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静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

　　湖北柯建平特大杀人案调查

　　□文/本刊记者 汪文涛 通讯员 陈正义

　　□图/通讯员 刘生海

　　“关于柯建平的作案动机，目前已基本调查清楚，并非有些媒体报道的‘情杀论’——因女友堕入风尘而杀人报复。”6月22日，湖北省大冶市检察院有关负责人向记者透露。

　　今年5月19日上午9时许，家住湖北鄂州市梁子湖区的柯建平携带凶器乘车窜至大冶市保安镇，将该镇一美容美发店女子肖某杀死，并放火焚尸；随后，柯建平又杀死无辜群众3人，杀伤2人，并进行自残。

　　消息一出，舆论震惊，有关凶手作案动机的各种“版本”亦成为坊间议论的焦点。日前，记者从司法部门了解到，多次“进宫”的柯建平因自认为备受家庭和同村人看不起而产生了强烈的自卑心理，既而产生了报复社会的想法。

　　设计了几套方案

　　“我静悄悄来到这个世界上，但绝不能就静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 今年1月5日刑满释放不久，柯建平就有了这个轻生厌世的念头。

　　3月份的一天，柯建平买了一把水果刀，并打了一把锋利无比的甲鱼叉。

　　“如何让自己死得‘轰动’？”柯建平设计了几套方案，他的首选地点是北京某著名景点，但因为路费不够，他不得不放弃。

　　“鄂州市城区”是柯建平的第二选择，因为城里人多，肯定“轰动”，但他很快想到，“城里治安查得紧，甲鱼叉和水果刀很容易被发现，如果暴露了，自己的计划就实现不了了。”

　　4月份的一天下午4时许，柯建平带上甲鱼叉和水果刀来到梁子湖区沼山镇镇政府。看见镇政府办公楼里人员稀疏，柯建平又改变了原先“在镇政府杀人”的方案。

　　柯建平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邻市的一个文明古镇——大冶市保安镇。

　　“选择保安镇，柯建平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保安镇历史悠久、人口密集，而且与柯建平的老家梁子湖区交界，从梁子湖到保安镇仅需2元钱的车费。”办案人员告诉记者。

　　另据柯建平本人交代，选择在保安镇“下手”还有一个“好处”——异地作案不会牵连到家人。

　　无法控制的疯狂

　　5月19日，柯建平吃过早饭后，将水果刀和甲鱼叉放进麻布袋，来到公路边。等车期间，柯建平看见了一个加油站，他又去买了一瓶汽油，并把汽油装进麻布袋，然后搭车来到了保安镇。

　　想到实施“宏伟计划”后，自己可能活不了了，柯建平觉得应该消遣一把，于是他来到一间名为“张娜美容美发”的美容店。

　　“老板，有没有小姐？” 柯建平问。

　　“有啊……”老板回答。

　　谈妥价钱后，柯建平选择了一个面容较好的小肖(化名)。“交易”场所设在美容美发店对面的地下室，老板打开地下室的门后便离开了。

　　一翻“快活”后，躺在床上的小肖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柯建平起身从麻布袋拿出刀扎向了小肖。还没来得及吭声，小肖便倒在了血泊中。柯建平又拿出汽油淋洒，并点上了火。

　　放火焚尸后，柯建平一手拿刀、一手提着甲鱼叉走出地下室，开始进入“疯狂”状态……

　　居民姜怡胜和小舅子坐在离地下室不远处的油漆店里闲聊，见柯建平提着甲鱼叉路过，姜怡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多”看的几眼让柯建平起了疑心，他提起甲鱼叉刺向姜怡胜。受伤的姜怡胜赶忙和小舅子关起油漆店的大门，关门的一瞬间，三角甲鱼叉刺进门缝，被卡住。

　　手提水果刀，柯建平继续往前走，在保安农机公司大楼前，一清洁工人正在埋头打扫卫生。二话没说，柯建平上前向清洁工起胸部、腹部捅了多刀。

　　看见有人行凶，修理工陈国华连忙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柯建平又将陈国华刺倒在地。

　　“扁担英雄”的出现

　　看见有人拿着刀在街头左右挥舞，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抱着小孙子的62岁老太太焦妖贵遭到柯建平的毒手。焦老太虽被杀倒在地，但拼死护住怀中的小孩，危险向小孩步步逼近时，“扁担英雄”出现了……

　　正当所有人为小孩捏了一把汗时，一中年男子手持扁担与柯建平搏斗起来。中年男子一扁担将柯建平打翻在地后，左手一把提起孩子，右手持扁担继续击打柯的要害。

　　柯建平从地上爬起，向小巷子深处逃跑。此时，保安派出所副所长虞崇政、民警涂昭华赶到了现场，民警和“扁担英雄”一同向凶手追去。

　　追至巷子的角落，双方展开对峙。民警拾起砖头，大声喊话：“把刀放下！”见无路可逃，柯建平出人意料地用刀朝自己的脖子捅了两刀，顿时血流如注。民警虞崇政趁机上前，一砖头拍下柯建平手中的刀子，与涂昭华一起将柯建平按倒在地。

　　虞崇政一手摁住柯建平，一手掏出手机与市公安局联系；涂昭华则返还发案现场，寻找受害者。

　　当所有围观群众松了一口气，以为柯被制服时，柯建平猛地从地上蹿起，挣脱虞崇政后继续往前跑，逃跑过程中又将群众熊先霞砍伤。

　　民警急忙追赶了十几米之后，再次将柯建平彻底制服。

　　记者了解到，“扁担英雄”真名李清胜，37岁，系保安镇农技服务中心主任。

　　6月3日，李清胜被湖北省黄石市见义勇为基金会授予“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荣誉称号，并发奖金2000元。

　　“两进宫”后报复社会

　　“5月19日下午2点，也就是案发后的几个小时，我接到了检察长的电话通知。鉴于案情重大，检察长要求我们提前介入。”大冶市检察院侦查监督科负责人胡远文回忆。

　　5月20日——柯建平案发后的第二天，大冶市检察院、大冶市公安局联合召开了案情讨论会。“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后自残，后被送往医院救治，司法机关当时并不知道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而因为焚烧等原因，第一现场的物证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毁坏，针对这起突发的恶性犯罪案件，会议重点讨论并解决了几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大冶市检察院检察长袁群荣告诉记者。

　　一方面，犯罪嫌疑人手段凶残恶劣，另一方面，犯罪嫌疑人又进行了自残，“如何在依法追究犯罪嫌疑人法律责任的同时，体现司法机关人道主义精神？”这让袁群荣思虑良久。

　　在袁群荣的建议下，18名民警，6人一组，3班人轮流看守正在医院抢救的柯建平。待柯建平伤情好转后，才对其进行刑事拘留。

　　伤愈后的柯建平对自己的犯罪行为进行了如实交代。

　　今年29岁的柯建平此前有过“两进宫”的经历。2002年，柯建平在武汉打工期间因抢劫被判五年，这次入狱让柯建平心理极不平衡。“我就抢了400元，却被判了5年，同囚室的人，有的贪了几十万，也就判了几年。”调查笔录显示，柯建平觉得自己很“冤枉”。

　　出狱后不到两年，无一技之长的柯建平再次因为盗窃罪领刑二年，直到今年1月5日刑满释放。

　　用柯建平自己的话说，两次入狱后，村里人和家里都很看不起自己，而自己又没有什么朋友倾诉，渐渐产生了轻生和报复社会的念头。

　　“柯建平的家庭环境比较特殊，兄弟姐妹四人，哥哥毕业于武汉某著名大学，弟弟在深圳当上了小老板，妹妹正就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研究生，而柯本人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一位熟悉案情的人士告诉记者，“处于这样一个文化氛围很浓的家庭环境中，柯受自身条件的限制，在家中形成一个很大的反差，不但没有得到家人关怀，反而被看不起，这让他觉得活在世上很没有意思。”

　　“对于犯罪人员来讲，重新回到社会后，怎样才能得到教育关怀，怎样才能得到正面疏导，这不能不引起整个社会的重视。”上述人士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