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立新

　　肯德基右安门餐厅员工高立新怀疑妻子有外遇，他酒后持刀刺伤妻子，又抱着“把平时惹我生气的人都扎了”的念头，跑到单位刀扎同事致1死1伤。12月1日，高立新在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出庭受审。整个庭审，高立新没有流露悔意。他不断强调是因为同事挤对他，才犯了这么一个大错。

　　要求记者回避

　　高立新今年43岁，案发至今8个月，他满头黑发已几乎全部变成白发。庭审大多数时间，高立新都是低着头，窝在椅子上，口齿含混地回答问题。

　　高立新说，1993年结婚后，他们夫妻间没有矛盾。公诉人问为什么伤害妻子。高立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望向审判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像记者说，他要求记者回避。

　　审判长告诉高立新，这是公开开庭审理的案件，法庭允许记者录音录像。高立新再次陷入沉默，随即回答说，伤害妻子的起因，他在公安机关讲的都属实。

　　突然下手

　　对妻子连扎三刀

　　据高立新此前供述，他2000年下岗后到肯德基餐厅就业。在此期间，妻子在幼儿园任教，挣得比他多。此后，妻子早出晚归。去年，妻子自学本科，每周末要去上课，很少看望婆婆，只有初中文化的高立新心里越发不平衡。从去年12月开始，夫妻俩总是吵架，妻子抱怨高立新不上进，高立新怀疑妻子有第三者，两人还闹过离婚。

　　今年3月22日晚，在宣武区家中，高立新喝了3两二锅头。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从自己对妻子的怀疑，想到与同事间的矛盾，高立新越想越气，决心问个明白。借着酒劲，他拿出了多年前买的一把藏刀。此时，妻子正在大屋给14岁的儿子检查作业。一进屋，高立新劈头质问：“你外面有没有人？课要上到什么时候？”妻子说：“我在外面没有人。课上到什么时候跟你没关系，我还要上4年。”

　　高立新不相信妻子的话，吼道：“我这王八当定了？”妻子反问：“你有什么证据？”高立新恼羞成怒，从裤兜里掏出刀子，探身向妻子的下体扎去。

　　他后来供述说，正是因为心里想着妻子有外遇，他才会如此下手。这一刀，扎在了妻子大腿上。妻子喊叫着躲闪。高立新追上去，又向妻子的屁股扎了两刀。一旁的儿子哭喊道：“你这是干嘛呀？”高立新拎着刀，转身出了门。

　　案发后，高立新的妻子告诉民警，她没有外遇，要是有，早和高立新离婚了。

　　继续行凶

　　刀刀夺命致同事死亡

　　刀扎妻子后，高立新产生了更强烈的报复欲。他骑车20分钟，来到自己工作的肯德基右安门餐厅。高立新说，他想把平时惹他生气的人都扎了，出出气。

　　“他们老算计我，让我多干活儿。应该他们干的活儿，都落在我身上了。”高立新自称，因为他脑子慢，单位同事周某和赵某老挤对他，说他笨。“过去我还拿他们当朋友呢。”高立新冷笑着“哼”了一声。

　　“我没想杀人。”高立新一再强调。辩护律师晋力也认为，高立新和同事没有深仇大恨，不会因为被议论就要杀害同事，不能推断他具有杀人的故意。

　　为此，公诉人当庭播放了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再现行凶全过程。画面显示，高立新进入餐厅操作间时，赵某正站在工作台前专心工作，头也没抬。高立新面无表情地走到赵某身后，从黑色羽绒服外兜里掏出了刀子，握在右手，没有丝毫迟疑，一刀猛扎在赵某右侧腰部，十几厘米长的刀刃几乎通身进入赵某体内。赵某回转过身，惊恐万状。高立新又将对方逼到角落，动作凶狠地连捅赵某腹部3刀。这时，周某等员工跑过来抱住高立新，高立新又挥刀扎向周某，两人厮打着滚出厨房……

　　对于如此凶残的一幕，高立新似乎也不愿面对，他挥挥手，示意不要再播放了。尸检报告显示，赵某躯干刺创4处，擦划伤17处。公诉人指出，高立新手段极其残忍，扎人的力度特别凶狠，尤其是躯干部这4刀，可谓刀刀夺命，通过行凶画面，可以看出高立新主观意图非常明确，就是置人于死地。

　　公诉人认为，高立新心胸狭隘，无端猜忌，迁怒于他人，使用暴力犯罪手段，去解决原本并不存在的问题。

　　法庭交锋

　　辩护人抓住鉴定书漏洞

　　法庭上，公诉人宣读了高立新的精神病司法鉴定书，结论是高立新没有精神病，实施违法行为时动机现实，辨认能力存在，具有完全刑事责任。

　　辩护人试图推翻这份关系到高立新生死命运的鉴定，他提出高立新家族具有精神病史，其多名亲属患有严重的精神病。高立新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流。鉴定所采用的完全是“望闻问切”式的方法，主要是通过检查所见与调查材料简单的比对，没有运用如脑电波、核磁共振等先进的现代医学手段，鉴定结论没有科学依据。尤其是鉴定书中陈述：高立新和妻子“感情良好，育有一女”。事实上，高立新和妻子是育有一子。

　　辩护人认为，连性别这样的基本事实都出现错误，足以说明这份“人命关天”的鉴定书不严谨，不能令人信服。公诉人反驳说，这是专家依照合法程序出具的意见，其中确有笔误，但不影响鉴定结论。

　　审判长提示公诉人，高立新被控故意杀人重罪，这份鉴定是他没有精神病的法定依据，根据我国目前对死刑案件严格把关的要求，死刑案件的证据不能有一点儿瑕疵。公诉人立即回应，将要求鉴定机关出具说明，进行补正。

　　辩护人继而提出，申请对高立新重新进行精神病司法鉴定。审判长当庭宣告，休庭后会评议申请。

　　性格问题

　　长期压抑无处释放

　　据辩护人介绍，高立新3岁时，父亲因工伤死亡。高立新自幼发育不良，缺乏关爱。成家后，高立新为照顾妻子的爷爷奶奶，居住在女方家中，一住就是17年。高立新多年照顾妻子瘫痪在床的爷爷，上下楼都由他背上背下，洗衣洗澡，端屎端尿，直至养老送终。这期间，他还要照顾妻子80多岁奶奶的生活起居。高立新在家里上养老，下养小，在单位也是长期从事重活、脏活、累活，常年上大夜班，两头不见太阳，生活规律颠倒。

　　辩护人认为，高立新性格有重大缺陷，是一个缺乏温暖和关爱的社会底层人员，他是在长期的矛盾积怨、精神压抑下，做出异乎常人的举动，其被抓后供述，只打算“出出气”，“扎几下就完”，但对赵某下手太重，后悔也晚了。这说明死亡后果超出了高立新的犯罪故意之外。

　　受害者说

　　“半年了，我一直做噩梦”

　　听完辩护人陈述，死者赵某的妻子于女士称无法接受：“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都面临生活、工作等各种压力。我的女儿与高立新的儿子同岁，我能理解高立新的生活压力。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应当担起这份责任，怎么能为了泄愤，在刺伤妻子后，又去刺杀同事，而且刀刀要命？我不能理解呀！”

　　于女士声音颤抖着说，她不接受任何调解，“因为他的故意杀人，我失去了丈夫。事发3天后，我父亲得知消息，突发心梗去世。我母亲承受打击至今卧床不起，我的公公婆婆生活无法自理。我的孩子失去了父亲，到现在都无法从阴霾中走出……”说完，她伏在桌上，低声呜咽起来。

　　坐在一旁的受害人周某同样表示不愿接受调解。他是从高立新的刀口下逃生的。搏斗时，高立新扑到他身上，刀尖已扎进他的胸口，周某拼死用双手攥住刀刃，最终落下十级伤残。这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半年多了，我一直做噩梦。”

　　周某告诉记者，高立新在单位少言寡语，不爱说笑，也就他还和高立新说说话。他没说过高立新傻、笨，因为高根本不傻，大家确实议论过高立新，但都认为高立新懒，干活儿滑头。他没对高立新说过这些，高也没表示过不满。

　　周某清楚地记得，案发前一天下班时，他和高立新还笑呵呵打招呼道别。“到现在一直有人问我，高立新为什么这样，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周某摇着头，一脸不解与无奈。

　　本报记者 邱伟 王鑫刚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