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正在修建的城市主干道上短短不足700米的一段路，因为几户“钉子户”停工了整整3年之久。至今，该路段仍然是天晴灰尘蔽日，雨天泥泞难行。

　　相比于商业用地拆迁的迅速，首府部分公共建设用地拆迁仍是旷日持久的“拉据战”。

　　市政建设部门的难处是，无法让少数拆迁户的“狮子大开口”得到满足，而背负利息的国家贷款又不能搁置；拆迁部门的难处是，即使下发了正式行政裁决也不能强拆，因为不能逾越《物权法》；而至今仍在等待中的两户“钉子户”家已经断水3年，他们每日的生活几乎都是熬过来的……

　　长春路是乌鲁木齐市的一条城市主干道，无论是车主还是普通市民都对这条重新修建的道路赞叹不已：宽阔的柏油马路平展，开阔大气，都市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当这条连接南北的主干道到了与喀什东路交汇处的二工乡三工村一队时，突然在一栋民宅前终止了。约700米的路段被狭窄凹凸的土路便道所替代，而过了这几百米，康庄大道依然。

　　□文/图  记者 武润生

　　8年未完工的700米路

　　夏日里，川流不息的车辆让这条千米左右的道路灰尘蔽日，每过一辆车都会留下久久难以散去的灰尘。在土路上等公交车的市民，只能用衣袖或提包来抵挡扑鼻而来的灰尘。短短的几分钟，不少人早上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严雪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此租住，因为此处房租相对便宜，而且离她上班的地方也不远。

　　“夏天温度这么高，可上了公交车还得把车窗关上。每天到了单位还要花时间把衣服和鞋子上的尘土擦干净。下雨天就更别提了，等车就会被溅上一身泥点。为什么这截路修得这么难？难道就因为几个钉子户？”严雪苦恼地说。

　　相比“外来户”严雪，住在路边的村民卓先生的情绪更加激动。7月26日，记者来到三工村村委会时，正在值班的卓先生正和其他村民讨论到市建委让施工单位施工的事情。卓先生今年53岁，70多岁的老母亲患有哮喘。“老年人本来就身体不好，每天灰尘这么大，你说呼吸道能不出问题吗？夏天这么热，家里的窗户打开一会桌子上、地板上就全是土。老人们都说这样被土呛下去，寿命都会缩短。”或许把母亲的病和这道路联系在一起并不“准确”，但卓先生还是固执地认为这条路“罪责”难逃。

　　王师傅在乌鲁木齐开出租车已经有20年了，一听到三工村一队他就是会不住摇头，“哪段路太难走了，有天晚上我把一位客人送到三工村一队，车轮子陷入了一个土坑，害得我一夜都没跑成车。”

　　在乌鲁木齐市政工程建设处《关于长春路北延剩余拆迁情况的说明》中记者看到：该项目2004年被列入城市维护建设项目计划，2003年启动拆迁工作。由于拆迁原因，项目建设一直无法正常开展，多次因村民阻扰被迫停工。

　　粗略算来，从拆迁工作启动到现在已过去整整8年了。但截至目前，这条路的拆迁还没有完成。南北同时动工的长春路在这700米处停工也已有3年多了。而整个长春路除了这700米，其他路段已经全部竣工。

　　提心吊胆拒不搬迁的“钉子户”

　　7月27日晚，记者经多方联系终于找到了目前还没拆迁的两户居民中的一户马红林。“谁想当钉子户啊，因为这个称号我们在村里都抬不起头。”马红林颇感委屈地说。

　　马红林的妻子告诉记者，以前有3家“钉子户”，后来有1户收到《裁决书》后主动和施工方达成了协议，目前就只剩下她家和马红俊两家。自从墙上写上斗大的“拆”字后，依靠租房渡日的一家人因为房客陆续迁出经济更加窘迫。由于路已经修到了房子跟前，她家已经3年没有自来水了，生活用水都必须用桶到别处提。而用作餐厅的门面房早就废弃不用，两个孩子也因无收入来源而相继失学。

　　“这是修公路，关系到大家的利益，都在一个村里生活，这样的结果让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她记得有一次，在公交车上，有几个学生在议论“这条路怎么还没修好？”马上有人说：“都是那几个钉子户害的”。当时坐在车上的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马红林认为，没有达成协议的原因是施工方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来没有好好坐下来谈过，也很少通过村委会进行协调解决。那么，为什么前后长达8年的拆迁协商一直协商无果呢？

　　在马红林自己打印的材料里记者看到：开始是因为马家由于曾经建房子把房产证和土地证押到了银行，由于没有相关的证件当然协议就无存谈起；后来是因为无房产证的房子按每平方米500元的补偿与村里其他住户相差甚远没有达成协议；再后来，马家收到房管部门的《行政裁决》书，房子面临被强制拆迁。现在马家人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房子被强行拆迁……

　　马红林认为与施工方迟迟不能达成协议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为什么没有一个统一标准？为什么不张榜公示？补偿的多少都没关系，重要的是要公平。施工方总是和每一家单独谈，补偿的数额谁都不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理一直在左右着马红林。

　　背负利息的巨额建设资金

　　乌市政工程建设处负责长春路北延拆迁的陈志辉告诉记者，从2008年他接手该路段拆迁工作以来，他与这几户拆迁户协商了不下几十次，但每次都无功而返。陈志辉说，如果能顺利拆迁，长春路的北延和迎宾路东延两条路相互贯通后会极大改善道路周边居住环境，给居民出行带来最大限度的便利。

　　“市政道路建设是政府项目，其补偿和商业用地完全不同。开发商可以私下给被拆迁户多点补偿，但公共项目是有规定的。此外，我们代表政府，也不可能像个别开发商一样把房子偷偷推倒再谈补偿。” 陈志辉说。

　　据陈志辉介绍，由于被迫停工的长春路北延部分建设成本在增加而没有计量费用发生，致使几千万元建设资金沉淀、放置。由于建设资金是银行贷款筹措，每天都会有利息产生，2006年，在多次协商无果的情况下，该项目资金后来被调剂到新华南北路、友好路等重点项目使用。

　　陈志辉认为，一面是背负利息的建设资金，一面是久久不能达成协议的“钉子户”，是长春路开建多年未能竣工的主要原因。

　　为了让先补偿的人不觉得“失落”，也让一直未达成协议的拆迁户不觉得“吃亏”。陈志辉说，建设处不但每年都要上调补偿标准，而且在三工村村委会召开了听证会，但还是未能与最后几户达成协议。

　　三工村党支部一位李姓副书记接受采访时说，由于该路段迟迟未能竣工严重影响了村民的出行和身心健康，为此事村民还曾去上访，“现在村里的压力也很大”。

　　“我认为不能因为两三户不拆迁就让一条主干道搁置这么久。不能因为个别村民不愿意达成协议，我们就不修路了。”李书记说，村里目前正在动用各种关系，包括通过私人关系给剩余的两户做工作。

　　作为施工方的乌市政工程建设处也有自己的苦衷。陈志辉说：“我们不是执法单位，不能进行强制拆迁。”对乌市政工程建设处来说，长春路北延受阻绝非孤例，“还有几条路面也面临着这条路相同的情况”。

　　在该处另外一位工作人员看来，随着城镇化建设步伐的加快，一些人有了靠拆迁一夜暴富的想法，这是拆迁难的主要原因。

　　没有结果的“强迁”

　　反复多次协议无果，为了保护公共利益是否可以申请实施强制拆迁？

　　在乌市政工程建设处的《剩余拆迁说明》中有这样一段话：该处按照2009年5月李宏斌副市长在三纵四横等重点道路征迁问题协调会上的要求，向市拆迁办申请对剩余3户拆迁户进行行政裁决和强迁。

　　2009年9月5日，乌市拆迁办依据相关法律法规下发了《行政裁决》，并向乌市政府申请行政强迁。陈志辉告诉记者，在行政裁决下发后，有1户很快就和建设处达成拆迁协议。而剩余的最后两户还是一直“没有消息”。

　　在乌市政工程建设处记者了解到：乌市政府2009年9月30日批转新市区政府组织实施强制拆迁，但新市区政府一直未能对此工作进行实施，致使该道路至今无法完成剩余道路施工建设工作。

　　7月29日，乌市拆迁办一位工作人告诉记者，2001年以前《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实施之初，为保证旧城改造和项目顺利实施确实起到了高效的推动作用，但随着2004年新修订的《宪法》和2007年《物权法》的推出，这一条例就与之后实行的两部法律产生了矛盾。所以“新市区政府实施强制搬迁”的说法并不准确，《物权法》出台后强制拆迁就再没发生过，“最终实行强迁的是法院。”

　　记者在马家收到的《行政裁决书》上看到：被拆迁人应在接到本裁决书之日起20日内搬迁完毕，逾期拒不搬迁，我局将申请人民政府或人民法院强制拆迁；拆迁当事人如对本裁决不服，可在收到本裁决书之日起60日内向裁决机关同级人民政府或上级行政主管部门申请行政复议……

　　这份裁决书显然和拆迁办的说法略有不同，一个是只有法院才可以强拆，一个是政府或者法院。

　　从收到裁决书到现在，马红林既没有申请行政复议，也没有提起行政诉讼。而房屋被强制拆迁，这个对一家人来说“可怕的结果”也没有发生。

　　据悉，在三工村村委会的努力下，补偿协议有望在近期达成。一条修了8年的路最终有望在2010年完成“真正意义”上的竣工。

　　被搁浅的公共利益

　　长春路作为一条城市主干道，因为少数拆迁户，修了8年还未完工。是什么原因让公共利益长时间被搁置？

　　这起久拆不决的道路建设拆迁案不同于商业开发，个人利益当然不能与公共利益相提并论。但既然是公共利益，相关部门就应该引起重视并尽快解决。一纸《行政裁决书》几乎没有发生效力，整整一年，行政强迁遥遥无期。是相关制度的不健全，还是有其他原因？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相关部门对于补偿金额能够统一标准、张榜公示，或许马红林“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想法就不会有“滋生的土壤”，也就不会有这起导致公共利益被搁置8年的拆迁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