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贾兰坡院士带着他的梦想与遗憾走了。他的一生都与“北京人”联系在一起,他最后的希望是把骨灰撒在周口店。在“北京人”曾经生活的地方安家,今夜有梦也不再寒冷。
今年4月,从贾兰坡院士住进医院起,我们就一直记挂着他的病情,默默地为他祈祷,祝他早日康复,有机会再聆听他的传奇人生,追寻这位考古学家以中学生学历跻身院士的轨迹。
我们对贾兰坡院士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与他的约会恍惚就在昨天。去年,在春意盎然的四月,钱江晚报正式启动“约会院士”系列专题报道。尽管当时我们的策划方案十分周详,但作为一家省级晚报,要采访百名中国科学圣殿上的最杰出人物,存在着很多不可预测的难度,能否坚持到底很多人心里打鼓。
困难比我们想象的还多,尽管京城是中国院士最多的城市,但我们连一张院士名单都没有,更遑论找到院士的家门。有人向打前站的记者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万元买20个院士电话号码。
我们只好各施其长,到处联系采访院士的办法,记者王德仁打了一整天的电话,终于接通了贾兰坡院士的宅电。这位中国考古学界的泰斗说:“你们来我家吧。”在最迷茫的时候,贾先生的声音给我们带来了莫大的惊喜。
第二天约好上午9时到贾老家,我们怕迟到早早出门,结果8点多就到了。主摄影师牛群开着他的捷达车,从城市的另一头急急赶来,只睡了二三小时的他睡意朦朦,趁时间还早,他与牛嫂、助手赶紧到路旁小店吃早餐。我与摄影记者王坚颖、摄像师朱峰在楼下打量这幢普通得有些简陋的楼房,我们感叹道:要不是亲见,真难相信这位国宝就住在这里。
我们准时敲响了贾兰坡的家门。贾兰坡的家人说,老人5点多就起床了,他每天坚持在室内来来回回挪动1000米。我作为惟一的文字记者,坐在贾兰坡身边与他聊起来,而牛群他们拿起各种镜头,捕捉贾兰坡的不同表情。凭着对贾兰坡背景资料的了解,我准备的一些问题,贾兰坡都十分清晰地给予回答,有条有理的分析,丝毫不觉得他已有92高龄了。
这位集中科院院士、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于一身的三栖院士,以二三十年代在周口店发现北京人而名扬海内外。他把探求古人类学的研究,通俗地概括为:“回答人是从哪里来?到底是神创造了人,还是劳动创造了人?这不仅是自然科学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个哲学问题。”大科学家这般通俗的解释,真如给我们上了一堂科普课。
在充满书香的房间里,贾老又谈了很多科研以外的故事。他患有青光眼和白内障,但他戴上高倍老花镜,又拿起放大镜仍不停地阅读。我在书桌上看到一些信件,贾老说,不少是青少年朋友写的,他都尽可能给他们回信。要知道他是如此艰难地一笔一划写出来,我们在场的无不为老人的认真劲感动。
他把对年轻人的关爱化为具体的行动,他拿起几页《中华活页文选》说:“这是我留给小孙子看的,我总相信后人比现在强。希望在青年。”
这位世纪老人说,希望在周口店开辟一个展示人类历史演变的公园,展示几十万年前的史前世界,让我们了解自己的祖先,激励人们接过北京人的火把,创造新的生活。最后,贾兰坡深情地说了句让我久久难忘的话:“周口店是我的家。”
一直忙于拍照的牛群闻言放下镜头说,“贾老,您想去周口店吗?”贾兰坡答道:“当然想,可我走不动了。”牛群马上说:“我背您上去。”
让牛群背着国宝上周口店,这可真绝了。但他家人和我们都非常担心贾老的身体,万一有个闪失,那真担当不起。牛群的创意也只好作罢。
贾兰坡指着一幅有李四光等人的照片说:“这是我拍的,年轻时也喜欢摄影,不过条件没现在好。”牛群提议大家合个影,我们围在贾兰坡旁边,他颤颤然要站起来,我们忙请他坐下,他说:“那不好意思啦。”
临走时,牛群拿出一个特制的金箔纪念封,编上“001”并签上自己的大名送给贾老留念。牛群解释说:“我们准备采访一百位院士,您是第一个,这万里长征迈出的第一步非常有意义,祝您笑口常开,长生不老。”
《约会院士》系列报道的开篇,出乎意料的难又出乎意料的顺利。后来我们一次次敲开院士的家门时,还常想起第一次走进贾兰坡院士的情景,他的宽厚大度给了我们极大的支持。我把样报、照片寄给他后,他在电话里一再表示感谢,称自己受之有愧。
“父亲是睁着眼睛走的。”贾兰坡的儿子昨天告诉记者说。贾兰坡想再到周口店走走的夙愿没能实现。但,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在“北京人”生活过的地方,贾兰坡陪着人类的老祖宗,他会感受到周口店火种的温暖。本报记者江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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