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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税下的“幸福”生活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3月18日16:02  南方人物周刊

  和每年的两会一样,个人所得税又成为近期一大热点。有报道说,国务院正考虑调高个税起征点。对普通工薪族来说,起征点调高到3000,甚至5000,直接关系到自己会不会成为个税庞大税基中的一员,因为很多人的工资正好在这条线上。

  其实,在2006年起征点从800元提高到1600元之前,个税起征点的讨论就已经火了一把,很多分析文章也都接触到了实质性问题,那就是中国的个税征收完全是一刀切,没有顾及考虑纳税人的实际收入水平和家庭负担,是为征收而征收。

  中国个税收入从2006年的2452亿元增加到2010年的4837亿元,5年增长近一倍,但个税体制依旧如故。事实上,起征点该不该提高已经成为伪问题,根源在于中国的税制不合理,地方财源日渐枯竭,一切与地方收入相关的税种,都成为财富汲取器。中国的个人所得税是中央和地方共享的税种。由于涉及到了地方利益的调整,税率和起征点自然是刚性难调。

  以家庭为单位征收个人所得税,体现了税收的强制性和人性化相结合的原则,已经被多数国家采用。对中国来说,应该从总体上把握纳税人的个人收入,同时将家庭作为纳税单元重点考虑,而将征税主体定为个人而不是家庭,必然会使个税产生“劫贫济富”的反作用。

  以家庭为单位征收在理论上并没有什么障碍,只是由于中国独特的“国情”,比如灰色收入太多,财产申报制度无法建立,个税在征管上存在无法克服的障碍,所以按家庭为对象征收一直未能推行。而近年来围绕起征点的讨论,已经将这个改革难点掩盖起来,大家都纠缠于起征点多高对谁有利的问题上。如果改革不能触及这个真问题,个税调整就只会方便政府征管。同时,如果没有其他制度的合力,对于社会公平而言,个税也难独支局面。既然个税收入公平的调节功能无法实现,百姓又怎么能对起征点讨价还价的微调寄予过高的希望?   (罗岳)

  个税下的“幸福”生活

  “有人挣的比我多多了,也没见交什么个税,这是为啥呢?”老马有些疑惑

  本刊记者  陈磊  发自上海

  2月27日,正在上班的小马,看到网上跳出一条新闻:温家宝总理和网民在线交流,称今年将提高个税起征点。他立即给老马打了个电话:“爸,个税起征点要调高了,侬的工资变相涨啦!”

  接到儿子的电话,老马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回了一句:“臭小子,调个税关你什么事,不好好上班!”

  热脸碰上冷屁股,小马笑嘻嘻挂上电话:“我爸就这样的人,工作了那么多年,快退休了,工资还是那么点,心情不好嘛,也正常。”

  说这话时,小马是上海一家外资企业的公关(自嘲“很快就不是了”),月入过万,算是典型的白领一族,而父亲老马,则是郊区一家不景气工厂的小头目,天天思谋着退休后的生活。

  月收入过万与“工资28.6元”

  对税的敏感,小马和老马是从春节之后开始的——很多城市限购房,自然就谈到钱,而谈钱,对于小马爷俩这样的工薪族,就要说到工资结果,算来算去,小马认为,每月自己“被扣的太多了”。

  以1月份工资为例,税前18190元,加上房补400,共计18590,看起来不少,可单位不避税,扣掉三险一金,再加上个税2557.8元,实际到手14102元,扣的,约占总额1/4。

  老马慨叹,儿子扣的钱,已经接近他全部工资。而他,已经参加工作三十多年的老工人,多年的积蓄,竟然不能给儿子在上海买套房——在房价最高的2010年,小马按揭了一套房,贷款100万。

  小马不是个浪费的人,房是没办法,属“刚需”。车他不打算买,因为,在上海,一个车牌3万多,停车费是小区和单位两头都要交,还有天天涨价的汽油,算下来,不如打的合算。

  老马心中也有一本帐,一个月工资五千多,单位把奖金和工资分开发,能避点税,可总量少,各项扣完,到手只有四千多,加上日常开销、妻子吃药、赡养老母亲,一年到头,存不下了什么钱。

  1954年出生的老马,年轻时遇上“文革”,书没读多少,留下终身遗憾;年龄稍微大点,又碰上“上山下乡”,稀里糊涂跟着同学们一起去了北大荒,一呆8年,“刚去时挺新鲜,后来就想跑路……”

  资料显示,1968-1969那两年,上海约有110多万知青,前往黑龙江、安徽、江西等地插队。老马,是那百万分之一。

  几十年后,回看当年那段插队生活,老马感慨万千:“下乡的那个边境村,就靠着中苏界河——黑龙江。从村头走到村尾的那一排马号,还抽不完半截叶子烟,一共就百十来户人家……”

  “文革”结束,“返城潮”风起云涌,老马稀里糊涂又随大部队回到上海。可“弟妹都大了,家里狭促得很”,他只好到处凑合。后来,闸北一个新成立的服装厂招工,二十多岁的老马从农民成了工人。

  第一月的工资,老马记得很清楚:28.6元,“学徒转正后可以拿到三十多”。车间主任把钱发到老马手上时,他激动得不行,“花了两块多钱,割了几斤肉,全家人饱餐了一顿,那味道香啊!”

  1979年6月,老马结婚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月,全国各地的财税专家、各省税务局局长,以及中央有关部门领导云集大连,几名来自美国著名大学的经济学教授也被悄悄地邀请来了,专程传授美国个人所得税法的立法经验。

  3个月之后,中国首部《个人所得税法》草案,诞生于这批中外精英之手。几经讨论,最终,中国的个税起征点定在了800元。

  这在当时是个什么概念呢?

  老马说,大概是他两年的工资。

  1980年9月10日,五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通过并公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所得税法》,自公布日起实施。也是这个月,小马降生了,老马四处给人报讯,托关系找人弄票给老婆买补品。

  “为什么他们不交个税?”

  时光如水,流走了老马的青春,从普工到领班,再从领班熬成车间副主任、主任,每月一二百元的工资(不固定,要看具体每月绩效),在弄堂里不算少了,可距离800元的个税起征点,依然十分遥远。

  “整个80年代,整个厂子,好像都没听说过谁交个人所得税。”老马说,倒是有一年冬天,他回父亲的老家苏北探亲,聊起收入,一个远方伯伯抱怨,种地不赚钱,“公粮”却一点都不能少。

  “当时还没有人称呼那个为农业税,但农民都要交,我们工人呢,自己挣工资,好像不给国家交什么。”老马说,由于经济不宽裕,去一次乡下,看那边猪肉便宜,一般都会多买一些,腌起来慢慢吃。

  资料显示,改革开放之初,上海的很多产品代表着高品质,但开放后的第一个10年,它的经济增长幅度不仅远不及江浙和广东,甚至,有几年仅为全国平均增长率的1/2。

  所以,上世纪80年代末,上海仿佛成了一个末路贵族,市区充斥着破旧的厂房、落后的设备、堵塞的交通。上海人的居住环境,仍然是螺蛳壳里造道场。1988年甲肝大暴发,黄浦江渡船上拥挤丧命,令老马等上海人记忆犹新。

  1990年,邓小平视察上海,指出,“浦东开发比深圳晚,但起点可以更高,我相信可以后来居上。”在邓的指示下,开放上海浦东,成为国家战略,上海自此进入一个迅猛发展的快车道。

  老马的工资也是那几年迅速增长,由于时间久远,他已经忘记了是哪一年,突然有一天,发现到手的工资单上,被扣去了几十块钱的个人所得税。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有这个个税的存在。

  与老马蒸蒸日上的生活相反,弟弟马强似乎走了背运,上海大开发,他先是下岗,接着是摆地摊,从产业工人变成了小商贩:“每天4点半就要起来,进货,摆货,一直忙到半夜。”

  可没几年,兄弟俩再坐到一起的时候,弟弟已经赚到了人生的第一个10万、20万,而老马的工资单上,扣除的个税依然是几十元。能带来些许安慰的是,儿子小马考上了南京一所名牌大学,而女儿只读了职专。

  “我弟弟那段时间,包括现在,挣的比我多多了,但一直没见他交什么个税,这是为啥呢?”老马有些疑惑,“是不是他们做生意,税都已经从公司里扣除了,然后不再扣他自己的税了?”

  “税感时代”

  2005年,中国的个税从施行了25年的800元起征点,上调至1600元。不过,这对于老马,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的厂子倒闭了,他刚跳槽去了一家私营企业,还是加工服装,但“忙多了”。

  这期间,父亲过世了,妻子生了一场大病,家中的积蓄,刷地一下减去了大半,让老马心疼又难过。好消息也有,2003年,小马大学顺利毕业,起薪已快和他的工资持平。

  至于马强,七浦路的服装生意早已不干,资金转向了房地产,专业炒房。最高峰时,手中握有近20套房,轻轻松松,钞票大把。女儿职专毕业后,一天班没上,直接在网上卖起了眼镜。

  “我的那个妹妹啊,折腾了这几年,现在生意做大了,每个月的流水就一百多万,我是赶不上喽……”小马略带羡慕地介绍他的堂妹,尽管和他同一年毕业,还是中专,只在网上卖隐形眼镜,但月入几十万。

  至于个税,小马说他从未听堂妹提起过,“他们公司是否缴税,我都表示怀疑,因为很多眼镜都是走私过来的,然后批发给那些淘宝卖家,哪里缴什么税啊,个税估计更不要说!”

  羡慕归羡慕,小马感觉自己大学也没白读,这不,毕业七八年了,工资按部就班地涨,也慢慢步入了白领之列。惟一不爽的是,感情方面一直不顺,让他自嘲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对于网上疯传的《公民税权手册》,小马说他看过,但远不如实际买房给他的刺激大——“上家的税,加上我自己的,150万的房子,全部算下来,要十多万,实在是太让人肉疼啦!”

  而他做眼镜生意的堂妹,去年国庆节也买了房子,没花家里一分钱,直接拍出300万现金,一下买了个比自己气派得多的新房。“不能比啊,她雇了十多个员工,生意越做越大喽。”

  缴税这么多年,自己究竟交了哪些税,哪些方面,比如母亲生病、高额房贷、供着奶奶等,是否可以申请个税退税返还,小马一脸茫然:“说不清楚啊,中国好像还没有这方面的政策吧。”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状态——某门户网站在2009年2月进行的“一生都交多少税”的调查中显示:45%的受访者表示,“不知道,我连自己交了什么税都不清楚”,超过一半的受访者表示,“我交了税但不知道税干嘛用了”。

  可人们对税的敏感却在增加。小马就说,从买房缴了那么多税后,他就有意识多关注这方面的信息,结果发现中国老百姓缴纳的税还真是不少,“柴米油盐酱醋茶,处处都有税”。

  2010年10月29日,全国人大常委会把《中华人民共和国车船税法(草案)》在网站上公布,一个月就收到了近十万份书面意见。其中,要求对草案进行修改、降低税负的有53137条,占54.62%;反对制定车船税法的有8379条,占8.61%。

  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发现,这次民众参与立法的热情,远比想象的要高,甚至有媒体惊呼,中国进入了“税感时代”。

  又开两会了,个税又成为代表委员们热议的对象,而对于新的个税起征点,小马说,他给老爸电话,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其实并无期待——“即便起征点能提高到3000元,我算了下,对我们这样的工薪阶层来说,意义非常有限,更不要说我堂妹那样的生意人了。

  (注:应采访对象要求,隐去文中人物姓名和单位名称。)

(编辑:SN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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