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案背后：几番屈辱几多痛

　　文/范涛 袁洁 肖潇

　　湖北青年刘华锋带着年轻的女友甄萌萌到广东打工，没想到女友被堂妹刘娜以找工作为由拐骗到江苏常州，并被挟持卖淫。义愤之下，刘华锋带上好友赶赴常州，残忍地将堂妹刘娜杀死，制造了一起震惊常州的血案……

　　2007年6月4日，江苏省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一起故意杀人案作出判决，20岁的湖北青年刘华锋和他的同案犯胡威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刘华锋的女友、15岁的甄萌萌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

　　高薪诱饵：美丽女友被堂妹拐入淫窟

　　刘华锋，1985年6月19日出生于湖北省谷城县石花镇一个农民家庭，父亲刘福寿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刘福寿是兄弟4人中的老大，由于父母去世早，他对3个兄弟呵护有加。比他小14岁的四弟刘福明跟着兄嫂生活，一直到结婚才离开大哥家。

　　刘福寿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刘华锋聪明懂事，在学校里一直是尖子生。然而，2004年春天，母亲突然患了风湿性心脏病，一病不起。当时，姐姐已出嫁，19岁的刘华锋正读高一。看着父亲四处借钱给母亲治病，他坚决辍学，去广东打工，为父亲分忧。

　　送儿子上火车那天，刘福寿惊奇地发现，同村的女孩甄萌萌也来了。他这才知道，身高1.74米，英俊潇洒的儿子偷偷和甄萌萌恋爱了。

　　到

　　工作之余，刘华锋和甄萌萌鸿雁传书，感情更加深厚。2005年11月，正读初三的甄萌萌觉得升学无望，要和刘华锋一起出去打工。他在电话里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在公司不批假的情况下赶回了湖北老家。

　　但当刘华锋带着甄萌萌到了东莞后，因为他已被原来的公司除名，两个人只好奔波于各个职介所找工作。

　　半个月后，两个人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去投奔堂姐刘敏。刘敏是刘华锋二爹的女儿，在一家鞋厂做工。在堂姐租住处安下身后，他们继续寻找工作机会，但一晃又是半个月，工作依旧没有着落。他们商量，先回老家学点技术，再来打工。

　　就在刘华锋和甄萌萌准备动身时，一天，堂姐刘敏下班时领来一位衣着时尚、浓妆艳抹的女孩。刘华锋愣了半天，才认出她是堂妹刘娜。

　　刘娜时年17岁，是刘华锋四爹刘福明的女儿。15岁那年，刘娜来到广东一家鞋厂打工，没想到两年不见，她的变化这么大。

　　刘娜自称在江苏常州一家五星级酒店当领班，月薪4000元。当天晚上，刘娜请刘华锋、甄萌萌和刘敏在一家海鲜店里撮了一顿，饭后又去KTV歌厅唱歌。

　　对比自己小两岁多的甄萌萌，刘娜一口一声“嫂子”，喊得特别亲热：“嫂子，你长得这么漂亮，如果你愿意，明天就跟我回常州，至少安排在酒店门前当迎宾小姐，月薪3000元！”有这样好的工作，甄萌萌求之不得，立即表示同意，刘华锋也表示愿意随她们一起去常州。但是，刘娜却不欢迎堂哥一起去，理由是男性在常州不好找工作。她对刘华锋说，等甄萌萌安排妥当了，再接刘华锋去。刘娜又劝堂姐刘敏一起去常州，但被刘敏拒绝了。

　　第二天，刘娜带着甄萌萌从广州飞往常州。在机场，一对小情侣依依惜别。

　　在飞机上，甄萌萌望着窗外的朵朵白云，憧憬着自己的美好未来。她万万没有想到，此行竟会给自己带来一生的耻辱和灾难……

　　飞机在常州奔牛机场降落后，一名英俊的男青年开着一辆黑色轿车把刘娜和甄萌萌接到常州翠竹新村小区一所住处。刘娜介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周水寿。”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刘娜和周水寿住一室，甄萌萌住一室。放下行李，刘娜让甄萌萌去洗澡，然后一起出去吃饭。洗完澡后，甄萌萌发现自己的40多元钱和身份证都被刘娜“保管”起来了。

　　吃过晚饭回来，刘娜一下子收起了笑脸，面无表情地对甄萌萌说：“实话告诉你吧，把你从广州带到这里，就是要你陪男人睡觉赚钱的！”甄萌萌吓得张大了嘴巴，她没想到男友的堂妹竟然是这样一种人！

　　那天晚上，甄萌萌被刘娜安排“按照行规”陪周水寿睡觉……

　　惨遭蹂躏：逃离淫窟后男友发誓复仇

　　第二天一早，刘娜端来一碗面条，让甄萌萌吃饭。甄萌萌一巴掌把面条打翻：“你毁了我的清白，我早晚要找你算账！”听见屋里的动静，周水寿走进来，上来就给了甄萌萌两个耳光：“告诉你，你来到这里，插翅也难飞走！你信不信，我把你整死了尸体都找不到，识相点，赶紧吃饭！”可怜一个15岁的小女孩，哪里见过这阵势，只好含泪吃完了这碗面条。

　　下午，刘娜去市场买来黄鳝，亲自做示范，用海绵吸取黄鳝的血，放入私处，教她如何装处女骗嫖客的钱。甄萌萌一直哭，不愿干。刘娜说：“你不愿干也可以，我立即把你卖到苏州去卖淫！”说罢，她打了一个电话，立即上来了4名打手要把她拉走。无奈，甄萌萌只好答应下来。

　　第三天，刘娜在网上联系到了丹阳的一个嫖客。刘娜亲自把甄萌萌护送到宾馆，一路上，甄萌萌想寻找机会逃走，但是刘娜寸步不离。这次卖淫得到1800元钱，刘娜全部据为己有。两天后，刘娜又联系上昆山的一名嫖客……

　　刘娜把甄萌萌的照片存在电脑里，随时发给嫖客供挑选。甄萌萌长相甜美，又刚出社会，一副学生模样，深得嫖客们的欢心。

　　甄萌萌一次次被蹂躏，天天以泪洗面。她想一死了之，然而，刘娜看得很紧，根本无法脱身。

　　2006年3月20日，甄萌萌被安排在市区一家宾馆接客。这一次，刘娜见甄萌萌的精神已经麻木了，料定她不会再跑，于是让她自己去。没想到，甄萌萌接过嫖客的嫖资后，借嫖客的电话打通了刘华锋的手机。

　　听完女友的哭诉，刘华锋万分震惊，当即告诉她：“你马上去火车站，不管是哪一趟车，上车就走，然后见站就下，再上回襄樊的火车！”

　　甄萌萌出了宾馆，打的火速赶往火车站。然而，正当她买好车票检完票准备上车时，刘娜突然出现在站台上。原来，她与嫖客联系，发现“生意”已经做完，而甄萌萌没有按时回来，立即想到了甄萌萌可能会逃走，便直接来到了火车站。但甄萌萌见站台上站着乘警，胆子也大了，拿着票就上了列车。

　　3月22日，甄萌萌回到了石花镇。抱着痛不欲生的女友，刘华锋五脏俱焚，发誓要找刘娜和周水寿报仇。甄萌萌说：“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在当地有一个卖淫团伙，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甄萌萌说的不假。当年，刘娜在鞋厂没打几天工，就被一个叫谭康赤的男人骗出了厂。谭康赤是一个“鸡头”，组织了一帮女孩卖淫。刘娜是他骗来的女孩之一。明面上刘娜是谭康赤的干女儿，暗地里是谭康赤的情妇，她不但卖淫，还协助管理这一群小姐卖淫。在此过程中，刘娜又结识了另一个年轻帅气的“鸡头”周水寿，便投入了他的怀抱。其实，周水寿只是以谈朋友的名义，钓住刘娜替他挣钱。周水寿和谭康赤一样，什么都不做，靠一帮小姐卖淫供他吃喝玩乐。2006年年初，周水寿派刘娜去广州找小姐，刘娜竟然把主意打到堂姐刘敏的身上。结果，刘敏没有骗来，却意外地把甄萌萌骗了进来。

　　刘华锋咽不下这口气，正在琢磨如何报仇时，刘娜却打电话主动找上门来。刘华锋在电话中痛骂刘娜无耻，没想到，刘娜竟然反过来威胁刘华锋说：“我明告诉你，我这是给甄萌萌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甄萌萌必须来常州继续做，否则，我将她在常州卖淫的事传遍整个石花镇。让你们两家人都没有脸在石花混……”

　　听了刘娜的话，刘华锋气得浑身发抖。挂断电话后，他咬着牙说：“我不杀掉这对狗男女誓不为人！”第二天，他找来自己的好友——石花镇老君台村的胡威，决定前往常州报仇，先杀夺去他女友贞操的周水寿，再杀刘娜。为了调动胡威的积极性，刘华锋对胡威说，刘娜、周水寿都是控制小姐卖淫为生，聚敛了许多不义之财，把他们杀了，既可为民报仇，又可搞一大笔钱。此时，胡威因为敲诈勒索正被石花镇派出所搜捕。经刘华锋一鼓动，他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

　　正当刘华锋策划去常州时，刘娜的电话又来了。这一次，她也改变了方式，想让套刘华锋把甄萌萌送去：“强奸甄萌萌的是周水寿，逼她卖淫的也是周水寿，只要你把甄萌萌带来，我想办法帮你找周水寿报仇，还给你们寄600元的路费！”刘华锋将计就计，爽快地答应了。刘娜也如约寄来了路费。

　　为了方便联系，刘娜还把自己的QQ号告诉了刘华锋。刘华锋在与刘娜聊天时，认识了刘娜掌控的另一个网名叫“天空”的卖淫女，“天空”真名叫杨小娜，从她那里，刘华锋又了解到周水寿与刘娜的一些情况，杨小娜也是被刘娜控制的一个卖淫女，由于身份证和存折被刘娜控制，也离开不了。掌握了周水寿、刘娜的活动情况后，刘华锋决定动手。

　　千里复仇：义愤青年杀堂妹

　　2006年4月16日，刘华锋、甄萌萌、胡威从襄樊出发，前往常州。到了常州后，刘华锋用捡来的身份证，在常州市天宁区一家招待所开了一间房，安排胡威住了进去。然后，他打电话给刘娜，说自己已带着甄萌萌到了火车站，同意甄萌萌随刘娜继续“做事”。刘娜对刘华锋的话深信不疑。

　　刘娜接到刘华锋、甄萌萌后，又在市场上买来活黄鳝，要求甄萌萌第二天去接客。刘华锋见状，更是坚定了杀掉刘娜的决心。

　　当晚，刘华锋、胡威在招待所里商议如何干掉刘娜，但进不了刘娜的家。甄萌萌提议说：刘娜不是安排我第二天去“做事”吗？我出她家时，把门留好，你们就可以进去了。

　　2006年4月18日早上8时，一切依计而行。刘华锋、胡威从甄萌萌留好的大门里溜进刘娜住处。此时，刘娜正躺在床上和嫖客联系“业务”，听到刘娜的淫声浪语，刘华锋心中的怒火一下被点燃了。他在客厅的地上捡了一把剪刀，扑进了刘娜的卧室，在刘娜的身上乱戳起来。刘娜见堂哥睁着血红的眼睛，一时大惊失色。她从床上一骨碌滚到地上，哀求道：“华锋哥，我是你的堂妹啊，你要钱我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刘华锋的回答是：“现在你想起是堂妹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狗命！”刘娜见状开始大声呼救。怕被别人听见，惊慌失措的胡威赶忙拿起一条裤子，想去堵她的嘴，却被她头一摆挣脱。胡威就用裤腿缠住刘娜的脖子，示意刘华锋一人拉一头。不一会儿，刘娜就断了气。

　　杀死刘娜后，刘华锋联系到正在外面接客的杨小娜，将她被扣留的身份证和存折交还给她，4人一起离开常州逃往上海。随后，刘华锋、胡威和甄萌萌又返回湖北。

　　杀人案发生时，周水寿在福建。2006年4月20日凌晨，他驾车从福建赶回常州时，发现刘娜已经死亡多时，随即报警。常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派员赶赴现场。法医发现，刘娜系遭他人勒压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身上有7处刀伤。经现场勘查及调查走访分析，此案为熟人作案。警方通过周水寿及死者刘娜的干爹谭康赤了解到刘娜的堂兄刘华锋曾说要于近日来常，又通过周水寿找到已逃往上海的杨小娜，于是确定刘华锋等人具有重大嫌疑。结合死者手机通话信息、上网QQ信息，通过技侦手段，2006年4月28日下午，专案组在湖北省谷城县环宇网吧将刘华锋抓获。6月8日，追捕小组在武汉市江岸区黄石路一家旅馆内将胡威抓获。经过对刘华锋和胡威的审查，警方发现甄萌萌在此案的预谋和作案中起一定作用，经追捕小组通知，6月22日，甄萌萌的父亲将女儿带到湖北省十堰市武当山特区老营派出所向追捕的刑警投案。至此，此案全部告破。

　　2006年7月，此案侦查结束后，常州警方通知了刘福寿。刘福寿这才知道已经3个多月没有消息的儿子犯下了杀人重罪，夫妻俩一时惊得抱头痛哭，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甄萌萌被挟持到常州卖淫的事，他们听儿子说起过，但哪里想到儿子会千里复仇！

　　想到儿子杀了堂妹，是因为堂妹有错在先，刘福寿开始四处找律师为儿子辩护。然而，他走遍了谷城县的律师事务所，一听高昂的代理费和跨省办案费用，便傻了眼，为了给妻子治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哪里还有钱？老两口蹲在谷城县街头哭泣。

　　这一天，谷城县筑阳律师所律师刘东春办事正好路过此地，他见两位老人在街头痛哭，便上前询问。当得知老人的儿子因为女友被挟持卖淫而义愤杀人，震惊不已，他当即决定，免费为刘华锋辩护，自己为他们垫支差旅费！

　　2006年7月4日，刘东春律师在常州市看守所会见刘华锋，详细了解了刘华锋杀人的前因后果。之后，刘东春赶到广东，做刘娜父亲刘福明的工作。劝其不要失去了女儿，再失去侄儿。

　　刘福明婚后也育有一儿一女，3年前已与妻子离婚，随后小儿子溺水身亡，他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谁知女儿又被侄儿杀害。他也痛不欲生。在刘东春的苦心劝说下，念在兄嫂抚养自己成人的感情上，刘福明最终同意接受刘福寿的赔偿。刘福明松口后，刘东春马不停蹄地赶回谷城，把刘福寿的房子作抵押，借来了赔偿款。

　　2006年6月3日，刘福寿与刘福明达成了赔偿协议。刘福寿一次性赔偿刘福明刘娜死亡赔偿6.2万元，刘福明放弃对刘华锋的民事追究。随后，刘福明给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写了一封请求信，请求司法机关对刘华锋从轻处理。

　　同时，刘东春向常州市公安机关递交了周水寿强奸甄萌萌和刘娜组织卖淫的举报信和相关证据，常州市公安局很快立案，但此时的周水寿已经杳无踪迹。

　　2006年10月20日，常州中院开庭审理此案，刘东春陈述了自己的辩护观点，也出示了刘福明写来的请求信。

　　2007年5月10日，常州中院再次开庭审理此案。刘东春作为辩护律师发表自己的意见：刘娜本身也有过错，刘华锋属于义愤杀人，刘华锋的父母已经赔付了刘福明死亡补偿费、丧葬费等6万余元，应该考虑从轻处罚。

　　2007年6月4日上午，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刘华锋等人杀人一案。这一天，刘华锋形容枯槁的父亲刘福寿和律师刘东春从湖北谷城赶到了常州市中院。

　　法庭经过法庭调查、质证、合议后，审判长最后宣布：“判处刘华峰、胡威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判处甄萌萌有期徒刑5年。三被告人赔偿死者7万余元。”听到这里，刘福寿老泪纵横。

　　被告席上的刘华锋更是百感交集，他在最后陈述中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进行了深刻的忏悔：“不管一个人遇到了什么样的伤害，都应该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像我这样意气用事，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文中除刘华锋、胡威外,其余人名均为化名，本文拒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摘编、上网，否则视为侵权)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7年10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