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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不堪忍受家暴打死父亲 500余人为其求轻判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4月17日15:00  法制晚报 微博

  7岁那年,他懂事后第一次见到了亲生父亲。

  虽然父亲因为盗窃服刑而离开家,但这不光彩的事并不影响他对父爱的期盼,他觉得,“我和我妈的苦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

  相处的20年里,他和母亲隔三差五被打,他与最爱的女友被拆散,他的母亲跳河自杀(未遂),他也不止一次想过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偏偏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父亲。

  对于这些,他选择了逆来顺受——一次也没有反抗。

  27岁,他人生第一次打架,而打死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昨天,他因为故意杀人罪在北京市二中院受审。500多人的求情信随二分检的卷宗移送到法院。

  忆及往昔,他感慨,“小时候,我总是想找一个靠山,父亲从看守所出来之前,他就是我心中的靠山。”

  事发 绝望中用木棍打死父亲

  2011年7月14日凌晨2点,110指挥中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打伤了我爸。”一个声音说道。

  几分钟后,警察赶到东城区永定门东滨河路11号,收发室内,一名男子满脸是血倒在血泊中,随后赶到的医生确定,该人已经死亡。

  报警的男子一直站在一边,没有任何反抗,“是我打的。”他跟民警嘟囔着,脸上平静。

  半小时前,他开车赶到父亲工作的地方,下车时带上了木棍。

  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看见他,暴怒,“我活够了,打算跟你妈离婚,然后弄死她,你也跟你媳妇离婚,要不我就弄死她,你要不然就弄死我!”

  曾经的委屈像电影一样重现在脑海里。他一句话没说,起身,开门,拿出放在门外的木棍,朝着父亲头部猛击了5下。

  “我当时看到我爸的眼神,绝望了,我心里就有一个念头,如果我妈和我媳妇都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屋里没了声音。

  父亲死了。

  蹊跷 500人为杀人者求情

  死者叫王兴起。杀死他的,是他的亲生儿子王金生,别名王磊。

  事发几天后,下了雨。王磊10年前的邻居,居住在南苑乡槐房村已经70多岁的村民付光(化名)拄着拐杖,冒雨来到公安局为王磊说情。

  “王兴起早该死,王磊是忍无可忍了,是他爸爸给逼的,换了谁受尽这样的折磨也得杀人!”老人情绪激动。

  事发后1个月,公安局收到王磊家属递交上来的厚厚一沓求情信,粗粗一看,有王磊小时候居住过的丰台区南苑乡槐房村村民,有王磊搬迁后居住过的丰台区西马场南里一区5号楼、6号楼居民,有王磊参加过的健身俱乐部的员工,有王磊妻子的同事,甚至还有王兴起的亲弟弟。

  500余人联名担保,共同的目的都是一个,请求司法机关对王磊从轻处罚。

  “我跟哥哥王兴起存在亲情,但我认为我哥哥平时做得太不对了。王磊这孩子平时一贯非常好,处处孝顺、尊敬父母,到最后也是没办法才走了这条路。我的态度很明确,希望对王金生从轻处理。”王兴起的亲弟弟对民警表态。

  求情信里,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句话,“王磊性格温和,从未与人发生过任何冲突,最后杀了他爸也是被逼无奈。”

  为什么一个杀人嫌疑犯有这么多人求情?

  这26年里,王磊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个从未生过气的人又为什么最终选择了绝路?

  创新 检察官为嫌疑人启动心理疏导模式

  4月5日,北京市第一看守所。

  铁门打开,王磊慢慢地走进讯问室,看了一眼铁窗另外一端的检察官曾中华和丽案调查栏目特聘心理咨询师蔡晨瑞,点头微微笑了一下就坐了下来。

  曾中华放下笔,也冲着王磊点了点头。自从接手这个案子,一晃数月,仅仅王磊家里就走访了好几次,曾中华明显感觉到,王磊已经完全改变了最初对他那种防备的态度。

  然而曾中华始终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王磊时的情形, 第一次提讯临近结束时,曾中华突然补问了一个问题,“其实每个家庭都有争吵的,为什么你下得了手?无论怎样他也是你父亲。”

  原本表情僵硬的王磊看着他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又笑着说,“我是被逼无奈, 这也是他给我选择的路,一个是杀了我爱人和我妈,一个是杀了他。这是对他的解脱,也是对我们全家的解脱。”

  坐在铁窗外面,正在低头记录的曾中华也愣了一下,“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王磊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 回到单位,又重新细细翻看了一遍案卷中对于王磊儿时生活的记载,他才初步了解到王磊和母亲长期遭受家暴的背景。也是从这一刻起,曾中华开始萌生了对王磊引入心理疏导的想法。

  在审查起诉阶段,案件还没有开庭,犯罪嫌疑人都要经历一段长时间的等待判决的阶段,往往压力非常大。

  引入心理疏导,让他们自己了解犯罪行为的根源,既能帮助他们缓解压力,也有利于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法律的审判。“王磊是一个开端,我们是想以此尝试建立一种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创伤干预的模式。”曾中华说。

  曾中华的想法立刻得到了二分检公诉一处副处长肖辉的支持。二分检宣传处处长曲虹与栏目取得了联系,希望让栏目的心理咨询师配合检察院的工作,为王磊进行心理疏导。

  感动 弑父后第一次敞开心扉

  为了进一步深入了解王磊的成长背景,让案子得到公正的审理,肖辉和曾中华来到王磊家里,然而眼前的一幕再次感动了他们。王磊的母亲任淑珍身体不好,长期服用治疗心脏病的药,提到唯一的儿子,满脸是泪,两次跪在肖辉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王磊的妻子张兰(化名)怀有身孕,没有北京户口,无法申请低保,也没有生活来源。

  为了彻底解决这一家人的根本问题,也让王磊未来能够在狱中安心改造,肖辉联系丰台妇联捐助了5000块钱,解决这一家人的燃眉之急;检察官又几次联系民政部门,希望帮助张兰申请低保。

  面对检察官所做的一切,王磊终于第一次真正敞开心扉,讲述27年来他的故事。

  “很久以前,父亲就是我心中的靠山”

  小时候,我总是想找一个靠山,父亲从看守所出来之前,他就是我心中的靠山。

  7岁之前,那个时候我爸在监狱里还没出来,我妈为了生存,在外面当临时工。在家里没有人管我饭,我就去亲戚家蹭饭,一到饭点就往人家钻,一开始还好,但是后来我一去人家就知道我是去蹭饭的,就把我轰出去。

  那个时候我才4、5岁,我就告诉自己,靠人人倒,靠山山倒,什么事还得靠自己。但其实,打心眼里,我和妈妈都在盼着爸爸能回来。

  至于父亲是什么样,我一直没有印象。

  听家里人说,我爸是山东人,读到高中,到北京工作之前一直没有对象。农村嘛,成家都比较早,我爸爸家里几个兄弟都很早就结婚了,只有我爸爸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对象,感觉挺落后的,好像也受了一点打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精神状态不太好。

  后来他经人介绍娶了我妈,一个高中生娶了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两个人感情一直不好。

  再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爸就因为偷东西被抓了,一判就判了好几年。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总感觉,父亲回来了就有依靠了。

  在王磊模模糊糊的印象里一直有一个景象,7岁那年的一天,父亲要放探亲假回家一趟,他和妈妈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忙里忙外地收拾屋子。两个人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脸上都抑制不住地挂着笑容。

  当天一大早,家里的亲戚去监狱接人,王磊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想象父亲的模样。

  父亲一进屋,没有人嘱咐,小王磊跑到饭桌旁,沏了一杯清茶,双手捧着送到父亲跟前,王兴起接过茶也笑了。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亲人回来了,我和我妈的苦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坐在铁栏后面,双手戴着手铐,王磊低着头苦笑两声,“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依赖就变成恨了。”

  8岁的时候,他被父亲责骂,想到自杀。

  15岁的时候,母亲被父亲逼到跳河自杀,他恨父亲,但面对家暴,他选择了忍耐和妥协。

  他说,他的人生轨迹像极了父亲,在孩子最需要父爱的时候,他却在监狱里。“没有我爸,也没有我的今天,他把我给复制了……”

  遭遇家暴 8岁孩子想自杀

  王磊做梦也没有想到,父亲终于回来了,家里却再也没有了宁静。王兴起总是不知什么原因就大发雷霆,在屋子里见东西就砸。

  父母总是没完没了地争吵,连带着也折磨王磊。

  儿时的夏夜,天气燥热,已经进入凌晨,身上还罩着一层油腻腻的汗,由于屋子小,一家三口人挤在一张凉席上,屋子里没有电扇和空调。

  王磊挤在中间,侧着身子躺在中间,热得透不过气来,来回来去翻了两个身。

  突然,还没等王磊反应过来,王兴起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抓着儿子的胳膊就往外拽,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睡就滚出去。”等王磊明白过来,自己已经站在院子里。

  那一年,王磊8岁。

  很多年后,王磊早已习惯了父亲的拳打脚踢,然而那晚的一幕仍然深深地刻在王磊心里,怎么也忘不了。

  “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觉得心里特别委屈,但是我也知道,我妈也是无能为力。正好我一抬头看见院子里有一根晾衣服的铁丝,就想着,干脆上吊算了,真是不想活了。但是盯着那根铁丝看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王磊回忆,好像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学会了忍耐。

  辍学回家 便宜卖菜遭父亲毒打

  王兴起是个什么样的人,曾经住在王磊家周围的几个老邻居至今回忆起来仍然瞪着眼睛,情绪激动,“他就是一个神经病!”

  王江(化名)一家住在王磊家院子后面。在王江的印象里,前院一家人,自从王兴起从监狱里出来那一年开始就从来没有安静过,“无论白天夜里,总是哭声、喊声没完没了,按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应该管,但是有时候我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王兴起打老婆、孩子从来不分场合。王磊家前院的老邻居记得,王兴起从监狱里出来没到一年,王磊辍学了。

  “家离学校远,而他爸也不愿意送他。”王磊的母亲任淑珍说。

  小学三年级辍学后,王磊每天待在家里帮着父母卖菜。一天傍晚,大伙儿都从外面赶着回家做饭,正好看见王兴起在外面一脚一脚地往王磊身上踢。

  “后来打听才知道,王磊卖菜,眼看着马上就要收摊了,筐里还剩下两把菜,就自己决定便宜两毛钱处理卖了,王兴起回来一看账目少了,就把孩子打了一顿。”王磊的老邻居李坤(化名)对丽案调查记者说。

  然而从始至终,无论王兴起怎么打他和母亲,王磊从来没有还过一次手。

  任淑珍逢人便说,“王磊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从没违背过他父亲的意思。” 然而王磊自己从来不这么认为。

  心存恐惧 “他就是一个恶魔”

  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特乖的孩子,我是被我爸给管出来的。我爸爱钱,我就辍学赚钱,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从来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让我回忆这个人,其实这么多年来,除了家庭暴力之外,我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描述他的。他对我们就像对待犯人似的,没有规则,随意虐待。

  那个时候我还小,眼睛就像摄影机似的,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我爸爱喝酒,喝完酒就像疯了一样。

  有一次,好像是因为我妈想回娘家吃团圆饭,我爸不同意,硬是让她跟姥姥家断绝关系,我妈没听话,还是跑了出去,就留下我一个人躲在墙角里,我爸没让我走,我也不敢出门。

  当时他就冲到厨房里,抄起一把菜刀就往自己脑袋上砍,血流得到处都是,我站在角落里,看得目瞪口呆。我记得他的那个眼神,特别恐怖,每次发怒的时候都是那样,好像不是人,他就是一个恶魔。

  王兴起多疑,经常怀疑妻子对他不忠,不让妻子上班,留在家里伺候他;家里没有收入,任淑珍就在外面摆了一个摊位卖水果、蔬菜,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儿,然而遇到执法人员查抄,没赚到钱,王兴起回来对妻子、孩子就会一顿拳打脚踢。

  “只要是不听他的话,就把我们往死里打,经常一打就是一个小时。”王磊苦笑着说。

  自我解嘲 他把我给复制了

  “大概十四五岁的时候,我也想过离开这个家,但是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我妈,没有走。一直以来我以为我是为了我妈活着,后来才明白,其实人都是为了自己。”在王磊的印象里,第一次伤害母亲,也是在父亲的威逼之下。

  起因究竟是因为什么,王磊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当时母亲趴在床上哭得很伤心,父亲命令他用水舀子盛上冰凉的井水往母亲脸上浇。王磊不敢违抗,举着舀子哆哆嗦嗦地照做了,母亲躺在床上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从那时开始,王磊不由自主地事事都按父亲的指示做,爸妈吵架,他也站在父亲的立场指责母亲,“站在他的一边最起码不用挨揍。”王磊说,至于这样会给母亲带来多大的伤害,他来不及想。

  王磊15岁,任淑珍跳河自尽未遂,被两个路过的同村人救了起来,回到家中,第一次提出了离婚。任淑珍问儿子,如果离婚了愿意跟着谁一起过,王磊站在屋子里嚎啕大哭,“我就一个爸,挺可怜的,他从监狱出来,又在北京无依无靠,我愿意跟我爸一起生活。”任淑珍看着儿子,叹了一口气,还是留了下来。

  回忆至此,身在看守所的王磊扭开头,第一次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大概过了两分钟,深吸了两口气,他才恢复平静。

  “我了解他,没有我爸,也没有我的今天,他把我给复制了。”王磊抬头,眼睛通红,自嘲地笑了。

  从此我在心底也有了维持的观念,学不上了,帮家里挣钱,维持我妈妈生活,维持我爸爸经济。我爸爸这人比较务实,什么都用钱衡量,这样就能维持住这个家。

  我就是一个小人的性格,没有自尊,没有自由,没有自我。

  比如吧,我开出租,经常碰见有的乘客爱贪小便宜,不给我钱还要打我,我就忍着,我心里就想,只要不打我怎么都行,也没有报警,甚至还求人家把油钱给我,对方不理不睬,我也忍着,这就是没有自尊。

  回到家里,我爸也一直控制着我,下班以后要把钱全部、如实地放在他的枕边;他还要查看我所有的发票记录,了解我每一天的每一个小时在干什么,不让我交朋友,也不许有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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