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的小船谈到自己的父母时泪流满面。

14岁的小哲事后也后悔不已，泪流不止。

小船在看守所已经待了7天，肥大的监服与他瘦小的身躯明显不合。 本版图片均由记者 李丹 摄

　　雪地上的一摊鲜血，改写了三个孩子、三个特殊又普通的家庭的生活轨迹。

　　因为放鞭炮将泥巴溅到身上这样一件小事，两个14岁的初三孩子杀死了一个12岁的初一孩子，办案民警说这是近几十年来邵东的一起最小学生杀人案。让人唏嘘的杀人案背后，是留守儿童和破碎家庭问题对家长和社会的拷问。

　　【案情】

　　放鞭炮起争端动刀刺同学

　　1月18日，鹅毛大雪铺满乡野。上午10点多，邵东县斫曹乡派出所报警电话急促响起：“有个学生被捅了，伤得很重，你们快过来。”

　　不到20分钟，派出所所长金文军带领民警赶到现场，“现场人已不在，出事的地方雪都踩化了，一旁雪上有一摊血迹。”金文军说，伤者随后被送往医院抢救，但在120急救车上就停止了呼吸。

　　两个现场目击学生称，上午10点多考完语文后，他们和班上的小新一起回家，路上遇到初三的小哲在放擦得响的鞭炮，溅得小新一身泥巴，两人便骂了起来。没多久，小哲叫来了同校初三学生小船，双方就对打了起来。“我看到小船用刀子戳了新伢子。”

　　杀人后两少年回家看电视

　　根据两人反映的情况，金文军等民警迅速赶到了小哲和小船的家中。

　　“当时小船还躺在床上看电视，我们就问他是不是打架了，他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后来把他带到警车上的时候，他才问了一句是不是死了人，这时他才感到有点害怕。”

　　金文军说，他们到小哲家时，他也在看电视，看到我们的到来，他什么也没说，就跟着我们走了。

　　死者母亲唐仙娥哭着对记者讲述了事发经过：那天上午10点多，儿子的同学急匆匆地跑过来说他跟同学打架了。“我就带了5000元钱跟着同学去找，在离家3公里处，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儿子。当时我崽的血把毛线衣服都染红了。我一摸胸口，发现还有心跳。我就使劲喊我崽，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气息很弱，已经不能说话。”

　　唐仙娥说，儿子身上一共有两处刀伤，一处在喉咙，一处在心脏的位置。

　　【寻访】

　　“父母离婚后孩子突然变了”

　　斫曹乡崇山村，小船的家就位于村上的马路边，陈旧的土砖房非常显眼。

　　“鬼崽子作孽呢，害了别人一家，也害了我们。”小船71岁的爷爷肖贡庭一边数落着孙子的不是，一边为死去的小新心痛。老人心情很沉重，一直说自己没有将孙子带好。

　　老人称，小船的父母一直在外找工，孙子是他一手带大的。孙子小时候学习成绩好，也很听话。但在他10岁那年，父母因为感情不和离了婚，老人说，儿子离婚后，孙子在一夜之间变了，他的心思就没放在读书上，每天和村里那些不读书的小孩玩在一起，多讲他几句，还砸东西、发脾气。

　　对于孙子的“堕落”，老人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希望他们能管教一下孩子，“可他们就知道骂，不听话就动手打，有一次，他娘用烧火棍打，青了好大一块，我看了都心疼。”

　　小船的房间里有一个影碟机，上面堆放了二十几张光碟，内容基本上是以暴力的动作片为主。

　　老人说，这个影碟机还是他姑姑买给他的，当时就是想让他在家里看电视，这样他就不会跑出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了。

　　“孩子大了不知道怎样管教他”

　　小哲家离小船家不到200米，也是破旧的土砖房。

　　小哲的父亲许启林非常痛心儿子做出了这样的傻事，他说自己今年48岁，靠种田为生，因为患有“扯猛疯”病(羊癫疯)，时常会晕倒，劳动能力几近丧失。小哲母亲智障，生活只能勉强自理。

　　他说，自己也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怎么管教儿子，小学二三年级还能辅导孩子功课，但是到了四年级，书上的题目他们也不会做了。

　　一旁，小哲的母亲吴秀兰一直在呆呆地望着我们，问及小哲的事，吴秀兰木讷地摇着头，嘴里重复着一句话：“没出事，没出事。”

　　儿子出事后，许启林夫妇卖了家里的牛、猪和稻谷，“一共凑齐了5000多元钱，送到死者家里。我们也只有这个能力了。”许启林一脸无奈地叹道。

　　【对话】

　　“爸妈离婚后，我就不想读书了”

　　1月25日，在邵东县看守所，记者采访了小船。

　　记者：那天你们为什么打架？

　　小船：哲伢子找我，说跟人打架了，我就问他还要不要搞，他说好，我就去了。

　　记者：去了之后呢？

　　小船：找到了和他打架的人，就打了起来，我跟新伢子打，哲伢子就跟他同学打。后来，新伢子拿了一把小匕首出来，我就去抢，抢了后一顿乱打起来，我也不知道刀子是怎么戳进去的。

　　记者：想过报警或报120吗？

　　小船：我以为是皮外伤，就没管他，回去了。

　　记者：回家以后做了些什么？

　　小船：看电视。

　　记者：你出事以后，爸爸妈妈来看过你吗？

　　小船：爸爸没有来，妈妈来过3次，给我送了衣服、被子和200元钱。

　　记者：你爸妈关系好吗？

　　小船：不好。经常打架。

　　记者：你恨你爸爸妈妈吗？

　　小船：以前不恨，现在恨。要是他们关系好，我今天就不会这样子。

　　记者：听你爷爷说，小学一到三年级的时候，你成绩还不错，后来就不读书了。

　　小船：没有心思读书，我爸爸妈妈离婚了，那个时候我就不想读书了，只想他们能和好。

　　记者：这些想法，你跟爸爸妈妈说了吗？

　　小船：说了，他们听不进去，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跟他们说了。

　　【反思】

　　“小时不下本，大了难补回”

　　1月25日，邵东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赵品桥副局长称，这是他从警20多年来，碰到的最小学生杀人案。

　　对于这个案子本身，赵品桥不愿过多提及，他说此案留给社会更多的是教训和反思。“留守儿童的管教缺失，对小孩的成长非常不利。按我们这里的话说，如果父母在小孩身上本钱没下够，以后长大了想补也补不回来。”赵品桥说，完整的家对孩子的顺利成长至关重要。父母不光要对自己的感情和生活负责，更要对孩子的成长负责。■本报记者

　　(文中出现的未成年人名均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