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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就医两次被院方抛弃 后被当精神病人清理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4月25日02:10  华商网-华商报 微博
从新田县中医医院的办公楼往下看,谢桐军最后被发现的地方仅与医院一墙之隔。 从新田县中医医院的办公楼往下看,谢桐军最后被发现的地方仅与医院一墙之隔。

谢继宝就在标语的下面发现了昏睡不醒的儿子。 谢继宝就在标语的下面发现了昏睡不醒的儿子。

谢桐军的摩托看上去受损不严重。 谢桐军的摩托看上去受损不严重。

谢桐军被人在辣椒地边发现(图片由家属提供)今年3月,安徽一名高三女生遇袭后被当地警察民政当成女尸抛弃的事件曾让很多网友感到愤怒。   谢桐军被人在辣椒地边发现(图片由家属提供)今年3月,安徽一名高三女生遇袭后被当地警察民政当成女尸抛弃的事件曾让很多网友感到愤怒。

  其实,早在去年11月,湖南中学教师谢桐军就曾在意外之后先后遭遇两次被抛弃,先是被人扔在辣椒地边昏迷了3天,接着在送诊后又被医院当做精神病人清理出医院。

  如今半年过去,事发过程因为谢桐军的“失忆”变得说不清楚。但在他的家人看来,那几天发生的事儿仍然存在诸多疑问。

  2012年4月14日下午,在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微博)南院的病房里。坐在床边的谢桐军似乎只能侧着头讲话,比正常人更靠近眉心的双眼,让外观与以往正常时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现在左眼已经看不清了,右眼视力也受到了影响。”坐在一旁的妻子郑海英指着谢桐军右侧脸颊至人中的一道印痕给记者看,“伤口当时很长,不像是车祸造成的,而像是谁打的。”

  自去年11月丈夫出事后,她便放弃了打工,从广东赶回来照看他。如今,近半年过去了,虽康复情况难尽人意,但值得庆幸的是,总算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全靠着他呢,现在这样子,我能怎么办?”郑海英愁苦地望着丈夫,说在他彻底好转以前,暂不考虑打工的事。5个月前,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湖南省新田县大坪塘乡中学教师谢桐军经历了外人无法想象的生死劫难,而令所有人瞠目的是,曾被120送往当地医院救治的他,随后竟又被发现湿漉漉地躺在医院外的一条小路边。

  对于那次意外,以及已被送进医院的他又如何横卧街头,谢桐军都已回忆不清楚了。然而,他的“离奇经历”却像一面镜子,折射出时下风气的某种扭曲。

  晚上骑摩托车回家出意外

  “对面车的大灯一晃,我就啥也不知道了,但感觉有好几辆车……”谢桐军后来回忆,随后他感到“有几个人动我”,但更清楚的细节想不起来了。

  一切还要从事发的那天下午说起。

  2011年11月15日下午,正在大坪塘乡中学上课的谢桐军感到一阵脚腕疼,仔细一看,脚踝已肿得老高。前一天参加学校组织的教职工篮球赛集训时,脚扭了一下。

  大坪塘乡中学紧挨着乡政府,从乡上到县城,只有9公里路,一段是4米宽的县道,道路平整;一段是215省道,路况尚佳。不过,对家在县城的四五十名教师而言,虽然在校门口搭乘客运小面包车十分方便,可他们还是喜欢骑摩托车回家,而谢桐军就有一辆用了多年的125“坐骑”。

  谢桐军今年34岁(身份证是1975年生,实际是1977年),已有十多年教龄。近年来,妻子一直在广东打工,自己又不能天天回家,8岁的女儿由退休的父母照看。

  由于回城教书的名额有限,谢桐军像很多同事一样,选择了留在离城不算远的大坪塘任教。该校教务主任蒋灶君评价他,“教学认真,待人和气。”而一些同事说起他,觉得他“很乐观,爱说笑,喜欢打篮球,偶尔也打打牌。”

  谢桐军住在教师宿舍楼的二楼。与谢桐军住在同一层的生物老师冷军花说,他在学校还兼着电工一职,去年每周二有轮班护校的任务。

  鉴于大部分老师家在城里,学校规定可以在周三、周五没有晚自习的情况下回家。但出事那天,谢桐军因为脚疼,没等到周三就回去了。

  蒋灶君告诉本报记者,15日下午,谢桐军脚肿得不行,就决定请假回家医治。但当晚轮他和另一位老师护校(校园巡查等),他便等到晚8时40分学生下晚自习、自己签完到后才走。

  有同事说,走前,他和几个老师炒菜吃了点东西才动身,出发的大概时间(并不是一些媒体报道的上午11时),而是晚上10时以后。

  “在他之前,有个老师搭了一辆小面包车走了,本来他也是想搭的,可没有赶上。”蒋灶君说。

  从大坪塘乡往城里的路,白天很好走,车也不多,路两边村落隐隐。而夜晚,除了省道上有灯,在从黄沙溪村进入省道前的一段,是没有路灯的,在高低起伏的行驶中,道路难免变得揣摩不定。谢桐军说,因为脚疼,从学校一出来,他把摩托的速度始终控制在30码左右,当翻过一个高坡,接近黄沙溪村的时候,意外却突然降临。

  “对面车的大灯一晃,我就啥也不知道了,但感觉有好几辆车……”谢桐军后来回忆,随后他感到“有几个人动我”,但更清楚的细节想不起来了。

  辣椒地边发现昏迷3天

  120出诊医生证实,鉴于当时伤者神志模糊,立即对其进行了抗炎、输氧等紧急措施。为了确定伤者身份,通知其家人,他们也试图从伤者身上寻找证件、手机之类的东西,但都没有找到。

  事发后的第三天下午,谢桐军被发现了。11月18日下午2时多,住在坡下大约200多米远的村民邓顺忠和老伴来坡上收地里的朝天椒,猛地瞥见道沿下的沟里躺着个人。

  “我喊了两声,见他没动,就跑过去,把他头抬了一下,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邓顺忠说,当时谢桐军穿着黑色夹克,深色裤子,头、脸上全是血,背后、臀部到裤脚的裤子被磨破了很多,而且,他脚上的一只袜子也不见了。

  邓顺忠想知道他是谁,哪里的人,好通知他家里的人,但简单看了一下,伤者浑身上下,既没钱包,也没有身份证,连手机也没找到。从受伤情况来看,像是在这里躺了好长时间,于是他赶紧给110和120打电话,很快,120的医护人员和附近大坪塘乡派出所的干警都赶到了现场,将他送走。

  谢桐军躺的地方距离路面大约有一米五高,去年11月份,道沿上还长着很多杂草。邓顺忠告诉本报记者,地里的朝天椒,他们两三个月才来收一次,要是早几天来,或许就更早发现了。那天,见来拉人的120司机是他堂妹夫,他还叮嘱,“到医院一定要给他先打针,好让他说话。”

  在谢桐军被抬走后,邓顺忠又在发现他附近的地里,找到了损坏并不严重的摩托,以及谢桐军的头盔、车上的破损零件等。但始终都没有找到与谢桐军本人身份相关的物品。

  距离事发地三十多米远,就是村民谢改春一家。但事发当天,她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过,近年来在事发的地方经常出事,所以这件事一出,“还以为是遇到了打劫的”。

  120直接将谢桐军送到了位于前进路的县中医医院急诊科。据120出诊医生证实,鉴于当时伤者神志模糊,立即对其进行了抗炎、输氧等紧急措施。为了确定伤者身份,通知其家人,他们也试图从伤者身上寻找证件,手机之类的东西,但都没有找到。

  就诊后又被扔在医院外

  “(他)头朝里,腿蜷着,背对着外面,我认得他的衣服,见他浑身衣服又脏又湿,喊他也不醒,我心里那个难受。”谢继宝说见到儿子那一瞬,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浑身都是伤,腿上的伤口都发黑了。”

  新田县中医医院是一家二级甲等公立医院。医院右手,是一条水泥铺成的小路,小路靠近医院的一侧,是拥塞着垃圾和杂草的泥沟;另一侧,则是一户户紧挨着的民房。白天,行人从无间断,夜晚,也是人来车往,就是在这么一个并不偏僻的地方,谢继宝怎么也想不到,他受伤的儿子竟会像乞丐一样,昏睡于路口的一处墙壁之下。

  谢桐军的父亲谢继宝60多岁,由于之前谢桐军曾告诉他,出事那几天,自己将带着几个工人给学校改电,所以就以为儿子忙,就没打电话。

  然而到了2011年11月21日的晚上,他忽然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问谢桐军怎么没来上班,就很纳闷,忙给儿子打手机,手机通了却没人接。他奇怪,儿子没在学校也没回家,能去哪儿?于是,就请学校赶紧报警,自己也赶忙出去找。

  折腾了一宿也没找到人,到了22日早上,他才听学校说,18日下午,重伤的谢桐军已经被120送到县中医医院了,随后他赶紧来到县中医医院,可把整个医务大楼每层都找遍了,连儿子的影子都没有。正当他心急火燎的时候,院里有人告诉他,早上见医院把个人抬出去了,不知是不是他儿子。

  谢继宝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在医院周围找开了,终于在医院右手停着很多蹦蹦车的路口,看到七八米外的一处刷着白色标语的墙下,躺着一个人。

  “(他)头朝里,腿蜷着,背对着外面,我认得他的衣服,见他浑身衣服又脏又湿,喊他也不醒,我心里那个难受。”谢继宝说见到儿子那一瞬,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浑身都是伤,腿上的伤口都发黑了。”

  他赶紧叫来亲友,又把儿子送进了县中医医院,“但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医生过来管……”谢继宝说,当时他使劲喊,“救命啊……救命啊”,可喊了十多分钟,竟然没把一个医生喊过来。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才有院领导要医务人员给谢桐军用药、输液。在担心谢桐军伤情恶化的情况下,谢继宝一家赶紧将谢桐军又送到了湖南省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救治。

  而这段经历,谢桐军说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关于医院的点滴印象,早已被时间蒸发。

  被当成精神病人清理出医院

  在22日上午8时10分左右,医院保卫科人员在急诊科医护人员集中交班时,只凭个人判断,在未查明谢桐军身份的情况下,将他误认为是闯入医院的精神有问题的人员清理出了医院。进入县中医医院的大门,就可以看到医务大楼一楼的急诊字样,以及墙面上贴着的“本院24小时监控”。在大楼对面的车棚里,停放着120急救车,而从急救车所在的地方向后望,透过医院的铁栅栏,就可以看到马路对面刷着白色标语“依法办理土地审批手续”的那面墙。当时,谢桐军就躺在“审批”的下面。

  为了弄清谢桐军在被120医生送到县中医医院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谢继宝和家人不断向当地卫生主管部门控诉,要求公布真相。他们认为,谢桐军是被医院抛弃的。而对于这种说法,县中医医院表示无法认同。院方指出,医院不仅没有抛弃谢桐军,反而在救治谢桐军期间,给予了很多的照顾,是他自己走出医院的。

  “他都伤成那个样子了,自己还怎么走出去?”谢继宝几次找县中医医院理论,要求院方提供监控录像,但都被医院以各种理由婉拒。而本报记者在向该院保卫科要求查看时,该科保卫干事徐英超表示,“虽然医院有24小时录像监控,但通常只保存两个月,因此,当时的录像看不到了。”

  随着县卫生局的介入调查,谢桐军被送到县中医医院后的经历,逐步变得清晰起来。该局在一份情况说明中说,谢桐军被送到医院后,院方及时进行了输氧、输液、清洗伤口等对症支持生命体征治疗,经过体查发现,病人神志模糊,面部有贯通伤以及局部肿胀、化脓并脓性分泌物等情况,在值班医师报请总值班和业务副院长之后,医院还召集了由普外、五官等相关科室人员参加的会诊,只是由于谢桐军的不合作,才未对其进行头部的CT排查。并鉴于当时谢桐军面部贯通伤已经化脓感染,院方决定消炎后再行二期缝合。

  “在18日至22日患者在急诊科观察治疗期间,院方一直在予以清洗伤口、输液、抗炎,护理部人员还坚持给病人购买食品,照顾其起居。”情况说明显示,在经过治疗后,神志模糊的谢桐军在20日后,已经能够自行移动,只是神志不清,到处乱走,甚至随地大小便,结果,在22日上午8时,因为医院监护不力,造成了患者走失。

  那么,到底怎么走失的?县卫生局依然未能说清。不过,对于情况说明中述及谢桐军在医院得到了很好治疗的文字,谢继宝在查阅了该院急诊科救治病人登记本后,无法认同。“既然是救治就要有救治的记录吧,本子上没有找到任何给他治疗的有关记录,这,怎么能让我相信?”

  谢继宝说,事后他曾在医院附近找到过一名目击者。目击者称,22日早上,谢桐军是被两个人从医院里拖出去的,后面还跟着个带棍的。只是由于时间太久,现在已经找不到这个人了。

  2011年12月5日,新田县委县政府组织的调查组对此事有了调查结论。原来,在22日上午8时10分左右,医院保卫科人员在急诊科医护人员集中交班时,只凭个人判断,在未查明谢桐军身份的情况下,将他误认为是闯入医院的精神有问题的人员清理出了医院。对此,调查组建议由县委对分管医院保卫工作的院领导给予行政免职处分,对乱作为的医院保卫科科长,给予行政撤职和下岗处理,对将伤者清出医院的两名保卫科工作人员给予行政记大过和下岗处理,对事发早上急诊科当班医生和护士监护失职,给予下岗处理。

  包括录像以内更多的疑问

  见谢桐军的意识逐渐恢复,郑海英才把心放了下来,但由于谢桐军的“失忆”,究竟他是在什么状况下、又是怎么被清理出医院的,以及他是怎样出事的,一直还是个谜。可是,没有录像,县中医医院保卫科人员究竟是怎么将伤口还未缝合的谢桐军清理出院的呢?

  该县邓天荣、谢夏明等17位人大代表在事后联合倡议,强烈要求县委县政府对医院的医德、医风进行全面整顿。

  由新田县中医医院转院到郴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后,谢桐军的病情慢慢康复,但由于脑部受损严重,在最初入院的一个多月里,他连自己的父母妻子都认不出来。

  直到去年12月31日的早上,谢桐军醒过来问,自己不是在学校里吗?怎么睡到这里来了?郑海英就告诉他受伤了,“随后他就想起了女儿,问女儿在哪儿?我就告诉他了。”

  谢桐军的意识逐渐恢复,郑海英才把心放了下来。但由于谢桐军的“失忆”,究竟他是在什么状况下、又是怎么被清理出医院的,以及他是怎样出事的,一直还是个谜。

  对于谢桐军的出事,很多人推测极有可能是酒后驾驶所致,但本报记者向谢的几位同事求证,证实谢桐军发生意外的当晚并没有喝酒。谢桐军也表示,由于害怕脚伤发作,所以没喝。

  如今,谢桐军驾驶的那辆摩托,还放在邓顺忠的大院里。邓顺忠指着车头破损的情况说,车头一定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否则不会是这个样子。在事发现场,本报记者找到了谢桐军车上落下来的灯罩、挡泥板等物,以及一只袜子。时至今日,谢桐军的黄色头盔还丢在地里。

  头盔依然完好无损,为什么脸部会有那么严重的贯通伤?而且,在现场,本报记者还发现,路边有很多的黑色矿渣。据当地村民介绍,来往大坪塘的这条路上,一直都有运送铁矿石的货车经过,到底当晚谢桐军是与运送铁矿石的货车发生了事故,还是怎么样,目前尚难判断。邓顺忠说,停放在院里的摩托,县上的交警已来看过多次了,但都没有结果。

  当然还存在很多推测。如谢桐军被撞伤后,被车上的人拖到了地里,并放在不易被察觉的道沿下,为了怕谢桐军被发现后顺利查出他的身份,对方还拿走了他的身份证、钱包和手机。当然,除了车祸,遭到打劫的可能性亦不能排除,尤其是他脸上的伤口,很有可能并非撞伤,而是对方施暴所为,但事发的黄沙溪村周围没有监控录像,故而无从判断。

  谢家人和大坪塘乡中学的同事还证实,在谢桐军15日离开学校后,直到21日,谢桐军的电话都能打通,只是到22日后,就成了空号。本报记者就此找到学校和谢家人报案地大坪塘乡派出所,据一位值班民警说,由于缺少线索,至今案子还在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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