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导游丽江砍人续：花季少女被毁容

　　第二部分"吉林导游丽江砍人事件"追踪之

　　受害者：被徐敏超改变的生命

　　7岁的小文蹲坐在一个矮矮的草墩上，面前小桌上是老师刚布置的算术作业。他看上去神情有些呆滞，眼神游移，半年多前那场血光之灾的恐怖经历，显然还在心底作祟。"成绩下滑了，以前非常活泼，现在性格变了很多，还经常从噩梦中惊醒……"叶胜孔放下手中正常画着的一幅"烙画"，悲痛而又无奈地抚摩着儿子的头，并拉开儿子的衣领让记者看孩子的脖子，"就是捅在这里，最致命的地方，左边一刀，右边一刀……"

　　灿烂的阳光斜射进丽江古城中的这家小小的"烙画店"，照在小文脖子上两道蜈蚣般的疤痕上，触目惊心。

　　从记者口中得知"残害"儿子的"凶手"即将第二次被审理时，他说自己心情很复杂，"至今，任何方面都还不曾给过我们家一分钱的赔偿。我要去参加刑事案件的旁听，但绝对不能象上次那样带小文去。不能再钩起他心中的那个噩梦了！"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就在那里，古城区新华街黄山下段，卖烙画的那家铺面。唉，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前日，本报记者来到丽江古城，一打听"在'砍人事件'中受伤的小孩"，就有许多热心人纷纷帮忙指路。在一家仅七、八平方米宽的"烙画店"内，记者看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正在低头做着作业。这就是"吉林导游丽江砍人事件"中年龄最小的受害人小文。

　　在今年4月1日下午案发之前，叶胜孔、许英夫妇的这家小店和现在一样，都很冷清，没有一个客人光顾。但夫妇俩一点都不着急，他们各自都在用一只电烙铁在木板上作着画，很是细致和从容，而他们的宝贝儿子也乖乖坐在一旁，写着作业。"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叶胜孔不愿再去回忆那起后来震惊了全国的血案，只用这样一句俗语来加以形容。但有一个细节却非常刻骨地记在他的心里：当凶手冲进店子，用匕首猛然刺中儿子的脖子时，鲜血刹那喷溅在了儿子的衣服上和地上，他惊呆了，妻子吓哭了，而中刀倒地的儿子却一声都没有哭。"我抱起小文，发疯似的朝古城外

　　从4月1日当晚开始，夫妇俩暂时关闭店面，24小时不离地守护在儿子的病房里。医生的诊断是喉管和颈部静脉血管断裂，左右颈部各有一处分别深达5厘米和7厘米的刀伤。在抢救中保住性命后又过了好几天，小文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他终于哭了，但连哭泣的声音都发不出来。看着儿子如此痛苦，母亲许英也泣不成声。

　　惨遭割喉之后，噩梦困扰7岁少年

　　一月后，伤情基本稳定的小文回到了自己就读的兴仁小学，如此着急，更多地是小文自己的意愿，"爸爸、妈妈，我好想读书啊……"

　　儿子的"懂事"，让夫妇俩备觉欣慰。叶胜孔是贵州安顺贫困山区农民，刚上完初中，家里的经济条件就实在无法供他继续求学了，于是，他只有外出打工，曾到过海南和云南的许多地方。颠沛流离之中，从小就喜欢画画的他开始自学美术，虽然遭到过身边很多人的嘲笑，但自信在这方面颇有天赋的他从不灰心。

　　工夫不负有心人。2002年5月，叶胜孔决定把根扎在美丽的丽江，并开起了一家小小的烙画店。不久，妻子带着儿子离开贵州老家，到丽江和他团聚。儿子小文生于1999年12月29日，聪明、活泼，刚在丽江上小学一年级时，成绩就总是在全校的前三名之列，很是惹人喜爱。

　　但现在小文的学习越来越差。"主要是性格变了，不再象以前那样活泼、好动了，经常在那儿一坐就是半天，好象在发呆。看见他这样子，我和他妈就心疼。"叶胜孔说，小文那一期期末考试成绩下滑了很多，在班里只能排到中等略偏上的水平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小文就经常做噩梦，在半夜尖叫着醒来，大喊："爸爸妈妈快来救我，坏人要砍我……"

　　前日下午，记者面前坐在自家店铺里写作业的小文，显得过于拘谨而又神情呆滞，他的左手吊着绷带，那是前几天玩耍时不慎摔伤的。父亲叶胜孔拉开儿子的衣领，颈部左右两道长长的疤痕赫然露了出来。"小文，还疼不疼啊？"记者关切地问。

　　他迟疑良久后，回答"不疼"。"好样的，真勇敢！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啊！"说着，小文就拿起面前的铅笔，在小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叶X文"，那股认真的劲头让人为之动容。

　　"爸爸，这个人为什么要砍我？"

　　"他身体上遭受的巨大伤害至今仍未痊愈，心理上的伤害和阴影就更别说了。我真不知道啥时才是尽头。"叶胜孔满怀沮丧，发出连连的苦笑。相对于这起血案本身而言，其实，更让他无法释怀还是血案过来的缮后也就是赔偿问题，"我们一分钱都没拿到，连案发后的抢救费用6000多元，都完全是自己出的。昆明、吉林两家旅行社和两地旅行局领导都来看望过，但也就仅此而已。"

　　在得知徐敏超即将被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提出起诉时，叶胜孔以儿子法定监护人的身份，提出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要求被告徐敏超及其单位吉林市雾凇旅行社共同承担儿子受伤的责任，支付各项经济及精神损失费83680元。据了解，虽然本案中共有多达20名受害人，但由于分散于全国各地等多种原因，只有其中5名受害人才与刑事案子一道提出了附带的民事诉讼。对此，丽江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处理方式是：对这5起索赔暂时不予审理，理由是"先刑后民"，即案件的刑事部分审结后，再审理涉及到的民事赔偿问题。

　　9月18日，丽江中院对该案进行审理。在众多前来旁听的当地群众中，叶胜孔抱着小文的身影尤其引人瞩目。行前，他把媒体上刊登的徐敏超的照片给儿子看，"这个就是砍你的坏蛋！"小文面露恐惧之色，不敢看。法庭上，他又悄悄指着被告席让儿子看，小文的反应依然是害怕得不敢看，"我不认识他！爸爸，这个人为什么要砍我？"

　　花季少女被毁容，从此绝口不敢提爱情

　　从叶胜孔的烙画店望斜坡上十余米，有一家专营各种手链、项链和玉器小商品的饰品店，店主尹彦飞和小工红玉槐也是"4·01"案的受害人。其中，仅17岁的纳西族姑娘小红中了两刀，一刀在背上，另一刀则在左边脸颊上，这对她来说比要了命还糟糕的第二刀，缝了四针。

　　至今，还有一道约三厘米长的刀疤，象一只可怕的蜈蚣般爬在她脸上。这让她略微显胖却很清秀可爱的她不得不养成了一个"习惯"：把左边的长发披在前面，挡住自己已经几乎"毁容"的脸。

　　在纳西族，十五六岁的青少年就开始谈恋爱是很普遍的事情，但正值花季年华的小红却绝口不提爱情。"当然想啊！可是，现在我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说怎么还敢再去想呢！"

　　简短的采访中，小红姑娘巨大的痛苦和内心的淳朴、善良均溢于言表。从她口中，记者得知在有关部门和媒体已经公布的20人的受害名单之外，还有一个从不为人知的死里逃生的伤者：店主尹彦飞新生的女儿，当时才仅仅两个月大。"当时我抱着小宝贝，背对外面，那个凶手闯进来连捅了我两刀，带血的匕首从我怀里的宝宝的头上掠过，宝宝大哭了起来。后来检查才发现，宝宝头上有一块擦痕，肿了……万幸啊，幸好宝宝没出大事，我受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第三部分 关于丽江的旅游执法

　　旅游执法员和复光的一天

　　在丽江古城内随便向任何本地人打听"吉林导游砍人事件"，绝对没有一个人会说"不知道"。但表面看上去，这起震惊中外的血案的影响，似乎也就仅止于此，著名的丽江古城依然歌舞升平，依然繁华似锦。

　　案件公诉人口中所称的"对丽江造成的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在和复光看来其实远没有那么严重，"负面影响当然还是有一些的，但更多的是正面的促进作用。"

　　这个纳西族汉子的身份是丽江市旅游联合执法办(以下简称丽江旅游执法办)执法员，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同伴们到古城、玉龙雪山等景点巡逻、检查，"以前也这样，不过，'4·01'事件发生后我们巡查得更勤了。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哟！"

　　丽江旅游局联合执法办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办公室，由市级旅游、公安、工商、运政、物价、卫生、文化等九大政府职能部门联合组成。和复光本在旅游局旅游质量监督管理所工作，被抽调到了这个办公室。这个新岗位虽然也能涵盖他原来的那份工作，却比以前要复杂许多，"旅游综合整治是很大的系统工程，必须和其他各部门的人打好联手。光靠我们这里面的任何一个部门，肯定都很难见成效，比如，查出旅游收费方面的问题，我们就交由物价部门，由物价部门作出具体的行政处罚，如果查出旅行社没有办理法律手续，那就移交到工商部门处理。以此类推。"

　　前日早上7时天刚蒙蒙亮，和复光就从家里出发了，他要和旅游执法办的另两位同事一起，到天水路至玉龙雪山一线巡查。途中，他们上了一部旅游车，驾驶员的驾驶执照、行车证，导游的导游证和带团手续，一一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于是放行。

　　上午的工作相对简单和轻松一些，下午的工作地点，则是丽江古城，因为游客太过密集，情况复杂，问题也就相对较多。这次跟和复光搭档组成执法小组的，是他市旅游局的同事徐金虎和市运政管理处的毛智勇，他们胸前都挂着执法证，高大的徐戴着墨镜，毛则穿着自己运政的制服。

　　15时35分，在进古城的主干道上，带队的和复光伸手拦住了一名打着"香港中国旅行社"旗号的导游，"我们是丽江市旅游执法队，请接受检查。"对方很配合，立即拿出自己的导游证和带团手续，满面带笑。"'4·01'事件过后，我们检查的力度加大了很多，阵痛和反思之后颇为令人欣慰的一个情况是，我们的执法环境似乎在那场血案的反推之下改善了一些，我们执法的对象似乎也更懂法，也更配合检查了。"一边巡查，和复光一边讲起他曾经在执法过程中遭遇对抗的一次情况。

　　大约在今年六月份，一旅游车停在玉龙雪山门口，和复光上前例行检查，要求车上的导游相关证件和手续，对方只能出示导游证，却拿不出团队行程清单，于是，和复光怀疑这是一个没有办理手续的"黑团"，便要暂扣导游的导游证，但对方态度非常蛮横，争吵起来。反复交涉之间，车自然就无发正常行进，车上的游客们或许是有点误会，竟在该导游的煽动下，一起来骂执法人员。最后，那名导游竟然抓住和胸前的执法证，一把扯下来扔到了旅客的行李箱之间。"后来，我的执法证是公安机关帮我追回来的。半年了，这样的事情再也没发生过了。"和复光回忆起这一段很是感慨。

　　据悉，今年初，丽江成立了打击旅游市场"四黑"(黑导、黑团、黑店及黑社)综合整治领导小组，由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书记吉宏龙佳挂帅担任组长，尤其是在今年"4·01"事件发生之后，打击"四黑"的力度可谓达到了空前的程度。截至12月初，已经针对全市旅游市场的问题出动检查3500多人次，查获并处理了各种违规行为516起，查封无证经营的"黑店"9家，"黑社"3家，"黑团"187起。

　　15时50分，和复光带队来到了著名的四方街，在曾经发生过"4·01"血案的这个地方，他们巡查得更加仔细。见一名年轻女子站在四方街标志路牌对面的一家商铺门口，他随即上前询问："你带团噶？检查！"对方急忙从包里掏出导游证递过来，"我的团员正自由活动呢，所以没佩带。"和复光严肃地告诉对方，作为一名导游，在带团外出旅游的全过程中都必须佩带导游证，这是有明文规定的。

　　由于没戴导游证，和复光暂扣了这名导游的导游证，并要求其一周内到市旅游局交纳相应罚款，根据规定，罚款金额在500元以下，但一般情况通常只罚100元。

　　直到下午18时，三个小时的执法检查中，由和复光、徐金虎和毛智勇三人搭档组成的这个执法小分队，一共对30余名在古城内带团旅游的导游进行了检查，只开出了两张暂扣单和罚单。"开单的比例呈现出下降的趋势，说明我们丽江总体的旅游环境已经有了大大的改善。"

　　"明天我去玉龙雪山，主要也是查'黑导'、'黑团'的问题。有些导游为了躲避检查，会故意安排客人天不见亮就上山。加上雪山有点远，所以我大清早6点多就得出发。"和复光略有些疲倦地笑着说："整治旅游环境，人人有责哟！"

　　首席记者温星/文 记者高永永/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