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

　　当“黄牛”把身份证递返回来的时候，胡玉明(化名)难掩心头失望。他拿着身份证，无奈地说道：“我们只有去买大年初一的车票回家了！”

　　胡玉明在广州新塘一个建筑工地打工。这几天来，他打了八十多块钱手机话费，去售票窗口排了三个通宵，都没能买到一张回老家西安的火车票。

　　把身份证交给黄牛，盼了三天，没想到最后“黄牛”给他的答复却是：“我们也买不到票”。

　　今年春运，随着火车票实名制的全面实施以及电话订票和网络购票等举措的推出，黄牛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部分“黄牛”开始由公开转入地下，由现实交易转入虚拟交易，由此与铁路公安拉开一场“暗战”。

　　老“黄牛”自己无票回家

　　有八年倒票经历的“黄牛”面对各项打击措施，无奈“金盆洗手”

　　在农民工白玉亮因为买不到回西安的票焦虑时，曾经的“老黄牛”———黄亮更是烦燥不已。

　　已经是腊月二十四，农历小年，距离春节也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居然连自己回家的车票都还没有弄到，对于一名有着八年“工龄”的“老黄牛”来说，这绝对是一个讽刺。

　　每年春节都“赚几万元”

　　黄亮平时在一家超市里做采购工作。从2003年开始，每年春节他都会辞工，专门去做倒卖火车票的生意。每年都能“赚几万元”。

　　黄亮说，实际上大多数黄牛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神秘。平时都有正常的工作，只是到春运时节，才去干这个，“一个春节，一般赚两三万元没有问题。”

　　在黄亮看来，有内部关系，从铁路部门内部倒卖火车票出来，高价售卖牟利的只是少数，大多数黄牛都和自己一样，“是通过自己的劳动赚钱”。

　　2006年之前，黄亮主要是通过雇人排队，去火车站购票回来，加价出售。2005年深圳、2006年广州，先后开始推出电话订票。他们便很少再请人去排队购票，而改成电话抢票。

　　应对“实名制”

　　春运时，很多人都反映订票电话很难打通，他们为什么却能抢到票呢？黄亮笑着说，关键他们掌握了电话订票的“秘诀”。他表示，前些年，可能电话订票系统本身有漏洞。铁通电话比其它电话更容易打通。另外他们在拨打时，会在电话号码前加上茂名、湛江等相对偏远冷僻地方的区号，因为这些地方订票的人相对广州深圳等地少，所以电话相对容易打通订上票。

　　2010年春运，根据铁道部的安全，广铁集团在广州和深圳试行火车票实名制。但这项旨在打击黄牛的举措推行前两年，却并没有难倒黄亮他们。

　　黄亮介绍，2010年和2011年实施实名制时，他们采取了两种应对办法：一是采取预订。需要购票的人，先把身份证号码报给他们，他们再帮着订票。订上票后，对方付手续费，他们将流水号告诉对方，再让对方拿身份证去取票。

　　另一个方法则是，他们先随便编一些身份证号码，通过电话订票。有人需要票的时候，他们就选择在打电话人少的时间，打电话将原订的票退掉，该票回到票库中。他们再立刻打电话进去，输入需要购票人的身份信息将该票订走。

　　销售渠道被堵

　　黄亮说，在卖票时候，他们都会自称在火车站内部有人，“不可能把我们抢票的方式告诉他们。不然大家都知道了，我们怎么玩？”

　　广铁集团对此亦曾经声明表示，“实名制”后黄牛党炒卖火车票订票号，并非他们所自称的“内部有人”，而是利用了电话订票系统的两个特点：一是旅客在电话订票之后，成功取消后就可以马上再次订票；二是旅客用同一个身份证号码，可以购买不同火车站出发的车票。

　　黄亮表示，那时候，“火车票网”、“赶集网”、“58同城”等网站上火车票转让板块，是他们招揽客源的主要渠道。他们常常会在上面假装发布一些火车票转让信息。

　　“实际上大家都明白，已经实行了实名制。火车票根本没法转让。所谓转让，就是卖高价票。”黄亮说，在上面买票的人对此往往也都心照不宣。

　　但今年春运，当黄亮准备再重操旧业时，发现原来的那些抢票的招术都不灵了。电话订票打不进、抢不到，网络订票也不行。特别是“火车票网”、“赶集网”、“58同城”等前两年他们销售火车票的主要渠道，也全都关闭。几乎断绝了获取需购票旅客信息的渠道。

　　黄亮只好金盆洗手。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电话订票、网络订票，他穷尽了所有手段，今年他连自己回家的车票也没能买到。

　　无可奈何，他打电话给以前相识的两位黄牛朋友。对方也告诉他，“今年没法做。我们也都没做了。”

　　依旧难买的火车票

　　一直靠“黄牛”买票回家的农民工，今年求助“黄牛”仍未能买到车票

　　从17岁那年离开家乡，胡玉明来到广州已经整整11年。小学尚未毕业的他开始也在工厂干过，后来一直在建筑工地做工人。

　　在广州11年，每年只有春节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买火车票对胡玉明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排队两三天买票对他来说几乎是每年春运的固定节目。运气好的时候，能买到一张站票回家。更多时候，则是空手而归。

　　这时候，他就只好求助于那些神通广大的“黄牛党”了。

　　在胡玉明记忆中，前些年春运时，只要在广州火车站广场上转悠几圈，就会有人凑过来，压着嗓子问：“要票吗？”只要你肯出钱，不管多紧俏的线路，那些黄牛们都能搞到。

　　2010年春运，铁道部选择广铁集团和成都铁路局部分车站，进行火车票“实名制”试点。那一年，胡玉明在售票点排了两天两夜，买到了两张座票。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通过自己买到座票回家。这让他对火车票实名制满怀期待，认为这将可以结束自己通过黄牛买票回家的历史。

　　2011年春节，胡玉明和老婆与大舅子拼车，去湖南岳母家过年，没有购买火车票的经历。

　　进入2012年，当胡玉明准备买票回家，才发现今年火车票还是那么难买。

　　1月4日，胡玉明就开始拨打订票电话。但电话要么占线不通，好不容易通了，又没有票。几天下来，花去了80多元电话费，仍一无所获。只有小学文化的他，不会上网。只好委托妻子工厂的同事帮着网上订票。但要么网络拥挤登录不进去，要么耗几个小时登录上去，却又没票。

　　1月10日，胡玉明决定采取老办法，去售票点排队。

　　早晨四点钟起床，赶到售票点。排了三天队，还是没有票。

　　“今年是我奶奶去世三周年。按照我们农村习俗，我必须回去。不然我真不想回去了。”无计可施的胡玉明再次想到了黄牛。

　　1月14日，胡玉明来到广州火车站。站前广场上，挤满急匆匆回家的旅客。

　　可他在广场转了一上午，都没有碰到一个凑到他身边，询问是否要票的“黄牛”。

　　胡玉明来到售票大厅的退票窗口，以往这里是黄牛最为集中的地方。可站了半天，只有匆匆退票的旅客———因为实名制，这些退订的火车票，对于他人来说几乎是废纸一张，根本无法使用。

　　他又把希望转向网络。前几年，在“火车票网”、“赶集网”、“58同城网”等网站上，不少黄牛会打着火车票转让的名义，高价兜售火车票。

　　当在朋友的帮助下打开网络，网站弹出的却是这样的提示：“2012年1月1日起火车票实施实名制购票，所有已购车票不能转让，如需退票请前往临近火车站办理手续。如需购买火车票可直接前往铁路局官方网站w w w .12306.cn预订。”

　　妻子工厂一个同事带来了最后一丝希望：那位同事通过一位黄牛买到了回家的火车票。

　　拿到黄牛的电话号码，胡玉明打过去。黄牛提出，每张座票加价100元，每张卧铺票加1 5 0元。他毫不犹豫答应了。“只要能买到票回家，再多一点钱也无所谓。”

　　按照黄牛的要求，他来到天河棠下，一位中年女子前来，拿走了他的身份证。约好拿到票后就通知他。

　　从那以后，胡玉明就开始盼着黄牛的电话。一天过去，两天过去。昨天上午，再也无法等下去的他再次给对方打去电话。“今年票难搞了，我们现在也没办法。你来把身份证拿回去，自己想办法吧！”对方在电话中答复他。

　　昨天下午，无可奈何的胡玉明从黄牛手中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证。他只有选择在广州过除夕，买大年初一的车票回西安。

　　警方七大举措

　　为备战2012年春运安全保卫工作，严厉打击倒卖车票、制贩假证假票违法犯罪活动，广铁警方今年已在全局管内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猎鹰战役”。组建了141支“猎鹰”小分队开展追踪寻迹，追根寻源，追查到底的拉网式清理，形成围追堵截的态势。

　　广铁公安表示，结合前些年的经验，今年他们有针对性地实施了一系列打击倒票“黄牛”的新举措：

　　1

　　建立票贩子“黑名单”，2822名票贩子被录入“黑名单”，提前重点监控。

　　2

　　建立订票电话“黑号码”，对曾经大量抢订热线车票、有囤积加价倒卖嫌疑电话录入“黑号码”，实施重点盯控；

　　3

　　对票贩子的网络交易账户建立“黑账户”，对涉嫌票贩子网络诈骗、网上倒卖交易车票账户录入“黑账户”，实施跟踪管控；

　　4

　　展开“网上追逃”，对新发现已构成犯罪的倒票犯罪嫌疑人全部录入全国公安追逃网，实施网上追逃；

　　5

　　以防为主。在购票环节，加强对使用假身份证件购票的识别力度，在非二代证购、取票点派民警对非二代证以外的各类证件进行严格验证审核。同时，对集中售、取票点及周边地区进行巡查，及时清理反复排队购票人员。

　　6

　　在退票环节，也组织专门人员，采取视频监控、人像识别等方法，对退票人员进行仔细甄别，以堵住票贩子获取车票和退票途径。

　　7

　　与网络管理等部门密切合作。对各大网站“火车票转让”信息平台进行严格规范。还查封关闭了一些私人建立的倒票网站。

　　采写：南都记者林劲松

　　实习生赵玲 通讯员肖伟

　　漫画老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