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屋农民

于建嵘

　　依然是那件再熟悉不过的深蓝色夹袄，行走在大风呼啸的宋庄小堡村，于建嵘（微博http://t.sina.com.cn/yujianrong）步履匆匆，心里暖意融融。京郊外的小堡村，因画家扎堆聚集，得名“画家村”。这几年，“画家村”名气渐大，于建嵘是“画家村”的名人，街坊邻居都尊称他为于教授。但是他的职业并非画家，而是中国社科院研究农村问题的学者。

　　2010岁末，2011岁初，于建嵘忙得不可开交——依然要给官员们上课；为底层群众们举办的新年招待会，他担纲主持，声音洪亮的他招呼大家吃吃喝喝，忘掉痛苦，继续前行；浙江乐清钱云会惨案发生后他又被推举为独立调查团的领衔人……

　　忙，但是有一件事，他始终没忘——让失屋农民温暖过冬，“一些被强拆的群众，他们居无定所，我们给他们寄些钱，姑且给自己一个安慰，给他们一些温暖。”去年12月24日，于建嵘在微博上发起“让失屋农民过冬”活动，现在几乎每天都在自己的微博上透露“过冬”的动态消息。至此，已有数十户农民收到捐款。这个冬天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没有那么冷——因为有人关心，有人关爱。

　　于建嵘 “其实活动的象征意义更大”

　　2010年12月24日，于建嵘教授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一条消息——“今日正式启动《让失屋农民过冬》活动。凡经网友认定在最近三年被强拆而失屋无处安身的农民，将给其寄去一千至二千元过冬费。拒绝学生和工薪人士捐款。拒收海外基金和个人的任何捐助。爱心人士可直接与受捐人联系。”

　　这条不足一百字的微博经1000多人次的转发，评论有近六百条。有网友说，于教授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气概。

　　于建嵘说，这次活动不是他一个人发起的，里面有不少人的功劳。“第一笔钱来自一位媒体人士，当时就决定捐给被强拆的农民，后来一想，不能只捐给一家，就在网络上发起这个活动。”于建嵘也坦言，其实这个活动的象征意义更大，“不可能帮助到所有应该帮助的人，只是让大家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让大家都来考虑一下被强拆农民的生存问题。”

　　“为什么不接受个人捐款？我们考虑的主要是不想给老百姓道德压力，毕竟老百姓的钱也是辛苦钱。”于建嵘说，消息刚一发布，就有一位上海的高校老师要个人捐款，但是被婉言拒绝。这位老师在电话中生气了：“为什么就不能要我的钱，为什么？”

　　也有于建嵘的微博粉丝直接到宋庄小堡找他，送钱过去，但是也被于建嵘婉拒，“我们主张是钱不经过我们的手，一切透明，让双方直接联系。”

　　还有不少农民直接给于建嵘打电话，他们在电话中并不说要钱的事情，而是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江苏的一位农民朋友给我打电话，就是说要反映他的事情，他说钱可以给别人，但是他的事情一定要反映出来。”

　　地方政府 多次公关要求删除捐助对象名单

　　2010年12月25日，圣诞节。于建嵘在微博上发布了《让失屋农民过冬》第一条动态消息：多名网友要求捐款，都拒绝。只收机构捐款，福建龙捷公司捐助五万元，将由福建的一位律师协助龙捷公司直接给受捐人。

　　据介绍，福建龙捷商业有限公司是福建省泉州地区最大的大型超市及房地产酒店综合型企业，公司董事长洪仲育获知于建嵘组织的活动，觉得很有意义，他们更是觉得帮助“失屋农民”更是一个成功企业及企业家应尽的义务和善事，主动提出捐款50000元，以帮助失屋农民过冬！

　　就这样，在一个爱心又一个爱心机构的接力下，“让失屋农民过冬”的活动继续着。于建嵘也在自己的微博上及时发布着最新的动态消息——

　　动态三：山东省潍坊市潍城区西关街办北三里村：于志法、韩秀英、陈学福、康玉年、陈秀英、刘洪贵、单洪先、王秀珍、刘延年、李玉俊、康玉顺、王立善共十二人，每人一千元。邮编261021。民间自助，受捐对象不变。希各位继续提供受捐人情况；

　　动态五：浙江省苍南县灵溪镇前蔡村村民郑继来、郑继续、李爱珠、鲍秀凤的房子2009年和2010年被强拆，现无家可住。决定每户捐赠1000元。请按浙江省苍南县灵溪镇前蔡村(沪山口物流中心对面草棚，分四户寄)……

　　这样的活动也遭遇了一些挫折——于建嵘告诉记者，自公布捐赠对象后，有地方政府多次来电表示将解决此事，希望把名单从网上删除。对此他的表态是：欢迎地方政府的实际行动。

　　失屋农民 让孩子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2010年最后一天，成都双流石牛村七组的查清华在姐姐的陪伴下到邮局领取了两千元，这两千元是“让失屋农民过冬”活动组寄过来的。

　　查清华在长途电话中告诉记者，他们家2010年8月8日被“骗”签了协议，12月3日房子被“强拆”掉。

　　“当时家里没人，家具什么的都没有拿出来，我中午11点多听到消息就赶紧回家，到家一看房子都成了废墟了，我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12月16日，去我们家的路也被堵上了，我们的帐篷内现在是没水也没电，吃水要骑着三轮车到三公里之外的地方去，帐篷里现在是点着蜡烛。”查清华边说边哭，“现在几乎是每天都有人骚扰我们，帐篷都说要给拆掉。”

　　查清华和老公在双流一农业银行的门前看守自行车，天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挣几十块钱。2011年元旦那一天，他们在成都读大学的女儿也回来帮他们一起看守自行车，“我女子一年学费要四千多，一个月生活费500块，我领到的这两千块钱就要给她存起来，给她交下一年的学费。”

　　“我相信还是有好心人的。”查清华还不是很悲观，她说自己要代表全家祝好人都平平安安的，“我听说我们这个钱是福建一家公司给捐来的，还有一个应该感谢的人是于建嵘，我知道他是很有名的一个人，等我们的房子修起来了，让我们的女子也上网感谢于教授，感谢福建的那个公司，我们全家人都感谢他们。”

　　查清华说，她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读好书，都要做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她新年最大的愿望。

　　底层群众

　　新年招待会

　　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于教授说

　　2010年12月28日，宋庄小堡一咖啡馆，于建嵘主持的新年招待会在此已进行到第三天。当天天气极为寒冷，小堡村村中的一条河流已经被冻住，一些人沿着河沿小心前行。

　　他们的目的地相同——村里一角落的咖啡馆。入得屋内，便觉得暖和了不少。捧上一杯热茶，大家都在找“于教授”。

　　“大家吃得怎么样？晚上还有好吃的，省着点肚子。”于建嵘笑眯眯地盯着大家——他们有慕名前来的微博博友；有前来探讨真知的教授、学者、学生；大多数还是社会底层人士，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于教授说。

　　一位老汉拉住于建嵘的手就要说自己家被强拆的事情，于建嵘笑着对他说：“快新年了，咱们先说点快乐的，吃好啊。”

　　他更是开玩笑地对一位老太太说：“你是不是觉得这儿的饭好吃，怎么又来了。”老太太一脸虔诚地看着于建嵘，拉着他的手不放：“就想和你说说话。”

　　不少人是第一次来咖啡馆，一位大姐到处打量：“原来咖啡馆是这样子的，没想到咱也洋气了一回。”有一小朋友扯着妈妈的衣角说：“妈妈，你不是说这里会有玩具吗，怎么没有玩具？”那位中年女子摸着孩子被冻红的脸蛋，对他说：“孩子，这里有书，咱们一起去找书看去，多读书，等你长大了，就不会有人这么欺负咱们了。”

　　吃着新鲜的橙子，新鲜的糕点，有的人还喝起了自助的啤酒，咖啡馆内气氛祥和，他们在和于建嵘聊天——但有的人还是忍不住说起了自己的心酸事，一说就流下泪来，咖啡馆内的服务员不停地准备餐巾纸递上。

　　这个新年，这些社会底层人士领略到了一种温暖——这温暖里有于建嵘教授精心准备的一小袋大米，更多的是来自于建嵘教授的鼓励和安慰——冬天就要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微博回声

　　是微博的温暖，还是现实的严寒？

　　曾平辉：于老师，你也要定期去心理咨询。免得苦水压抑你。

　　牧源：一次次良知的拷问，一段段感同身受的奋起，谢谢于先生。

　　心里不好受：于老师你的坚持，引来人们的支持，但它能改变现实吗？

　　梦境上的心理师：说实话，我热爱学术，但是很久没在学术界找到有良知的人了，偶尔碰见，也不敢出声，对您，我是很敬重的……支持您。

　　7代火影：希望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再多一些于教授这样的人，致敬。

　　谢松涛V 于教授的举动让我们对学者的概念很困惑：是于教授不务正业跨越了学者的界限，还是很多很多的学者没有学者的道德良心，不配做一个学者？

　　wolim：中国最有正义感的学者，有你们存在，让我们看到了前行的希望 。

　　于洲：期待更多的失屋农民领上善款，好好过冬……也真奇了怪了，相关部门竟也大开绿灯放行，看来他们是光明正大地强拆了。

　　尚封叶：为什么就不能解决农民失屋的根本问题呢，这方式能帮助多少人，能帮多久……

　　萧冰20100802：在这个寒冷的冬季：于建嵘教授在张罗救济帮助失屋农民过冬；北京厨子去救124名患尘肺病的矿工；张凯律师在桥洞下与访民一起感受最冷的寒夜……我们看到的，是微博的温暖，还是现实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