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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帮前夫朋友挪用近两千万公款被判3年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6月01日09:10 正义网-检察日报

  帮助前夫、同事和朋友挪用公款1842万元,而她却没有得到一分钱好处;被关押到看守所后,她还拿出仅有的200元帮助别人。听了这个“故事”,你会相信吗?

  

女子帮前夫朋友挪用近两千万公款被判3年

  在接受采访过程中,仲力萍一直眼含热泪

  一、“我是从儿子的病床边被带走的,到现在没有看到他一眼。”

  5月28日,星期五。连续阴沉了两天的北京终于放晴了,一大早记者便赶往城郊的房山区良乡镇。因为约好上午9点要采访某银行北京分行房山支行南大街分理处原内勤主任、一起重大挪用公款案的被告人仲力萍。

  一路上,一个问题反复在记者脑海中闪现:为别人挪用1842万元,而自己没有从中牟利,仲力萍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9点整,当我们赶到房山区人民法院的审判庭时,只见一个驼背而瘦小的老人正与一个穿号服、戴手铐的女子说着什么。此时,记者强烈地预感到,那个女子可能是仲力萍,那位老者是她的父亲。

  “这个案子今天上午刚刚宣判,考虑到仲力萍能够自首,虽然挪用公款数额巨大,但没有给国家造成太大的损失,她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此案的主审法官蒲岩红告诉我们,在被告人席上坐着的正是仲力萍,那位老者则是她72岁的父亲。

  征得法官的同意后,记者请仲力萍坐到法庭一角。因为,那里十分清静,更便于交淡。当她起身向这边走来时,一瘸一拐,虽然不很明显,但显然与常人有些不同。她有些发胖,1.5米左右的个子,给记者的感觉就是一位邻家大嫂。

  “听说你行动不方便?”记者与42岁的仲力萍坐得很近,但很奇怪并没有感觉她是一名罪犯,却莫名其妙地有一丝亲切感。“我出生时由于胎位不正,造成双胯脱臼,最终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仲力萍有些不自然地说。

  “能谈谈你的家庭吗?”记者本来不想触及她的痛处,但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还是脱口而出了。“我早就离婚了,有一个上高中的儿子。”“听检察官说,你挪用的公款有1300万元是为了以前的丈夫。从这件事来看,你们感情应该很深,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受不了这个。”每个人都不想谈自己的伤心事,仲力萍也一样,她说这话时声音很低。

  金融专业中专毕业后,仲力萍一直是行里的专业尖子。她工作积极主动,业务突出,连年被评为先进。也正因为如此,从1998年到2003年,5年时间里都是她一个人负责房山分行的国债及利息的兑付工作。可以说,只要她想做点手脚,别人很难发现。

  由于业务精湛,她还认识了以前的丈夫。当时他刚从部队退伍,业务一窍不通。在仲力萍的帮助下,他工作很快得心应手了。其间,他们慢慢相爱,并最终走到了一起,虽然仲力萍比他还要大上几岁。跟很多家庭一样,一开始的日子总是甜蜜的,他们也过得很开心,而且很快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2003年11月,我们离婚了。当时孩子上初中,我怕儿子受不了,一直不敢告诉他,只是说他爸有事不在家住了。”说到这里,仲力萍的眼泪流了下来,但声音依然那么平和。“半年后的一天,我带着儿子去商场,正好看到他爸和新婚妻子也在商场。儿子一切都明白了,疯狂地跑回了家。”

  “我没有想到儿子的反应会那么激烈。他双手抱头,闭着眼,大声地质问‘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真的,我真没有想到他反应会那么激烈。”此时,记者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看着她流泪。

  “被检察院带走时,我正在医院里陪着患重感冒的儿子。从儿子的病床边走后,到现在没有看到他一眼。”一年半时间没有看到儿子,对一个母亲的确很残酷。时不时,她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擦擦脸上的泪花。

  仲力萍说得很投入,记者也听得很投入。此时,只有庄严的国徽和那副明晃晃的手铐在提醒记者,她是个母亲的同时,还是一名罪犯。

  二、“我最伤心的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停顿了好长时间后,仲力萍恢复了平静。我们的下一个话题,也不得不转到她的犯罪问题上。

  “2004年6月的时候,有人举报我账目有问题。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问‘你的账有问题吗’?我说有。领导吃惊地看着我说‘这不可能吧’!我说真的有。当时,我知道有290万元借给别人还没有还回来,而且整个账上还有38万元的亏空。”

  此后,银行将仲力萍借出的290万元追了回来。她也在前夫等人的帮助下,还上了亏空的38万元。就这样,仲力萍被开除了公职,案件于2005年1月26日被移送到了北京市房山区检察院。

  检察官曾介绍,仲力萍在银行工作了20多年,业务非常熟悉。几年间,她采取伪造、变造银行内部往来凭证,采取滚动式不间断地挪出和归还等手段,挪进挪出的账目达106笔,少的几万元,多的七八百万,竟然没有记过一次账。

  “听说你挪用这么多钱竟然没有记过一次账?”记者疑惑地问。“是真的,我挪用的钱都给了丈夫和朋友,他们都是银行系统的。我认为钱还在银行,应该不会出问题。”仲力萍一脸真诚地说,“他们应当比我懂法,如果谁想花这些钱,除非不想要命了。”

  仲力萍在单位一向待人和善,经常给同事帮忙,人缘很好。再加上她身有残疾,而且离了婚,身边的同事大都对她心怀同情。就在检察官调查案件期间,她的很多同事认为,仲力萍已将挪用的国债资金归还了,不应该再追究她的刑事责任。

  “2001年的时候,单位有个同事调到别的部门去了,他的存款任务一直没有完成。看他挺可怜的,我就说帮他完成任务。当时,他很吃惊地问我到哪里找那么多钱。我告诉他‘你就不用管了,我认识一些客户’。后来,我就从自己管理的国债基金里划了280万元,帮他完成了任务。”

  “我被银行调查后才知道,那位同事拿这笔钱去搞营利活动了。后来,是银行帮着追回来的。”就凭一句话,就帮同事完成这么多存款任务,的确让人不可理解。记者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没有拿好处吗?”“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同事完成任务很难,能帮就帮一下。”

  “你知道我最伤心的是什么吗?”一直被动回答问题的仲力萍,忽然主动问记者。“不应该挪用公款?”记者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了。“不是。我最伤心的是出事后银行有关部门对我审查时,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没有得到好处,他们质问我‘你这么精明,不拿好处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在看守所里,我一直反复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我感到最对不起的还是领导。他们都特别信任我,国债基金让我一个人管,我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再次流下了眼泪。

  “能说说先后挪用给前夫的1300万元吗?”这个问题也许会让仲力萍很伤心,记者小心翼翼地问。“他当时是一家银行储蓄所的主任,也有个完成储蓄任务的问题,我借给他的钱,都是充了他们所的储蓄任务。”问到这些钱的去向时,仲力萍说:“这些钱,后来他都还上了。”

  仲力萍不想过多谈及自己的家庭生活,但记者还是从侧面了解到了他们离婚的经过:结婚后,两人就有些磕磕碰碰。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仲力萍从丈夫的手机短信上发现了“秘密”。她很平静地叫起了正在睡觉的丈夫:“别睡了,你起来,我们谈谈。”

  当听到丈夫说,他们之间存在的从来不是爱情,而是一种类似姐弟情的话后,仲力萍表现得格外平静。她说:“那我们分手吧!”就这样,他们分了手,仲力萍开始带着儿子生活。

  此时,记者真想知道,当仲力萍的前夫知道自己曾经的妻子成了罪犯,而且与自己有很大关系时,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三、“也许是我从小就有残疾的缘故吧,我就看不得别人受难为。”

  很好。也就是说,她不缺钱。记者同样抱有这种想法,于是委婉地问:“你们离婚时,财产是怎么分的?”

  “确定分手后,我翻遍了家里的柜子,找出了2万多元钱的存折。我拿给他看后,他说‘我不要了,都给你留下’。分居后,我又找到了1万元钱的存折。我找到他,告诉他这事后,他也没有要这1万元。”“难道你们家真的就这些钱吗?”记者依然有些怀疑。“真的,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的确,检察官对仲力萍一案立案侦查时,发现她已没有一分钱的存款,此前仅有的一点钱,也在被银行调查时归还了亏空。

  “我知道你问我是啥意思,其实我们家很困难。”仲力萍的这句话,使记者有些尴尬。“我弟弟上班第一年得了‘帕金森’,今年41岁了,生活一直不能自理,这些年都是我72岁的父亲照顾他。我小妹也离婚了,还带着一个孩子。现在,一家人就靠我爸的退休金。真的,我们家太难了。”仲力萍再一次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擦了一下腮边的泪水。

  “其实,我对钱看得真没有那么重。进了看守所里,我爸每个月给我存200元钱让我花。刚进去不几天,监室进来一个小女孩,听说她父母都不管她了,真是无依无靠啊!我俩每天都一起吃饭,我经常给她买一些日用品,还给她买了件棉衣。”

  “同监室的人都劝我,让我别再帮了。但只要有钱,我就管不了自己,就想帮别人一把。其实,我也知道家里很困难,这200元钱还不知道是怎么费劲给我凑的呢。后来,我给家里人写信,告诉他们别再给我存钱了,没钱了我就没有办法帮了。”

  “后来,监室里又进来一个聋哑小女孩。我看她实在可怜,我把家里刚存上的200元钱拿出来给了她。”说到这里,仲力萍停了一下,“哎!现在家里两个多月没有给我存钱了,可能他们实在拿不出来了。”

  此时,她有些哽咽地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偌大的法庭里只有她自己。采访时间快到了,记者不得不打断了她:“你不觉得正是自己的‘热心’,把自己帮到了这个地步吗?”“也许是我从小就有残疾的原故吧,我就看不得别人受难为,知道了就想帮一下。哎!这都怪自己。”她又叹了一口气。

  “想过以后的生活吗?”“现在公职没有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仲力萍无奈地说,“3年后,我儿子就上大学了。对了,前几天家里给我写信,说现在有他爸照顾着,转学到外地了。以前他不怎么爱学习,听说现在好了,化学还考了全年级的第一名呢!”说到这里,她脸上掠过了一丝笑意。这是记者见到的,她最开心的时候。

  采访终于结束了,仲力萍被法警带走了。看着仲力萍的背影,记者不知为什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时,主审法官蒲岩红走了过来,轻声问:“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不懂法,但心地善良,不甘人后,令人叹息的女人。”蒲岩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审判决后,仲力萍明确表示服从判决,不再上诉。记者知道,她很快要被收监了!

 编后 与许多犯罪嫌疑人不同,仲力萍挪用公款不是为了个人消费或从事经营,而是将绝大多数公款用于帮助前夫和同事完成银行存款任务,自己没有从中牟利。

  是什么原因促使她铤而走险呢?办理此案的检察官介绍,仲力萍性格内向、自尊心极强,虽然身患残疾,却凡事不肯落后,在单位连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而且,她富有同情心,看到别人有难她就受不了,以致为帮助别人,不惜挪用大量国债资金。

  虽然仲力萍值得同情,但法律是无情的,她为自己的不懂法付出了沉重代价。但是,我们不由得追问,那些得到过仲力萍“帮助”的人,他们能够心安理得吗?赵利民 赵海莉 赵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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