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4月7日，南汇公安局刑侦大队重案组的侦查员将这一天记得很牢。就在这极为平常的一天，他们开始了长达60余天的侦查历程。这是一场真正“无声”的较量，他们面对的是一起蹊跷的聋哑人被害案，而他们的对手也是一个难以沟通的聋哑人。

　　4月7日下午3时30分，南汇盐仓镇的一个小水沟里突然露出了一个人头，不久民警又从中打捞起了一具已经浮肿变形的男尸。死者被捆绑在一根竹竿上，经验丰富的侦查员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沉尸案。

　　作案手法怪异，警方锁定“情杀”

　　案发后不到1小时，南汇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在局长、政委的部署下，成立了“4·7”凶杀案专案组。技术人员在现场就地工作，很快发现死者身上有若干伤痕，头部有裂伤，阴部有一深达5厘米的刀伤。为了进一步勘查死因，刑侦大队又紧急请来了803的法医专家。专家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大约为一周左右，其致命伤系颅脑损伤引起，而且应是被钝器打击所造成的。

　　当晚8时30分，专案组第一次进行案情讨论会，大家纷纷发表了对案子的看法。侦查员们觉得此案有两个大疑点不容放过：一、凶手先用铅丝捆绑尸体然后再把他固定在竹竿上，这种行为不合常人逻辑，可以说有些怪异；二、死者的致命伤在头部，但他的阴部有刀痕，而且这处伤极有可能是凶手在死者死后所为。根据以往侦破的经验，此案情杀的可能性非常大。

　　寻找尸源的工作非常顺利。根据盐仓镇派出所反映的失踪人员情况，侦查员在祝桥镇亭东范家了解到，范家的养子聋哑人范某在3月31日驾驶一辆摩托车去盐仓镇鱼塘上班至今未归。为确定死者身份，侦查员进行了DNA鉴定。鉴定结果证实死者正是范某。

　　他先画沉尸的水沟，再画自己的家

　　要了解某个聋哑人的细节情况，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聋哑人中了解。专案组马上从南汇聋哑学校请来3名手语教师，请他们配合协助警方进行调查。调查主要在南汇三墩、黄路、盐仓、航头等十几个镇的50多名聋哑人之间进行，这是范某主要的交际圈。

　　侦查员们一走入这个“无声”的世界就发现，这里原来也是如此丰富而复杂。范某被杀的消息早就在聋哑人中传开了，而且一个可怕的谣言正在他们之间散布：有人要蓄意杀死若干名南汇的聋哑人。侦查员们一一平息了聋哑人心中的恐慌之情，请他们不要惊慌，并配合警方的工作。这些聋哑人反映，范某平时好赌博，而且十分好色，他在某镇就有一个聋哑情妇。还有一个聋哑人提供了一个情况，他说范某曾经赌博输掉过十几万元。

　　专案组对这两条线索非常重视，马上派人进行追踪调查，结果却令人失望。范某的那个情妇早在几年前就不再与范某交往，而所谓赌博输掉十几万元也是子虚乌有，他仅仅在两年前输掉过几千元。

　　这时，走访现场周围情况的侦查员了解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在4月1日下午有人见到范某在鱼塘与另一聋哑人汤某在争吵着什么。侦查员调查后了解到，汤某家住盐仓永安村，他与死者共同投资一家养鱼塘，平日关系不错。情况反馈到专案组，马上有民警联想到，他们最初调查汤某时，他曾再三强调自己4月1日没有见到范某，而且那天晚上他在一邻居家串门。侦查员于是马上来到那家邻居家查证，并确认汤某并不是在4月1日，而是在4月3日晚上到邻居家的。

　　汤某的嫌疑骤然增大，侦查员对他进行了第二次询问。针对聋哑人的特点，询问者首先请汤某画一张示意图，让他标明他家的位置。汤某举起了笔，不假思索，首先把发现沉尸的那个水沟画了出来，然后画旁边的两个池塘，再画到了自己的家。

　　当他得知妻子向自己道歉时，突然哭了

　　专案组决定先从那个4月1日的谎言开始。但汤某还是坚持自己4月1日到了邻居家，还拉出同为聋哑人的妻子来作证。奇怪的是，他的妻子也反映丈夫那天去邻居家了。侦查员毫不气馁，4月16日那天，他们带着汤某本人到那家邻居家，让他们当场“对质”。汤某终于不再坚持自己的说法了，垂下了头。

　　侦破工作在4月17日取得重大突破，汤某交代是他杀了范某。汤某称4月1日晚上，他躲藏在水沟附近的路旁，等候范某出现。当范某骑着摩托车经过时，他用白铁管将范某打昏，然后再将他砸死。之后，他就把范某沉尸水中。尽管范某对犯罪事实作了陈述，而且与法医的鉴定结果也吻合，但此案还有许多漏洞。首先，汤某始终不愿意交代杀人工具白铁管和那把刀的下落；其次，范某的那辆摩托车也失去了踪影；最关键的是，汤某对自己的作案动机绝口不谈。汤某第3天就开始翻供，矢口否认自己杀了范某。

　　汤某不但不能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且每件事非得从头说起他才能明白，所以每每询问他一个问题，侦查员就要耗费半天的时间。到5月18日，汤某前前后后一共“编”了8个版本的故事，其中有说看到别的聋哑人杀了范某，有说他帮助正常人杀了范某，甚至还说是范某杀了别人潜逃了。虽然汤某每次交代不尽相同，但杀人的细节基本没有变化，且与现场勘查惊人吻合，因此5月24日检察机关批准对汤某实施逮捕。

　　一个多月过去了，专案组的侦查员食不甘味，一个疑问越来越强烈地反复扣问着他们：为什么汤某每次对他的作案动机绝口不谈？他到底在刻意隐瞒什么呢？

　　侦查员决定从他的妻子那里找突破口。汤某的妻子看到逮捕证后，终于向警方道出了心中隐藏许久的“隐私”：死者范某曾与她有过不正当的两性关系。汤某知情后在4月1日下午去鱼塘责问范某；当晚，汤又在晚上9时左右离家，不知去向。

　　6月7日，准备充分的侦查员把汤某妻子“对不起你”的话转告给了汤某。抗审了几十天的汤某突然哭了，哭得极为伤心，他举起了右手，这是聋哑人表示“我承认”的意思。于是，4月1日的一切也终于真相大白：汤某质问范某后，越想越气，当晚9时带着白铁管和家里的菜刀埋伏在路边。他把范某打死后，为了泄愤，还在他的阴部狠狠戳了一刀，至于那辆摩托车则被他停在公共停车场后被偷走。汤某向警方交代，为了不让家丑外扬，他之前一直不肯谈及动机。最后他还交代了杀人工具的藏匿地点，警方很快就找到了那把刀和白铁管。本报记者俞明骁通讯员郑秀林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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