叫板张悟本及其推手

　　闹得沸沸扬扬的张悟本一事又有了新的进展。在众多“倒本”的队伍中，开始出现将其告上法庭的身影。

　　家住北京市朝阳区花家地、今年75岁的王女士身患类风湿疾病30多年。身体一直不好的她，近年来又患上动脉硬化、胃炎、食管炎等疾病。

　　看病心切，王女士一直四处留心有关健康养生的消息。一天，王女士无意通过电视看到了张悟本关于养生知识的宣传。她被“养生大师”张悟本的“理论”征服，仿佛抓住了摆脱多年疾病缠身痛苦的救命稻草。

　　于是，找张悟本看病成了王女士的生活目标。为了弄到“一票难求”的“悟本堂”挂号单，她开始多方托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2009年12月23日，王女士终于来到慕名已久的张悟本食医堂挂号看病。虽然挂号费高达1200元，但想到张悟本的养生大师头衔和“口碑”，她犹豫片刻就掏出了挂号费，“贵有贵的理由”。

　　当天，张悟本为王女士出具了食疗健康咨询表，并让她购买了价值1094元的钙粉。回家后，她天天按张悟本的咨询方案安排饮食以及服用钙粉。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女士觉得自己所患多年的疾病并没有好转迹象。但出于对张大师的无限敬仰，她依然笃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疾病就会痊愈。直到张悟本的骗局被揭穿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王女士认为，根据媒体的报道，张悟本的原身份只是普通工人，却虚构了中医世家、北京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学习、北京师范大学中医药专业学习、卫生部首批高级营养专家等学习经历和专家称号，让人误以为张悟本有中医养生食疗方面的特殊专业知识，这才导致她付出1200元的高额挂号费以及购买了上千元的钙粉。

　　愤怒之下，王女士将张悟本和本草食医(北京)健康科技开发有限公司、中奥纵横(北京)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告上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法院。

　　王女士在诉状中表示，上述三方的行为已经构成欺诈，请求法院判令三被告承担连带责任，双倍赔偿她支付的挂号费及购买钙粉的费用共计4588元。

　　大庆夫妻状告张悟本侵权

　　北京的王女士并不是唯一向张悟本叫板的人。家住大庆的王德良老人正在用法律武器向“养生大师”讨个说法。

　　王德良退休后，十分热衷养生，经常四处搜罗养生秘方。2010年5月初，他在电视、网络等媒体上，知道了养生界出现了一个大师级的人物——张悟本。据说该人出自中医世家，这个人还出了一本非常讨巧的书《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

　　5月22日下午，王德良得知张悟本要来大庆传授养生经验，他和老伴在大庆歌剧院，聆听了张悟本关于养生知识的讲座，注重养生的老夫妻俩一下就被打动了。

　　张悟本传授的生吃茄子减肥、降血脂的方法，令肥胖并患有高血压的王德良老人深受启发。

　　会后，王德良老夫妻特意到书店买了书。老人的儿女还为他们下载了不少张悟本的讲座视频，刻录成光碟，让老夫妻俩随时参看。

　　王德良老人说：“5月23日，我上早市买回10多斤茄子，当天中午就凉拌了五六根，共有大半盆儿。虽然不好吃，但我和老伴都吃了。到了晚上，我们又凉拌了几根茄子，又吃了一顿。”

　　谁知当天晚饭后不久，王德良和老伴便感到不舒服，老伴开始呕吐，又出现腹泻症状，一趟一趟上厕所。虽然王德良的身体硬实一些，但也出现了腹泻症状。

　　折腾了一宿后，实在扛不住的王德良夫妇去医院检查，医生诊断说是肠炎。

　　王德良老人拉了几次肚子后，身体渐渐好转了。但是老伴的病情比较严重，第二天就挂了急诊输液，又吃了消炎治腹泻的药，才恢复过来。

　　上吐下泻的王德良老人和老伴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他们开始把生吃茄子的量减少了许多，每次只吃几块。

　　此时的王德良还一直期盼着能去北京，亲自到“悟本堂”找张大师看看。但由于一直挂不到张大师的号，王德良的北京之行一直没有实现。直到张悟本被拽下神坛。

　　如今，回忆起自己当时的狂热行为，王德良老人仍然后悔不已：“媒体说生茄子中含有毒的‘龙葵素’，数量达到300克以上，就会中毒、抽搐，严重的会导致死亡。如果不是媒体及时揭露，我们还会一直吃生茄子，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呀。”

　　“这不是误导嘛！”了解真相后，“倔老头”王德良决定为自己和相同的受害者讨个说法。在和老伴商量后，王德良聘请了岳成律师事务所的秦兰律师向法院起诉张悟本，并要求张悟本赔偿自己和老伴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1元钱。

　　“钱不是问题，主要是这种行为给我和家人造成了精神上和身体上的损失。我起诉张悟本，就是让那些‘李悟本’、‘王悟本’们无处藏身，也是给社会敲个警钟。”

　　张悟本的法律擦边球

　　张悟本骗术被揭穿之后，很多受害人去找其退挂号费，声讨者甚众。一项网络调查显示，认为张悟本应该承担法律责任的受众占88.2%。北京西苑医院教授王国玺甚至建议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起诉张悟本。

　　非法行医、诈骗……张悟本究竟构成何种犯罪？人们能否追究其法律责任？

　　非法行医罪。非法行医罪是指：“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擅自从事医疗活动，情节严重的行为。”从媒体曝光的经历来看，“神医”张悟本没有任何资料显示其持有官方颁发的医生执业资质。

　　从病人去悟本堂挂号诊疗的目的，以及张悟本高价收费为病人开方诊治高血压、糖尿病、心脑血管等疾病，并且出具治愈率报告的行为来看，“悟本堂”的经营活动确实有“名为食疗、实为医疗”的嫌疑。不过如若严格界定，其咨询行为很难认定为严格意义上的医疗活动。尽管目前因吃绿豆过多、生吃泥鳅去医院的人增多，但尚无充足证据证明张悟本的食疗方直接造成了对身体健康的严重危害，因此很难认定其行为构成非法行医罪。

　　诈骗罪。根据《刑法》第266条规定，“诈骗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

　　就目前已揭露的情况来看，张悟本“身份造假”的事实基本成立，其“养生治病术”也遭到各路专家批判，同时，其收取的天价挂号费和康复费等收入也足以认定为“数额较大”。但从目前媒体曝光的信息来看，恐怕尚难界定张悟本构成诈骗罪。

　　首先，如果没有行为内容上的虚构或隐瞒等诈骗手段，单单是身份造假并不足以认定为诈骗，目前并无权威机构出具正式的鉴定证明张悟本的食疗方或其“养生治病术”为伪科学或骗术；其次，如何证明其“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也要由司法机关根据更为深入具体的调查情况综合判断。

　　能否追究其民事责任。从受损公众与张悟本的关系来看，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购买其书或听其讲座后，听信其理论导致身体不适或病情延误的读者和听众；另一类是到“悟本堂”挂号咨询、购买其产品或者参加康复营的消费者。

　　对前一类人而言，由于书籍和讲座只是不同观点的表达和参考，读者或听众偏听偏信后的结果与张悟本并无直接关系，因此很难要求其承担法律责任。

　　对后一类人而言，从挂号付费起双方就建立起服务合同关系，消费者合法权益受《合同法》以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保护，如受欺诈，可依《合同法》请求撤销合同，或依“消法”要求双倍返还；如有损失，还可请求赔偿。

　　法官倡议，出台“养生法规”

　　张悟本骗术被揭穿以后，中医养生保健再度成为人们热议话题。近两年，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就受理了因不规范的中医保健行为引发的各类纠纷63件。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经过调研认为，中医养生保健行业存在以下问题亟须解决：

　　1.保健机构的界定标准模糊。我国对于哪些机构属于保健机构，保健机构需要哪些资质，进入保健行业需经哪些审批程序缺乏规定。这导致中医养生保健行业准入门槛过低，许多美容院、洗浴会所甚至发廊，都以“中医按摩”为旗号招揽生意。

　　2.中医养生从业人员资质缺乏统一规范。中医保健行业没有对中医养生从业人员与按摩师、美容师等进行区分，导致保健从业人员鱼龙混杂、服务质量参差不齐。

　　3.保健行业的服务内容、服务标准缺乏法律规范约束。医疗行为与保健行为界限模糊，相关部门各行其职，缺乏有效的监管手段。如医疗按摩与保健按摩难以区分，卫生部门按照有关法规对医疗按摩从业人员、医疗条件及设施等方面进行监管，但对于保健按摩只限于核发卫生许可证和从业人员健康证。而劳动和社会保障部门、工商局等对保健按摩的监督管理主要是在营业执照审核方面。

　　针对上述问题，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建议相关部门尽快出台规范保健养生行业的试行标准，以对保健机构的审批、人员的准入和服务的内容进行规范，制定详细的行业标准和考核指标，加强培训机构的管理。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7月下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