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闯被称为“乙肝维权斗士” IC供图

　　雷闯

　　羊城晚报记者 陈辉 唐珩

　　他，

　　自幼就是“乙肝携带者”

　　这位研究生

　　被称为反歧视的斗士

　　他与广东省卫生厅的“合作”

　　是维权路上的终止符

　　还是休止符？

　　雷闯，23岁，一张娃娃脸，总戴着一副胶框眼镜，学生气十足。但他做的事却有如其名———雷厉风行，闯荡江湖。

　　他的江湖，是反乙肝歧视。

　　从2007年起，他以权益受损者的身份为乙肝病毒携带者维权。2009年，他成为中国第一位获得食品行业工作健康证的乙肝病毒携带者，在中国乙肝歧视的坚冰上划开一个口子。这个文弱的上海交通大学的研究生，因此被誉为中国1亿乙肝病毒携带者的“草根代表”，尽管也被质疑为“炒作大王”、“雷王”……

　　一片争议声中，雷闯的战场延伸到了广州，高调实名举报广东省电力一局医院暗查乙肝。由于担心被报复，这几天他每天换一个地方住。他说和以往的维权不同，这次真正触及了某些单位和个人的实际利益，要是遭遇不测，对不起年迈的父母。

　　维权之始

　　作秀之疑

　　周一超是雷闯的校友，这起极端事件让雷闯多了一个“妈妈”，并由此开始了为乙肝病毒携带者维权。

　　雷闯2007年开始走上乙肝反歧视之路。其实他初三时便查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他哥哥也是。当时他并没觉得这对生活有什么影响，只是父母为了给他治病，不断四处寻找偏方，但药吃下去没什么作用，后来也就不再管它了。

　　大二这一年，情况发生了变化。雷闯的哥哥大学毕业，进了一家公司，却因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而遭辞退。这对雷闯的家庭来说是个很大的冲击，两位老人甚至不愿在村里露面。这让雷闯意识到，乙肝歧视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至少在就业方面是如此。

　　几乎在同一时刻，“周一超事件”发生了。2003年，周一超作为浙江大学应届毕业生，在公务员考试体检中被查出“小三阳”，尽管笔试成绩名列前茅，仍然被拒绝录用。最终，他挥刀砍向两名人事部门的干部，致一死一伤，然后投案。次年，周一超被执行死刑。

　　因为是校友，又同是乙肝病者携带者，雷闯对周一超事件非常关注，并辗转联系上了住在嘉兴的周妈妈，特意登门拜访。周妈妈的眼泪让雷闯想到了自己母亲的痛苦，他在博客中写道：“父母的心都是肉做的，刺一下都会痛，痛的次数多了，心也就碎了。……如果乙肝歧视一直存在，会有更多父母像我的父母一样。”

　　雷闯说，“我觉得应该去做一点事情，让大家了解关于乙肝的知识，同时也维护乙肝病毒携带者的权利。”他说，每当遭遇困难和委屈，想起两位妈妈，他就会告诉自己，坚持走下去。

　　作秀之疑

　　“我怎么会是为了出名？这又不是什么好名声！我越出名，知道我是乙肝病毒携带者的人就越多，我以后道路的阻碍就越多。”

　　2007年，雷闯开始以权益受损者的身份为乙肝病毒携带者维权，曾致信524位中科院院士、1983所高校校长，呼吁在招生中消除乙肝歧视。2009年申领健康证则是他最为人关注的一次亮相。事出2009年7月，国务院颁布《食品安全法实施条例》，乙肝病毒携带者不在被禁止从事食品餐饮工作人员之列。当时还是浙大大四学生的雷闯得知这一消息，立刻来到杭州市西湖区灵隐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要求办理从事食品餐饮行业必备的健康证，却因被查出“大三阳”而遭拒。此后他层层申诉，直达浙江省卫生厅。雷闯说，当时已经做好了打官司的准备，连律师都请好了。终于，当年9月1日，雷闯得到办证通知，成为中国第一位获得食品行业工作健康证的乙肝病毒携带者。

　　在三年多的反歧视之路上，他在收获鲜花的同时也遭到不少质疑。很多人不认同他用“作秀”的方式吸引公众和媒体的注意。在山东省济南市社保大厅门口，脸上贴着面膜，将手中写有“禁止拒录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的蒲团与搭档推来推去；在北京某幼儿园门口，头戴灰太狼面具，手持木斧，胸挂“乙肝歧视”牌子，不许“喜羊羊”入园，讽刺“乙肝宝宝”遭遇入托歧视；手举“我是乙肝病毒携带者”的牌子，在上海的南京路征集路人共餐……甚至雷闯认为的、非常神圣的写给1983所高校校长的《乙肝学子希望高考平等录取乙肝考生的恳请信》，也被一些网友形容为秀感十足、博出位———他去邮局寄信那天，站在成堆的信上拍照留影，还特意借了三轮车来拉。

　　对于这些质疑，当时他觉得委屈、憋闷。他对记者说：“我怎么会是为了出名？这又不是什么好名声！我越出名，知道我是乙肝病者携带者的人就越多，我以后道路的阻碍就越多。”后来他想开了，如果过于顾虑别人的评价，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广州之行

　　上月22日是“冬至”，雷闯在一天内跑了黄埔区卫生局、广州市卫生局和广东省卫生厅等单位进行实名举报。结果大大超出了雷闯预料。

　　2010年底，雷闯来到广州。目的是举报广东省电力一局医院暗查乙肝。

　　在“肝胆相照”论坛里，雷闯看到了网友对该院暗查乙肝的举报帖，帖子里还提供了该院的体检单等相关证据。其实暗查乙肝的医院非常多，“肝胆相照”的论坛里早已列出一串长长的名单，这次不同的是，网友们意外拿到了确凿的证据。

　　雷闯立刻行动。上月22日是“冬至”，广州家家在团聚，雷闯却在一天内跑了黄埔区卫生局、广州市卫生局和广东省卫生厅等单位，进行实名举报。能不能得到回复，雷闯心里也没底。然而结果大大超出了雷闯预料。特别是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亲自作了批示，并多次要求广州市卫生局彻查此事。

　　2011年1月7日，雷闯收到了广州市卫生局的电话，通知他去拿初步结果，“但当时我在外地，所以1月10日才去拿。这个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超乎我的意料。”广州市卫生局给雷闯的调查结果上写着：雷闯举报的情况基本属实。

　　雷闯很兴奋，当天下午就跑去给廖新波献花。他解释：“我作为当事人，没想到通过微博、博客留言，也能引起他(廖新波)的高度重视。”最让雷闯开心的是此次事件可能带来的示范效应———“现在全国还没有一例因暗查乙肝被取消体检资格的(医院)。这次因为我的举报而使这家医院被取消体检资格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受益的不仅仅是广东的乙肝病毒携带者，在国内也有一定的示范效应。”

　　这次来广州前，他特意在网上招募志愿者陪伴他左右，在拿到卫生局的调查结果后他更是每天换一个地方住，因为担心会遭到报复。有些人说他多虑了，雷闯则认为：“我的举报，首先是阻碍了医院的财路；其次可能让当事医生丢工作，丢执业资格；第三，医院负责人很可能受到处分。这都是真正触及了别人实际利益的事情。所以，我的处境与方舟子曾经的状况类似。”尽管有些担惊受怕，雷闯还是对广州市卫生局秉公查处此事有信心，“希望卫生局再给点力，这样我也可以早点回家过年”。这个春节哥哥就快结婚了，父母希望他回家帮忙。

　　其实从他走上乙肝反歧视之路，家人一直都不支持。雷闯说，父母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纠结，他可以做一个反歧视的“斗士”，但却不得不面对一个“草根”的尴尬和苦恼。今年9月，雷闯将复学，他的乙肝反歧视之路将暂告一段落。不过他会继续做更多乙肝科普的工作。三年多以来，雷闯发现很多人正是因为对乙肝的无知而产生了无谓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