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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未经批捕被超期羁押7年 23年未定罪难获赔偿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2月23日07:00  云南网
回首不堪的23年,无论当初发生过什么,对这四个如今身形憔悴的中年汉子来说,都是一场夜夜纠缠的梦魇。   回首不堪的23年,无论当初发生过什么,对这四个如今身形憔悴的中年汉子来说,都是一场夜夜纠缠的梦魇。

带记者来到当年发生惨案的那东寨子门口,四个汉子就不愿再往前走。那是他们一生不愿触及的地方。 带记者来到当年发生惨案的那东寨子门口,四个汉子就不愿再往前走。那是他们一生不愿触及的地方。

  ■案子一直没审,在看守所超期羁押达7年

  ■取保候审16年未解除,继续被当做“嫌疑人”

  ■警方表示没破案就难脱嫌疑,所以不谈赔偿

  司法发展到今天,更加注重保护人权,无罪推定、疑罪从无成为世界各国司法界的共识。

  有可能事实上是你做的,但没证据来支撑、法院没判你有罪,法律上来说,你就是清白的。

  这是现代司法必要的代价,有可能放纵某些罪犯,但避免了蒙冤受屈、保护了更多人的权益。

  一桩灭门悬案,23年后被重新提及。不是因为真相大白,而是嫌疑人喊“冤”。

  未经检察院批捕、未经法院审判,4名嫌疑人被收容审查近8年、超期羁押达7年,取保候审16年后仍无结果,他们到现在还是杀人嫌凶身份。

  近8年的关押,让4人几乎家破人亡。他们要求警方本着无罪推定、疑罪从无的原则“撤销冤案、恢复名誉、赔偿损失”。警方回答:案件一日不破,他们的嫌疑就一日未排除,一日不能谈赔偿。

  二选一的情况下,倾向于“不能放纵罪犯”,还是“不能冤枉无辜”?表面上看是两难的选择,其实是在考问执法机关的执法理念。“4人的要求完全合理合法”,律师表示,就算他们真是凶手,没证据支撑,在法律上看他们就是无罪的。这是现代司法必要的代价,“有可能放纵某些犯罪,但避免了蒙冤受屈、保护了更多人的权益。”

  目前,文山警方已经调配更多力量对案发现场进行重新勘验,力求运用新技术破案。

  “杀人犯”

  出了“狱”,还没来得及呼吸自由的空气,就突然被更大的苦难压得透不过气来,他“躲在山里哭了两天两夜”。

  1994年12月19日,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富宁县的一个壮族寨子里,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一片荒地上失声痛哭。2天前,他走出富宁县看守所的大门,从他进去到出来,已经近8年了。此刻,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村庄,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

  1987年农历3月30日,30岁的周福作因“杀了人”被抓,审讯、关押,没有检察院来查案,也没有法院开庭审理,直到快8年后才突然被通知能取保候审。这期间,他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女儿被拐卖,他年迈的父亲因为难以生存,带着孙子向广西方向流浪,在半路上被活活饿死——他被取保候审那天,去接他的妹夫这样告诉他。

  他不相信这一切,赶了几十里山路回到自家的寨子。印象中那座温暖的木屋真的消失了,只有一片空地,长满荒草。被荒草湮没的两段朽木是那个家留下的唯一痕迹。他拉住一个又一个路人问周福作的家去哪里了,得到的回答都一样:人没了,房子被拆了,木头被一些人捡去当柴烧了。

  出了“狱”,还没来得及尽情呼吸自由的空气,就突然被更大的苦难压得透不过气,他“躲在山里哭了两天两夜”。

  和周福作同样作为杀人嫌疑人被抓的,还有同村26岁的农光山、29岁的农光祥、28岁的黄卫必。周被取保候审不久,这3人也陆续被取保候审。进去时,是正值壮年的小伙,出来,已像垂垂老者。农光祥的头发全白了,而黄卫必的头发掉光了。和周一样,他们几乎都家破人亡。

  农光山、黄卫必的妻子都跟人跑了,留下年幼的孩子。被抓时,农光山唯一的儿子只有1岁;出来时,儿子已经快10岁,寄养在丈母娘家。他去看儿子,“见他在河边玩水,很瘦,衣服很脏……我跟人借钱去买了新衣服,帮他把脏衣服换下来洗了。”

  “13岁的女儿根本不认识我,见我就躲,因为我的头发掉光了她害怕。”黄卫必说,加上村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这个“杀人犯”。他心里难受,之后离开家到县城打工流浪。

  偷马贼

  “那东”寨子的两个村民家丢了3匹马,农光山被当做了偷马贼。悲剧也就是从这时,开始无可挽回的蔓延开去……

  4人是如何被抓的?事情还要从上世纪70年代说起。那时候,为讨生活,在滇桂边境居住的周、黄、农、赵4家人从广西境内搬迁至云南富宁。他们在一片荒山上开辟出田地,建起新的家园,在洞波镇芭莱村形成一个新的壮族小寨子,称“行利”。

  到了80年代,4家的后人都长大成人,赵家搬到旁边更大的寨子。行利寨子实际上只剩下3家人。农家老大农光祥到四秀寨子上门,老三农光山也到腊山城寨子上门。

  1987年农历3月20日,正是当地壮族一年一度赶“风流街”的前一天,农光山被叫到芭莱村公所,村干部审讯他:“那东”寨子的两个村民家丢了3匹马,问是不是他偷的。

  “我说没偷过,我不认识他们。”农光山后来向记者讲述,那两个村民说他伙同别人偷马,别人负责偷,他则负责卖到广西。“因为我们是从广西过来的,他们丢了什么就以为我们弄到了广西。”他的大哥农光祥也证实,当地人对他们有些排外。

  审讯一直从中午进行到下午3点。这时,农光祥来到村公所看弟弟。说了几句话也就离开了。到下午5点多,农光山说肚子饿了,村支书就让他到门外小广场买碗米线吃。

  也就是那一瞬间,农光山做了一个足以让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他趁机逃走了。

  20多年后他告诉记者,逃的原因是“怕他们打我”,之前他听见村公所的人说“不打他是不会招的”。而此前有一次“就有人诬陷我偷牛,警察把我关了几天才放了。”

  据他说,他花了两个小时一口气从村公所跑回自己家,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没有人见到我”。吃完妻子煮的挂面,他还心有余悸,怕村公所的人来家里抓,就连夜走山路赶到行利寨子的父母家。

  而此时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上演,而他的命运,也已经无可逆转的被裹挟进去……

  灭门案

  “那东”寨子黄世万家,村民发现3名大人和2个孩子一夜全被割喉残杀。

  农光山逃走的第二天,马被盗的那东寨子里,一起惊天惨案却被发现。

  多年后,村民黄炳刚向记者讲述了那一幕:1987年农历3月21日早上6点多,天刚刚亮,20岁出头的黄炳刚早早起床,想去百江寨子“风流街”。这时,寨子里一个村民来跟他说,他姐家的门叫不开,他们要找他姐夫碾米。

  几分钟后,他跟着来人到了姐姐黄世万家,发现木门的门栓被人用麻绳从外面绑起来。叫了几声,里面没有动静。赶快解开绳子,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惊叫起来——姐夫梁裕召(又名李克和)躺在门内,喉咙被割断了,血流了一地。“姐夫已经断气,身上也被捅了几刀,肠子都流了出来。”他跑进去,看到姐姐和两个孩子也遭了祸害,惨不忍睹。姐姐和9岁的侄女阿芬躺在床上,7岁的侄子阿澈掉在床下,三人都被割了喉咙,捅了腹部,“床上床下到处是血”。

  黄炳刚想起家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就是阿才。阿才是姐夫的亲戚,几天前才从广西来到村子,想“找个老婆”。他顺着木楼梯爬上“闷楼”。阿才死在了床上,惨状和姐夫差不多。黄炳刚忙跑去村公所报案……

  那东寨子一位老人说,死者一家人都很好,男主人梁裕召从广西来到寨子上门,“很有本事”。“以前在那条河上有个小水电站”,老人指着村子下方一条小河说,“水电站就是由梁裕召来管理,帮村里人碾米磨面。”此外,梁裕召还会拿个照相机走村串巷帮人照相,还会当郎中帮人看病。

  审讯

  “两天后脑子就犯迷糊,一听见提审就发抖,他们问什么都只会答是的、对的。”

  1987年,处于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也是最严厉的一次严打的尾声。“从重从快”打击犯罪,这是当时的执法理念。芭莱村“5口灭门案”的发生,震动了富宁、文山两级公安机关。这起“特大杀人案”由州县两级公安局组成专案组联合调查。

  据芭莱村委会副支书黄绍忠(当年任村公所的文书)介绍,村公所接到报案后,立刻通知派出所。当天下午,警方就把犯罪嫌疑人农光山、农光祥抓获归案。关在村公所里。第二天,他受命带几名州公安局的领导连夜赶到那东寨子调查。第三天,农光山、农光祥就被带到洞波派出所。随后,警察又陆续抓了几个村民。

  “一共抓了12个人。”农光山说,包括农、黄、周三家的所有年轻男丁以及两个亲戚。分别是农家5兄弟、周福作及其妹夫、黄卫必及其哥哥和妹夫、农光山在广西境内的堂舅舅和他从广西到富宁上门的表哥。

  “当时警察见我第一句话就问为什么杀人,我说我没干过,他们说不是你干的你跑什么?!”农光山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后来我猜可能是死了的这家人跟之前丢马那家有亲戚关系,他们觉得是我报复杀人。”

  12个人被带到了富宁县公安局,民警轮番审讯。后陆陆续续放了8人,只剩下农光山等4人。据4人讲述,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刑讯逼供。被殴打、不让吃饭睡觉……“两天后脑子就犯迷糊,一听见提审就发抖,他们问什么都只会答是的、对的。”最后,他们都“招供”了。

  有了口供,接下来就是寻找凶器。“他们带着我回家找刀,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只能乱告诉他们在这里在那里,他们找不到就打我。”农光山说。“他们问我怎么杀的,我说用木棍,他们说我乱说,问是不是刀,我就说是,是,是刀!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哪里有刀啊!”周福作说。

  关押

  “饭来了就吃,吃饱了就睡,8年,真痛苦啊,感觉我们不是人,像是牛马牲口。”

  据文山警方介绍,对4名犯罪嫌疑人审讯后,虽然他们交代了作案事实,但因暂时未能找到作案工具,缺乏物证,所以将他们收容审查。4人分别被送往文山、广南、富宁等地的收容所或看守所关押。随后都被送回富宁县看守所分开关押。这一关,就将近8年。

  看守所不像监狱能放风、能劳动。记者近日探访富宁县看守所时发现,犯罪嫌疑人的活动空间仅限于不足30平方米的监室、以及一个不足20平方米的天井。出了监室的门可到小天井,天井上空密布着铁丝网,有时能看见佩枪的民警在上面巡逻。

  “文山州公安局的来提审过我一次,以后就再没管过我们。”农光山说,“刚开始以为要上法庭,对我们的事有个处理,但始终没有。”看守所人员流动大,看着一批又一批嫌疑人进来又出去,就自己雷打不动呆在这里,他们心急如焚。

  “在里面烦,太烦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有时真想死。”黄卫必说。“饭来了就吃,吃饱了就睡,8年,真痛苦啊,感觉我们不是人,像是牛马牲口。”农光祥说。

  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富宁县看守所,没有图书,更没有电视,除了管教发资料学习“党的政策理论”外,他们基本无事可做。“监室里最多的时候能关30多个人,有时憋得发慌了,我们用纸剪象棋下,被管教看到就没收。”

  有时,躺在天井里,透过铁丝网仰望蓝天白云,他们会想念大山深处自己的家、妻儿的模样。近8年时光,高墙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错过了中国改革开放发展速度最快的8年,错过了分享儿女成长的快乐,更错过了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年华。他们说有时宁愿法院判他们去监狱服刑,那里“会比看守所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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