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经济半小时》记者陈大会来到了吉林省南部的一个小城市梅河口市,你要想在地图上找这个地方是很困难的。不过在去年7月份,公安部的一纸加紧通缉令让这个地方一夜成名。这是A级通缉令,悬赏五万元的通缉令。它说明在逃犯涉及的案情是严重的,对社会危害程度是重大的。他在当地是个妇孺皆知的人,名叫田波,很多人管他叫梅河口市的“黑市长”,其实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个体户。
田波只是个小老板,经营运输、煤矿、五金和药厂,但他的名气和实力在梅河口市实在不小,当地媒体在采访上级公安局领导的时候,这位官员坦诚相告。通化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政委潘学章说:“甚至有的小孩哭的时候,跟他一说田波来了,小孩吓得都不敢哭。你要在梅河口这地方提市长、副市长是谁,人们不一定能叫上名来,一提田波没有人不知道的。”
记者在路过收费站的时候问收费站工作人员,这位田大人交不交过路钱。得到的回答是:“不交,这附近都知道他的车,不光咱梅河知道。”陈大会再到街上去问普通百姓知道不知道田波这个人,得到的回答是:“田波那权力大,市长办不了的事他能办得了,没人敢惹他的。”
田波被人叫做“黑市长”决不仅仅是叫叫而已,他用了十年的时间,组成了一个80多人的团伙。这些人在一起是一切行动听指挥,而且有着比较严明的组织纪律。比如说,他和另外一个团伙在这里发生枪战,战前要有动员会,而战后又有总结会。如果你想洗手不干的话,等待你的就会是流血。
一个叫屈年红的同案犯就曾打算离开田波的组织,但他被田波手下的人给捅了,顺田波者昌逆田波者亡。可以说他想办啥事就能办啥事,他想打谁就打谁,打完人没有敢报案的。田波为了霸占某人的生意,指使手下用刀挑断了那人手脚上的大筋,使他成了废人。有人恨田波,但也有人爱他。记者听到一位官员在录音中说:“当时我们有些公务人员觉得,如果能跟田波吃上一顿饭或者见上一次面,很荣耀,回来可以向同事进行炫耀。所以他出没的地方排场很大,基本上是耀武扬威。”田波曾出钱邀请两位政府要员去日本游玩,其中就有一位是市人大主任。用老百姓的话说田波就相当于市委书记这个级别了。
时间到了1999年的9月份,公安部门经过三个多月的核查,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到11月份,田波被辑拿归案。但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会相信,就在110的办公室里,在众多荷枪实弹的警卫眼皮底下,田波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这里走出去了,他就这样逃走了。两年过去了,今年二月,吉林省公安厅打黑大队终于把这个公安部的A级通缉犯抓捕归案,公捕大会那天,梅河口市万人空巷。几天后,这个新闻和其他各省的打黑除恶消息就上了新闻联播。4月21日,吉林警方一举破获了以田波、于氏三兄弟为首的有黑社会性质的恶势力团伙。
让我们看看田波都做了些什么。
为了使自己具备更雄厚的经济实力,田波于90年代中期开始在经济领域大做文章。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他先后开办了兴宝煤矿、站前五金公司,承包了梅河制药厂和一些工程项目,初步估算,其固定资产达到1000余万元。那么,他是凭借什么来赚取到如此多的钱财呢?
首先,是强占土地。这个梅河口市郊的煤矿,是田波于1997年2月,在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的情况下,非法开办的,共占用农民耕地约25亩。在其开办煤矿的几年时间里,应交款28万多元,而田波只付了1万多元的现金和价值3万多元的煤炭。没办法,当地村委会只能用村民的提留款来替田波还钱。
这是田波房产中的一处,总面积大概2600多平方米,建楼时,应交给建设局的配套费和测量费,总计33万多元,而田波分文未交。并且,他还在1997年将其中一栋楼以高于市价一倍的价格作为抵押,在银行非法贷款240万元,这笔钱也至今未还。
田波暴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偷税、逃税。从1993年到1999年,7年里,他共欠税款200多万元,同样也是没交一分钱。另外,他还欠梅河煤矿电费22万多元,欠原梅河口市农电局电费2万7千多元。7年里,田波欠梅河口市国税局、建设局、土地局等各部门的钱款,总共400多万元。
在采访中,我们还发现了这样一个情况,田波在梅河口市虽然只是一个个体户,可是他却具有不同于一般人的社会背景。
他的父亲曾任梅河口市的前身海龙县的副县长;二哥任市国税局副局长;大姐夫任市劳动局局长;二姐夫任市组织部副部长;另外,田波的大哥、堂哥、大姐和二姐也分别在市地税局、市检察院、市物价局和市人事局工作。
(关系网名单:)
父亲
原海龙县副县长
大哥
梅河口市地税局红梅镇分局局长
二哥
梅河口市国税局副局长
堂哥
梅河口市检察院干部
大姐
梅河口市物价局干部
大姐夫
梅河口市劳动局局长
二姐
梅河口市人事局工资科科长
二姐夫
梅河口市组织部副部长
前不久记者陈大会采访了田波,被重兵看押的田波是在看守所里接受采访的,地点在遥远的中朝边境附近。
田波(以下简称“田”):被捕那天,不少老头、老太太都跟我打招呼。
陈大会(以下简称“陈”):你是不是一个好人?
田:我认为我是一个好人,但我说我全好那也不可能,因为打架了。
陈:你是公安部门通缉的A级逃犯,但你还说你是一个好人。
田:我办什么事都不违背自己的良心。
陈:你良心的标准是什么?
田:我良心的标准就是一般我不欺负人,并且我打架都是我有理的情况下我才打。
陈:是不是有这样一种可能,你自己的标准和社会上的标准不一样?
田:那有可能。
陈:好坏的标准不一样?
田;那有可能。
陈:你有没有危害社会?
田:危害社会,打架的事能算吧。
陈:你有没有危害经济秩序?
田:逃税的事儿我估计有,但我搞不清现在到底有多少。
陈:你有没有左右政府?
田:没有。
陈:官员都很怕你。
田;没有怕我的。
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田:那我不知道。
陈:你是不是江湖上的老大?
田:都说我是老大,这事确实有人这么说,并且有不少人管我叫老大。这事我承认。
陈:你靠什么当老大?
田:我不靠什么,就靠朋友关系好。
随后陈大会又采访了吉林省梅河口市国税局局长徐刚
陈大会(以下简称“陈”):田波一共偷逃税款多少钱?
徐刚(以下简称“徐”):这个不太清楚,是通过报纸看到才知道有200多万。
陈:您作为局长,您调查田波偷逃税款的总额一共有多少?
徐:具体情况我不太知道,具体数目我不太清楚。
陈:您是国税局长,怎么会对这个数字不太清楚呢?
徐:你说不清楚本身就是不对的,是不是?
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不知道这个结果吗?
徐:他企业的申报都有,就是没有申报款额。
陈:就是没有缴税?
徐:最后的结果就是他申报的基本就是零。
陈:你们国税局有没有查过田波的帐?
徐:查过。
陈:他该缴税么?
徐:从帐面上没有发现问题?
陈:没有发现问题?
徐:对。
陈:不该缴税?
徐:对。
陈:后来怎么又出来偷逃200多万的税呢?
徐:他还是弄虚作假了呗。从帐面上看,他是不用纳税,进项抵出项抵平。实质上他的进项是要大的,比现有帐面上进项要大。
陈:就是说这个结果最后是公安局查出来的。
徐:对。
陈:为什么税务局查不出来呢?
徐:税务局这段时间对他查得不够。
陈:为什么力度不够?
徐:松于管理吧。
陈:为什么对他松于管理呢?
徐:具体原因我还不太清楚。
陈:总得有一个原因吧?
徐:这个原因我说不清楚。他这户企业并不是……
陈:他这户比较特殊是吧?
徐:不能说是特殊,要是按照法律,哪个特殊都是不好的,都应该进行检查的。
陈:这个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没有分析出来一个原因,为什么我们对他疏于管理呢?
徐:他这户企业因疏于管理,事出了之后,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这么长时间没有检查,这是有问题的。就是在内部管理上也是有问题的。按照我们的检查职责,应该是每年对所有纳税户要检查到80%以上。
陈:如果每一户都偷逃200多万的话……
徐:那还了得,那就不用干这行了,那就失职了,
陈:田波的哥哥在这儿干什么职务?
徐:副局长。
陈:副局长?他偷逃税款和他哥哥有关系吗?
徐:现在不太清楚,我不太清楚,看报纸说好象是吧。
陈:这200多万怎么办呢?就偷逃了,没有了?
徐:那可不能不了了之吧。
陈:怎么办?
徐:最后的结果还是要按照程序走呗,还是要补税罚款,按照程序走呗。
接下来接受采访的是吉林省梅河口市供电公司党委书记陈淑范
陈大会(以下简称“大会”):田波一共欠你们多少钱?
陈淑范(以下简称“陈”):两万多块钱。
大会:多长时间?
陈:两年多吧。我们找他要过,但是找不着人。要他也不给。
大会: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
陈:我们应该邀请公安部门协助我们处理这件事。
大会:邀请了吗?
陈:没邀请。
大会:为什么?
陈:因为田波在社会上各方面势力比较大,所以我们觉得邀请公安部门处理这件事,也不会得到什么更好的效果。
大会:如果邀请的话也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陈:不一定有什么好的效果,这是我们分析的。我本身作为局长来讲,我也担心我的部下因为一点点电费而挨打,将来花的钱和我的这点电费是不成比例的。
大会:就是一直没有到其它任何部门反映过这个情况?陈:没有。
第三位接受陈大会采访的是刚刚上任的吉林省梅河口市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张宏仁。
张宏仁(以下简称“张”):过去任免某一个干部,可能领导研究完了,他却认为不合适。
陈大会(以下简称“陈”):谁认为不合适?
张:田波认为不合适,他可能要从中进行干预。
陈:结果会怎么样?
张:结果就有变化。
陈:按照他的意见办?
张:按照他的意见办。
陈:你们政府在开会、在决议,他怎么会知道呢?
张:现在看来就是我们的一些公务人员,存在一些跑风漏气的问题。
陈:要通知他,要向他汇报?
张:他就得到消息了。
陈:他一般会对哪些部门的干部任免比较看重?
张:一般应该是比较要害的部门。
陈:比如说呢?
张:象人事、物资部门,占有人、权、物这样的部门。
陈:田波有没有到你们这儿的会议室来开过会?
张:没有。
陈:但是他可以左右你们的决议?
张:这种现象有,个别现象。
陈:其他的领导不反对吗?比如说都同意,大家都举手。
张:这种现象不是明摆在会上,可能在个别酝酿当中。做个别人的工作,然后促成事实的发生。他做这种事情不可能拿到桌面上来。
陈:都是悄悄进行的?
张:悄悄进行的。
陈:你们原来那位副市长副书记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张:主要涉嫌经济犯罪。
陈:和田波有关系?钱在这其中有多重要呢?
张:涉及到领导的经济犯罪,他主要还是从这儿突破的。
陈:他不是靠打打杀杀?
张:这就不是打打杀杀,渗透性就体现在这儿。
陈:主要靠金钱?
张:后来他到哪儿去办手续都比较容易了。
陈:畅通无阻。
张:基本上畅通无阻。不管符不符合规定,都可以一路绿灯。
陈:能不能说他已经控制了这些部门?
张:现在谈不上控制,起码这些部门慑于他的淫威不得不办。
陈:我知道现在有两个人被抓起来,一个副市长,一个副书记,除此以处还有谁?
张:没涉及到其他人。
陈:也就是说,过去一个副市长、一个副书记再加上一个田波,就能把局面弄成这样?
张:现在就是一个副市长和一个副书记再加一个田波。
陈:主要还是田波这个团伙?
张:主要还是田波这个团伙。
陈:这个事情影响是非常恶劣的,您觉得这个主要责任还是在田波这个团伙?
张:在田波这个团伙。
陈:而不是这些领导?
张:领导对这个团伙打击不力肯定是要负责任的。
陈:负什么样的责任?
张:就是对这个问题认识不够、打击不力。
陈:认识不够、打击不力要负什么样的责任呢?
张:就应该负领导责任。
陈:我们能够看到的是他们还在这儿工作。
张:对。
陈:党纪、政纪还没有处分?
张:还没有。
在调查采访中有一件事给记者留下了深刻印象,吉林省公安厅打黑支队的公安干警们英勇无比,生擒了A级逃犯,让记者觉得痛快淋漓。打黑除恶斗争还在继续,清除黑恶势力对市场经济秩序的干扰仍在进行。请继续关注《经济半小时》对整顿市场经济秩序的连续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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