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反映东西方文化巨大差异的电影《刮痧》在全球上映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仅仅三个月后，美国密歇根州上演了一幕《刮痧》的真实版，只不过结果远比电影来得悲惨：当时美籍华人曹显庆因替患有尿道炎的8岁女儿涂药和换衣服，而被当局指控对儿童性侵犯，当社工强行带走他的4名子女时，曹显庆与美国警察发生冲突，结果被开枪打死，曹显庆的妻子弋真因被控“忽视和未尽责任”，而被剥夺了对两个女儿(一个12岁，一个8岁)的监护权。事发后两个多月里，尽管弋真为冤死的丈夫和一对女儿的监护权奔走呼吁，但终因东西方文化巨大的差异而无法获得任何结果。悲痛欲绝的弋真在当地华人华侨的帮助下，于7月5日开始在互联网专设网站上向全球华人发出求助，立即引起了全球华人的关注。

　　-为女儿换药遭误解

　　这起悲剧发生的时间是今年5月初，悲剧的主角是来自中国内地、现居住在美国密歇根州西南部卡拉马卒小城的曹显庆。

　　曹显庆是四年前与同样来自中国内地、拥有罗德岛大学化学博士学位的弋真结婚的。两年前，因为弋真就任新职，全家搬到距离大底特律区约两个半小时车程的卡拉马卒城。为了让在药厂担任研究员的妻子安心工作，曹显庆全职在家照顾4名子女。4名子女中，12及8岁的女儿是弋真和她的前夫所生，而2岁半的女儿和10个月大的儿子是曹显庆与弋真所生。让平时工作异常繁忙的弋真感到非常满意的是，全职在家照顾孩子们的曹显庆和四个子女相处得十分融洽，照顾孩子也十分体贴入微。他们8岁的二女儿患有尿道炎，需要按时在患部上药。为了不让妻子分心，曹显庆在女儿患病后一个月时间里一直悉心护理着女儿。

　　5月2日，8岁的二女儿上学时，老师用玩具熊作教具，询问是否有人触摸过女孩隐私器官时，少不更事的二女儿向老师报告了她爸爸的动作，校方立即通知社区工作人员及警方。当天下午4时30分左右，社区工作人员和警方前往曹家，以严重性侵犯为由要立即带走曹家4名子女。

　　-华人父亲惨遭美警射杀

　　曹显庆英文能力有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赶紧打电话向正在工作中的妻子求救。20分钟后，弋真回家。这时，一名女性社区工作人员正在后院询问12岁的大女儿，其他两名社区女性工作人员则向她表示，有人举报她丈夫对两个女儿进行不当的身体接触。

　　弋真要求直接与女儿谈论此事遭拒后，3名社区工作人员即强行上楼要带走4名小孩，并警告情绪激动的曹显庆，若再有任何行动，会将其逮捕。弋真认识到事态严重，要求给她一分钟安抚丈夫的情绪，弋真的要求再度遭拒，护子心切的曹显庆咆哮了起来，3名社工人员只好离开曹家。弋真以为事情起码是暂告一段了，所以她留在二楼安抚受惊的孩子们，并准备给小儿子喂吃的东西，曹显庆则下楼到厨房忙活。过了几分钟，她听到五六辆警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到自己家前，荷枪实弹的警方打破厨房落地窗强行进入，之后她听到当时还不知是枪声的“砰砰”响声，不久即有一名警察上楼拿枪对着她把她带出宅外，留置在门前的警车内。隔了20分钟左右，一名女警告诉她，曹显庆开枪拒捕，并被警方击中，已送往医院。

　　当晚，弋真也被带到警局侦讯不准回家，最小的两名子女在隔天交还弋真，两名与前夫所生的女儿则被安排住进儿童福利机构的寄养家庭至今。儿童福利机构并控告弋真忽视及未能担负起照顾儿童之责。

　　-指定养父母没给女孩进行定期医疗护理

　　警方案发后称曹显庆当时开枪拒捕，并打伤了一名警察，在与警方械斗时不慎遭枪伤，送医后不治。大溪华人协会副会长张贤信证实，当地电视台报道这项新闻重点在曹显庆持枪拒捕，并伤及一名警员，并未提及该事件起因于儿童福利机构强行带离曹显庆4名子女的部分。

　　6月29日，当地法院举行了预审。在预审中，尽管呈堂证据根本证明不了弋真事前知道女儿被性侵犯，反倒显示出弋真是一个能保护女儿、对女儿充满爱心的好妈妈；尽管孩子们都表示出想回家、想和妈妈在一起的愿望，法官还是判决两个大女儿由FIA(家庭独立机构)监管。这意味着因刚失去丈夫的痛楚和对女儿的牵挂而无法继续工作的弋真现在每周只被允许和孩子见面两个小时，而且会面必须在有关机构工作人员的监视下进行。

　　让弋真不能容忍的是，FIA指定的养父母没有能够给患有尿道炎的女孩定期进行医疗护理，致使她发生内部感染。对此，弋真不无讽刺地说：“看来法官并不反对忽视和虐待儿童。相反，今天她正在纵容由于她的判决而引起的对儿童的忽视和虐待。”更让弋真不能容忍的是，FIA的人和孩子们的养父母还不停地对孩子灌输父亲是个罪犯的概念。虽然不是亲生，两个女儿跟曹显庆仍有深厚的感情，她们幼小的心灵中，父亲是疼爱他们的。“他们甚至不允许我跟孩子们说父亲。我怕她们太小，有一天真的以为父亲是个坏人。”

　　-他们还没有《刮痧》中一家人的幸运

　　当记者问弋真有没有看过电影《刮痧》时，她苦笑着说，他们没电影中的许大同一家那么幸运。在某些美国警察的暴力、种族歧视和由这种歧视而引发的仇恨之下，他们家的故事酿成了悲剧。在弋真看来，一个8岁的小女孩，还不到严格区分性别的时候。曹显庆一直在照顾家中的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帮他们洗澡，给他们换衣服，照顾他们的起居，她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突然说这是“性侵犯”，这让她很难接受。和电影不一样，摆在弋真眼前的残酷现实是美国警察在很突然的情况下，就开枪打死了她的丈夫，继而又不顾孩子们的意愿让她们失去了母亲。“从社工第一次登门说要带走孩子，到警察冲进屋内打死我丈夫，前后只有20多分钟的时间。然后一切都没有了……”弋真至今都认为，自己的丈夫是个真汉子。当社工威胁说如不带走4个孩子就逮捕曹显庆的时候，弋真选择了让他们带孩子走。但曹显庆坚决反对，他宁可自己被捕，也不肯让孩子被人带走。“他是面对着枪口倒下的，他并不害怕死，在他看来，要带走他的孩子，除非让他死。这样勇敢的男人，就是不在了，我也爱他！”

　　-白发人赴美送黑发人

　　远在四川内江市的曹显庆年迈的老父得知儿子的噩耗后立即赶赴美国处理儿子的后事。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有说不出的悲痛。连普通话都不太会说的曹父，在长途电话里哽咽着说出了让记者很感动的几句话：“来的时候我就相信我的儿子是正直勇敢的好人，不会做出他们所说的那种事。到这里后，看到有这么多人在支持他，我很感动，也增强了我的信心。他爱孩子，现在他不在了，我一定要帮助弋真把他们的孩子争取回来！”

　　据曹父说，在曹显庆的家里挂满了孩子们的照片。今年年初他到美国来和儿子一家人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看到他对儿女的关怀和爱，心里很欣慰。“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遇害者亲人喊冤求助

　　当曹显庆及弋真夫妇的遭遇经媒体曝光后，美国密歇根州的华人非常同情，密州安那堡地区华人设立声援曹案的网站，目前已有近3000人点选阅读，曹案已成为全美华人关注的焦点。网站除全力追踪该案，并将最新发展情况刊登在网站上，同时也呼吁各界支持弋真，与她一起讨回公道。参与此活动的当地华人彭晓霓表示，尽管该案还有待法院审理，但警方及儿童福利部门人员明显在处理过程中犯错，他们责无旁贷。她说，儿童福利部门人员在未查清真相前，即要强行带走小孩，当然会引起不明就里的父母情绪上的恐慌，尤其新移民可能在语言沟通方面存有障碍，而且又没有翻译人员在现场帮忙，双方出现误会在所难免。

　　彭晓霓认为，警方对此案的处理方法也充满疑点。密州华人对此宗惨案甚为关注，并全力协助弋真，但也有其他地区的华人对此事只有粗略的了解。如在大底特律的华人，他们从新闻中只知道曹显庆持枪拒捕，并伤了一名警员，但新闻报道没有提及福利机构强行带走曹显庆4名子女的部分，令人不知道起因。密歇根州华人所设的网站，无疑可以让更多美国华人了解事件的全部真相。

　　此外，曹显庆夫妇在美国的朋友们，在这个家庭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成立了“曹显庆和平使命基金”，并通过互联网传递有关曹家的最新消息，向社会呼吁帮助，请所有正义之士支持他们的行动。很多人向当地政府发出了请求，希望能早日让两个女孩回到母亲身边，早日让事情水落石出。

　　-东西方文化差异究竟有多大

　　另一方面，许多华裔专家也指出，由于中西文化的差异往往令到美国的华裔新移民惹上官司，失去子女的抚养权。纽约家事法庭的华裔律师黄锦秀说，一些在华人家庭的平常生活方式，在西方人眼里被看成大禁忌。当地社工呼吁华裔移民，既然在美国生活，就应该了解当地的法规及习俗，不能照旧用以前的一套抚养子女。黄锦秀引述一些案例说，华裔新移民家庭因经济问题家庭环境差，一家几口挤在一个房间内生活，被主张培养小孩独立性的美国人指为威胁子女安全。在纽约华埠的社会工作者亦指出，有家长因为疼爱孩子，搂着年幼子女一起睡觉，不但令子女在学校遭人投以怪异的目光，家长亦因此而惹上侵犯子女的嫌疑，可能被有关当局起诉。

　　《北美世界日报》也报道说，因照顾孩子方式不同而惹来学校或警察干涉的事件，在华人社区时有所闻。早先有华人给孩子刮痧治病而被认为虐待儿童，此事还被拍成电影。前两年洛杉矶有一位华裔母亲因推着儿童车带孩子玩，儿童车翻到山坡下，造成孩子受伤而被捕，华裔家长因管教方式不同而被孩子打911电话报警，或被学校发现而通知警方，从而导致家长吃官司的事件，近年来也不断发生。专门审理此类案件的儿童法庭华裔被告人数不断增加，也说明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媒体告诫华人新移民，到了美国，一定要按美国方式办事。在华裔聚集的城市都有青少年教育中心，可以先去了解情况，或向周围邻居或同事请教，以免因孩子而吃官司。这也是值得我们深思的另一个问题。(徐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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