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武捐助大学生宁宁。　资料图片

张尚武加盟陈光标公司。

刚返回北京的张尚武。南都记者 冯翔 摄

　　从衣着来看，隔了三个月他有很大变化。

　　不再穿那件胸前一只运动鞋的T恤了，改穿一件著名户外品牌“NorthFace”的运动风衣。电话用的也不再是那个30元买的地摊货，而是新款的三星智能手机。那是到南京之后，陈光标(微博)送给他用的。他去陈的江苏黄埔公司担任“公益慈善部副部长”兼“公益爱心形象大使”，至今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对于辞职原因，按照张尚武(微博)的说法，是在其间所参加的一期电视节目中两名社会学者的言论让他身心受到很大伤害，也令他受到江苏黄埔公司的同事们轻视。目前，江苏黄埔公司已确认张尚武辞职。

　　南都记者 冯翔 发自北京

　　月薪定额1.1万元

　　进宾馆门时你会发现，他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个身材矮小的青年，在前台登记身份时记不得自己的身份证号码，插门卡时不懂得把带芯片的一面朝上。同样，接受采访———尽管是主动接受，也一样有所隐瞒。比如坚持不肯透露辞职信的内容，“这个我有顾虑”。只肯透露：10月17日下午，他把辞职信递给了陈光标的助理，于昨日乘火车回到北京。由于心疼200多元的差价，他没有选择高铁。

　　7月28日下午，张尚武接受陈光标邀请抵达南京，一身黑西装、红领带出席媒体见面仪式。那是一套花花公子品牌的西装，专门为他订做的。陈光标现场承诺：张尚武的月薪将达到万元以上。

　　陈的确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从7月28日抵达南京，到10月19日回到北京，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张尚武拿到了10 .2万元钱———其中包括见面时的8万元见面礼，和分别于8月5日、9月5日两次领取的1 .1万元月薪。这是他27年的人生里收入最丰厚的一段时间，平均每天收入1000元以上。

　　这10.2万元，张尚武说自己给家乡的叔叔汇去5万元用于爷爷的生活、治病，其余的都自己存起来。从电话里听叔叔说，爷爷的病情有所好转，已经能开口讲话。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父母而是选择叔叔，张尚武说，“觉得他更适合”。另外，他辞职也没有与父母有任何商议。“他们现在都生活得很平静……不太想打搅他们。”

　　三个月来，张尚武一直被安排住在江苏黄埔公司七楼一间宿舍，有两个男员工与他同住。张尚武说，陈光标解释“这两个人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承诺”大都没有兑现

　　9月19日，上海某电视台请陈光标参与录制的一期关于他高调慈善惹争议的谈话节目播出。张尚武一同受邀出场，但只待了大约10分钟时间。这期节目，成了他最近6条微博的全部内容。这也是迄今为止，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他微博的最新一条是：“我的尊严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请问什么是尊严？”用来发泄激烈的内心情绪。

　　在这期节目中，电视台邀请到的两名社会学者当面对张尚武发难。一个说：“你以为(自己)真是一盘菜了？”另一个说：“(张尚武)他最多拿一千四百块也就够了”。

　　在这期节目中，陈光标亲口证实：张尚武自到任之后，参与了7次江苏黄埔公司的捐赠活动。其中一次捐赠的照片，就挂在张尚武本人的微博上。那是捐给云南迪庆州的30万元，用于奖励“遵守交通安全法规的驾驶员和遵守红绿灯的行人等”。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举着捐款大牌子的一侧。

　　昨日接受南都记者独家采访时，张尚武记不清自己奉命出面的7次捐赠都去了哪些地点、捐赠对象是谁———“那都是陈总选的，我只是执行命令”，却清晰地记得批评他的两个社会学者的名字：陆震，顾俊。“如果我不算一盘菜，那更多没有取得成绩的运动员是不是就更不算一盘菜了？谁是一盘菜，陈一冰(北京奥运会吊环冠军)是吗？”

　　“我的目标不是让尚武在这里挣每个月1万块钱的工资，”陈光标曾说，要培养张尚武。“如果他能胜任管理岗位，当个分公司的项目经理，年薪就应该有上百万元。”

　　而在同时，陈光标反复公布的“张尚武培养计划”有一项：烹饪。为什么要让他学厨呢？在接受一家四川媒体采访时，陈称“是让这位世界冠军早日成家立业”。

　　昨日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张尚武却说：陈光标告诉他，学烹饪是为了让他有朝一日能回家乡开个小饭馆。

　　陈光标所称的“会有专业老师指导他学播音主持、唱歌等技能，并计划在9月中旬于贵州举行的首场陈光标慈善演唱会上，由张尚武做主持人，并现场唱歌。此外，还会让他学习驾驶技术、大型工程机械操作，以及工程安全管理等相关技能，力争让他成为综合型、复合型人才……”大部分承诺内容，张尚武均予以了否认。

　　的确有一位老师来教他播音，但只上了五节课。驾校倒是真给他报了。但“大型工程机械操作”、“工程安全管理”以及“防震减灾技能”和烹饪培训的承诺，都没有兑现。他说，陈光标还承诺给他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iPad2，这三个月来也都没有见到过。

　　在那期节目中，陈光标当着全场观众和张尚武本人，说张到江苏黄埔工作之后，“同时获得九个市县的荣誉市民”。张亦予以了反复否认。

　　“暴力慈善秀”

　　至于“陈光标慈善演唱会”的唱歌培训，则是在公司二楼的一间K T V室里进行的。陈光标先进去练，然后换他进去。连曲目都是指定好的———张学友的《祝福》，迟志强的《铁窗泪》。陈光标准备让他在演唱会上唱。

　　《铁窗泪》勾动了他内心深处曾经坐牢的阴影，让张尚武很不愿意。但被陈光标说了几句，他也就接受了。不料，9月25日陈光标的毕节演唱会上，张尚武并没有像他承诺的一样，放歌一曲。“一下午一下午的白练了”。

　　他听来的理由是：他的两首歌没有通过央视的审查。具体原因不知。这种待遇也只有他一个人“享受”。陈光标助理唱《感恩的心》就顺利通过了。

　　这场慈善演唱会以陈光标现场捐献2000头猪、1000只羊和113辆拖拉机，而被称为又一次“暴力慈善秀”。

　　这场“暴力慈善秀”，张尚武亦是被波及的一分子。而在个人轨迹上，张尚武同样不可避免地受到传染，并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在9月19日那期节目中，受到两名社会学者当面抨击的他，大声宣布：要拿出6000元钱，赞助一个大学生！

　　多张合影照片，现在就挂在他的微博上。其中一张，张尚武一手抚着一个白上衣黑眼镜少年的后背，一手将一大把百元人民币递到其手中。后者低着头，做双手接过钱感恩状。这种做派像极了他的老板陈光标。

　　在南都记者质疑“这种行为会不会伤害到被捐助者的自尊心”时，张尚武略有迟疑，马上回答：他是同意的！哎对对对对！……在发微博时他就在旁边，一直在说发吧发吧。

　　南都记者调查证实：这个化名叫宁宁的贫困少年，是上海一位好心的阿姨介绍给张尚武的。她在福州工作时认识了这个孩子，7月份到北京时又在地铁里正好看见乞讨卖艺的张尚武，就此和“两个孩子”结下了缘分。她给张尚武留了手机号，回上海之后联系至今，还专门去南京看过他。这几张捐款的合影照片摄于今年十一期间的上海。

　　但在发照片的问题上，这位阿姨的说法却和张尚武大相径庭。她在电话中告诉南都记者：她和宁宁起初都不同意发照片，但张尚武“非常坚持”“发了很大的脾气”。

　　“我真是觉得他受了很大的伤害，因为9月19日那期节目……他一定要发，证明自己捐款的承诺。”她说，节目录制时她正好也在上海，想去顺便看看张尚武。但张在电话中说，“陈光标生气了，脸都青了，你可别过来啦。”之后回到南京，再给她打电话时情绪就不对劲，“又哭又喊的”。

　　照片发到微博上之后，宁宁的真实身份迅速被网友人肉出来。这位阿姨告诉南都记者，宁宁的母亲和姐姐对此“反应非常激烈”。姐姐三天之内连续给她发了五六十条短信，指责她伤害了自己的弟弟。

　　“这个我也不方便说”

　　按照张尚武的说法，那期电视节目是促使他萌生辞职念头的关键。

　　原因之一是两名社会学者的言论“伤害了所有像我一样的基层运动员，让我身心受了很大伤害”；之二是这期节目令他受到江苏黄埔的同事们轻视。

　　说到这里时，他又习惯性地隐瞒了。尽管嘴里多次咕哝着“地位一落千丈”一类的名词、形容词，但最后仍然以一句“这个我也不方便说”收尾。他只是承认，和陈光标并未深谈过。最近一次见到陈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是陈在公司接受记者集体采访的时候。

　　从那期节目播出至今，公司再也没有给他安排过捐赠一类的工作，他只能专心学车。“原因我也不知道”。

　　“你评价一下自己这三个月在江苏黄埔的地位？”

　　“没有什么地位……有什么地位？”他干笑一下，说：自己对未来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规划。“我现在就是想把这个事情和你们媒体说说……”

　　昨晚，陈光标的助理证实了张尚武已经递交辞职信的消息，但仅表示，“我们公司之前也一直在对他进行挽留”，“这个事情我们还没有准备对媒体进行回应，稍后应该会统一回应。”

　　陈本人的电话则始终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