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男子被控强奸入狱续：保卫科笔录做假

苦寻受害人30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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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里设施十分简陋 刘忠 摄

代昌模在出租屋

当年的报案信 叶伟民 摄

　　记者 叶伟民 四川攀枝花报道

　　30年前，一个名叫代昌模的29岁青年钢铁工人遭人控告“强奸幼女”，尽管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冤枉的，但还是被从严判决入狱九年。

　　出狱后，他踏上了寻访受害幼女的漫漫长路，一心希望她能还他清白。

　　他找到了她。但事件的真相反因此次见面更添迷离。

　　2006年11月17日，本报刊发了《苦寻受害人30载的强奸犯》一文。对此事的报道引发了人们关注，于是11月底，记者赶赴攀枝花，试图揭开当年真相。

　　30年前的厂房、保卫科、窝棚如今已荡然无存；经过30年的岁月，人们的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但通过手上200多页的案宗和相关人物的回忆，记者大概还原了当年的那一幕。

　　也许，记者还原的并不是事实的全部，但在那个特殊时代，这起案件至少还原了当年的某一种历史真相。

　　一封控告信

　　1976年5月28日下午，正在攀钢轨梁厂保卫科坐班的治安干事杨朝旭，被一个突然冲进来的年轻女人吓了一跳。她神情紧张，顾不上坐下，就将一封控告信放在办公桌上，略带哭腔地喊道：“我妹妹被强奸了。”

　　杨朝旭拿起这封信，只见里面写道：

　　轨梁厂党委、革委、保卫科领导同志：

　　我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检举轨梁厂大流氓强奸幼女犯代昌模的犯罪行为。

　　我是在我哥姐家来带小孩的(我哥姐周众坤、蒋爱群是运输部机车厂加工段工人)。1976年5月14日，我哥姐都去上班了，家中剩我和我姐的两个小孩(大的2岁半，小的1岁半)。上午9点20分左右，代昌模闯进我的家，先把我拉到他跟前比高低，随后在我家乱翻东西。我问他找什么东西。代说：“找刀”，我说：“等我哥回来再给你找。”

　　话未说完，代昌模在我家放箱子的地方把我一下紧紧抱住，一下把我按倒在地上，他用左手把我紧紧按住，用右手解开了我的裤带和他的裤带，强行强奸我。事后还威胁我说：“不要闹，不要说，要是说了，我就使劲弄你，怎(整，记者注)死你。”当时，我昏迷了……直到今天，快有半月了，还是下身肿，流浓(脓，记者注)水。5月27日上午10点多钟，代昌模还在东风商场外拦住我说了下流话。哥姐最近发现我吃饭少了，晚上说梦话，问我怎么回事，至5月28号我才说了。

　　我是新中国的儿童，是毛主席培育我成长，在深入批邓，回击右倾翻案风，追查反革命的高潮中，在纪念五·一六通知十周年的大喜日子里，代昌模三十几岁的人，强行强奸我，是当前两个阶级激烈斗争的反映，阶级敌人还在捣乱，他摧残我的身体和对精神上的刺激，已有半月之久……我强烈要求无产阶级专政机关对大流氓强奸幼女犯代昌模依法逮捕，判刑法办严惩，并要求对我的身体进行检查治疗。

　　控告人：攀钢运输部机车厂 蒋方萍

　　家庭中农，本人学生，女，现年11岁

　　1976.5.28

　　这封信无论字迹还是用词，都不像是出自一个小学生之手。就在杨朝旭和同事拿着信左右端详的时候，这个女人又拎出一条粘有血迹的内裤，说是她妹妹蒋方萍的。

　　屋内一片混乱。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是攀钢运输部打来的。电话那一头的人称，举报人是他们厂的职工蒋爱群，运输部保卫科、攀钢保卫处都接到了相同内容的控告信。

　　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杨朝旭立即向轨梁厂保卫科副科长谭仁杰汇报，次日一早，谭仁杰决定对代昌模进行审查。接到命令的杨朝旭和另外两位同事简单商量了一番，便一同朝代昌模的家走去。

　　此时，1公里开外的代昌模家中一片宁静，29岁的他正独自在屋内清洗工作服上的油污。昨晚给厂里一台机器换辊时，两个巨型螺丝咬合处发生了断裂，整个班组20多人抢修了一夜。

　　与周围近20户人家一样，代昌模的家也是一个用木条、席子和油毡搭成的简易窝棚。住在这一带的工人大多数是1960年代中后期为支援三线建设到此，在当时“先生产后生活”的号召以及毛主席“攀枝花建设不好，我睡不着觉”的思想鞭策下，几万名攀钢职工住窝棚、睡竹床，表达着对革命的忠诚。

　　阳光透过篾席，在屋内形成一片斑点。疲倦不堪的代昌模无心欣赏这个晴朗的星期六早上，清洗完毕后倒头就睡。朦胧中，杨朝旭等人已经进屋并开始摇他的身体。代昌模问什么事，对方说有些生产上的事情需要他去解决。代昌模揉了揉眼睛，披了件衣服，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当代昌模意识到他们没有走向厂房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保卫科。刚走进屋里，干事们立即上前将他五花大绑，惊恐万分的代昌模没挣扎几下，就已经无法动弹。随后他被告知，有些问题必须向组织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