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捐了100万元
买肥料的钱都不够了
见习记者 蔺桃
见过陈光保老人的记者说,他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这个79岁的正厅级离休官员,坐在轮椅上10多年了,一米八的块头装满整个轮椅。他始终在践行着一个念想,当官要当清官,做人要做好人。
今年8月底,他拿出105.2万元,奖励家乡广东省海康县(今雷州市)409位优秀学子。此前的两年,他都拿出100万元左右的农场收益用于助学、送温暖,甚至因此卖掉了他在市区的唯一一套房子。
他说,明年、后年,他都要再捐100万元。他不准备给5个子女留一分钱。有媒体说,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裸捐”。
陈光保离休前官至广东省湛江市政协主席,在湛江当地有很高声望。雷州人民尊称他为“保伯”。
他一直以“敢为天下先”著称。
1977年,他最早支持雷州农民实行包产到户,30年后的《广东党史》中,承认他当时治下的潭葛是“广东包产到户第一村”,比安徽的小岗村还早一年。
他调动农民开荒,用高科技发展农业、种植业,支持开发滩涂,兴建虾池,养虾业迅猛发展还实现了出口创汇。他大力支持教育事业,保护整理雷州市历史文化古迹,雷州城被评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
他一生清廉律己,对贪污腐败深恶痛绝。
如今,虽然他的农场地处偏远,除了曾经的下属来看望他,仍有许多村民来找他诉苦。
一个60多岁的农民到县里反映情况,求诉无门,到省里、北京去反映,却被送了回来;来雷州视察的领导,“动不动就住酒店,喝洋酒……”
这些农民告诉他的,他都会转达给在位的官员。
保伯用当地特有的雷州民歌,创作了一本《好官坏官歌》,共316页,里面唱的“坏官二十害”“坏官臭万年”,他都用来叮嘱那些上大学的受助学子。
那些来看他的官员,他更是不会放过,来一个就送一本,不厌其烦地说着,“做官,要做好官,不要做坏官”。
他很难理解现在社会的诸多事件,这到底是为什么?就像许多人不能理解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助学 我不要回报,只要他们做好人做好事
陈光保 男,1931年9月出生,广东雷州人。1964年始任海康县(今广东省雷州市)县长;1983年出任海康县委书记、中共湛江市委常委;1992年11月任湛江市政协主席,广东省五届、七届人大代表,全国六届人大代表。
1994年离休,60多岁的陈光保带着妻子和一帮农民到雷州半岛开荒建农场。近年来将收益用做助学、做好事,表示不留一分钱给儿女。事迹经中国青年报报道后,引发热议,被称为“裸捐”的离休官员。
都市快报: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为什么选择助学呢?
保伯:人才强国,胡锦涛总书记、温家宝总理都是这么说的,人才,才能改变贫穷的面貌。我以前当海康县县长、县委书记,就认为教育是最要紧的。(他提倡“治穷先治愚,兴学育人才”。上世纪80年代,他写的一篇文章《治穷先治愚》,被很多报刊转载。)
学生,读书才有出路。旧社会我家三代长工,我小时候给地主家放牛,牛死了,地主怪我命不好,把我撵回家。没钱,上不了学。私塾里的老师,看我想念书可怜,免了学费——6斗谷子,还送了我《三字经》《千字文》。后来上中学,考上了,没钱读,就去当了游击队员。
我有3个儿子,2个女儿,都上了大学,现在都在深圳、广州等地,在国企、银行,还有一个在暨南大学。孙子,一个读了硕士研究生,一个去国外留学。(言外之意,读书终结了他家三代长工的命运。)
都市快报:助学的过程中,有没有让你印象特别深的事?
保伯:雷州有个附城镇麻演村,有一家3个姓黄的兄弟今年都考上了大学,家里穷,交不起学费,就说要“抓阄”(决定谁来上大学)。我给他们捐了1万元,市政府给了4.5万元,其他人捐了4万多元,三兄弟都有学上了。
都市快报:有没有特别困难的时候?
保伯:我这个人很乐观。16岁就参加了革命,(1947年参加革命地下游击小组;1948年参加武工队;1949年,参加了解放海南岛战役支前工作。)后来又当了30多年的县长、县委书记,(经历过很多风浪)。
芒果冻死了,香蕉被台风打完了,都不算什么。现在干得比较成功,这就好。
都市快报:你跟帮助过的孩子熟悉吗?
保伯:我老了,不认识他们谁是谁。他们过年过节都会来看我。
都市快报:你想过让他们回报你吗?
保伯:我不要他们回报,我跟他们说,当官要当好官清官,要全心全意为国家做贡献,不要当坏官、贪官,坏官万年臭。不当官的,要做好人,为老百姓做好事。
都市快报:保伯,今年农场收成还好吗?
保伯:今年没有台风,收成还好。(声音略有颤抖,一字一顿的。)
都市快报:除了香蕉,还种了什么?
保伯:还有甘蔗。1995年,刚到这里的时候,我还种了蕉麻、芒果。那时候都是荒山野岭,什么都种不好。后来发现,种香蕉和甘蔗最合适。前10年,农场都在亏钱。这几年收成好起来,才赚了钱。
都市快报:农场大吗?一年能挣多少钱?
保伯:我承包了3个农场,加起来4000多亩。现在能挣差不多100万元,明年、后年,都能有100万元,还能捐。
都市快报:听说你今年捐钱给学生们之后,买肥料的钱都不够了,还要去贷款。
保伯:等卖了香蕉就有钱还银行了。
都市快报:去年收成不大好,你还卖了雷州市区三室一厅的一套房子,才凑成100万元吧?
保伯:我老伴几年前就去世了,孩子们都在外面,我住在农场里的,房子用不上,就卖了(卖了26万元)。
都市快报:农场条件挺艰苦的。您腿脚不好,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保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是搞水利的,天天都要在地里,搞伤了身体。90年代,腰就经常痛。之前因为腰骨增生,开了一次刀。1994年离休后办农场,复发,到宁波的一家医院开刀,没开好,差点把命送了。抢救了之后,就说神经什么坏了。之后就一直坐轮椅了。要两个人才能把我抬上轮椅。主要是人老了,那时候都快70岁了,身体会有些毛病。
裸捐 我再捞财产,对不起死去的战友
都市快报:有人说,您过世后不准备给孩子留一分钱遗产。
保伯:我跟孩子说,我没有财产留给你们了。
第一,我们家三代长工,本来就是没有财产的。
第二,我们海康从唐代到清代,出了6个清官,清代的丁宗洛在山东当知县,把祖上的100多亩田地都变卖了,救济农民。我是共产党员,为什么要留钱?
第三,我们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以前我打游击的战友,好多被抓了杀死了。我两次逃过,活到现在快80岁,我再捞财产,怎么对得起战友啊!
第四,我去美国,他们的孩子长到20多岁,父母就不给钱了,自谋生路。我5个小孩,都过得很好,不需要我的钱。
都市快报:您听说过陈光标这个人吗?他说死后要把全部财产捐给社会。
保伯:这个人我不大了解。但我们这里很多人都在学我,有50多个青年企业家,每年都会捐几十万出来做好事。很好。都市快报:您的家人支持您助学,而且不留任何财产吗?
保伯:支持。我老伴(生前)是个小学老师,她退休了跟着我来农场开荒,支持我捐钱给学生。我的孩子也都支持。今年我的钱只有80多万元(离休工资、赡养费和农场收益),不够100万元。我给我广州的小女儿打电话,我女婿是搞企业的,她开着车拿了20万元,回湛江给我。(其中的81万元奖励考上本科的405名学生,其余20多万元用于资助学校。)
都市快报:您想过您过世以后,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怎么办吗?
保伯:我搞了一个基金会,我的农场从明年起就叫“重教助学基金会农场”,赚的钱和捐出去的钱,委托雷州市政府的同志监督。
感谢中国青年报记者蒋昕捷提供图片
(根据录音及公开资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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