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部长”吕祥国

　　在吴增亮印象中，吕祥国是个一米六左右的小个子男人，大约40岁，貌不惊人，但说话让人觉得很可靠。

　　7月15日，本刊记者在微山县武装部值班室提起“吕部长”时，值班人员一头雾水，表示“没听说过”。

　　吕祥国确实住在武装部宿舍。这是一幢二层小楼，透过紧锁着的两扇红色铁门，可以看到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尘，地上躺着一条水管子，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

　　“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见他了。”吕祥国的邻居称，偶尔能看见他的家属，但最近也不见了。“他是不是武装部的人？如果是，那你不就能在武装部找到他了吗？”邻居给了一个婉转的回答。

　　“他是我的战友，在沈阳军区当了三年兵。在部队里，也就是一个普通士兵。”本刊记者找到吕祥国的战友闫远波时，对方直言不讳。1990年退伍后，吕祥国回到微山，做起了小生意。几年后，他在武装部买了现在的房子，“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把房子买在这儿，但毕竟在这儿住了十几年，多少能认识些人，好办事。”

　　据吴增亮透露，吕祥国每年能往武装部输送七八十人，“微山县想当兵的，很多人都找他要名额。男孩最少4万元，女生一般都在10万元以上。我们觉得他搞了这么多年，又能把孩子安置好，肯定有点儿来头。明年要参加考试的和现在正在服役的孩子，都有从他手里走的，人家到现在还不知情呢。”

　　“他年年都走兵，怎么今年查出来了。”吕祥国的邻居有些不解，“可能今年查得严吧。”

　　闫远波认为，吕祥国完全没有必要造假章，“你说他造假章干什么呀，基本上盖真章都不会卡。”

　　家长们之所以信任吕祥国，还因为他在吃饭时带去的安置办主任杜伟。张星辰和吴增亮均向本刊记者表示，和吕祥国见面时，杜伟也在旁边。

　　7月15日，本刊记者暗访时，杜伟表示，他确实认识吕祥国，但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但在次日正式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杜伟则称，自己没和这个人联系过，只是知道他家住在武装部里。

　　县公安局副局长王聪透露，目前公安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吕祥国的问题也已立案，但调查进展情况暂时不能公开。

　　当兵热

　　“铁道游击队”的故乡微山县，素有以当兵为荣的传统。

　　“当兵光荣，当女兵更光荣。”吴增亮告诉本刊记者，就算当个女兵回来找不到工作，也是件无比荣耀的事，“谁家孩子要是当兵了，酒席比结婚摆得都热闹，还会有亲朋好友在电视里给这家点歌祝贺。在微山，上大学都没有当兵光荣。”

　　退伍之后的安置，是微山“当兵热”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杜伟介绍说，从1984年起，微山县开始给城镇户口的退伍军人安置工作，几乎所有工作都是可以吃“公粮”的。“拿他们2007年退伍的这些人来说，一共走了450个兵，安置起来非常困难。我们每年的任务都很艰巨。”

　　龚镇笑称，“全额事业单位一个月3000多元工资。我们这儿的人都觉得做生意不可靠，‘铁饭碗’稳当。找对象也都愿意找有‘铁饭碗’的。”

　　微山县武装部军事科参谋黄飞告诉本刊记者，2008年微山县有四五十个名额，但实际上走了上百个，“济宁市的征兵名额一部分分配到各县，另一部分作为机动名额。有的地方多走一些，有的地方少走一些。微山走得特别疯狂的时候，能走几百人，基本上整个济宁的机动名额全都在微山。”

　　当现有名额无法满足微山人蓬勃的当兵热情时，“兵贩子”就有了可乘之机。

　　据黄飞透露，“兵贩子”有时会从别的武装部找名额，或者在压根没有名额的情况下办理入伍，“但这些人退伍安置时，在微山县武装部找不到底儿，那这个兵就算白当了。”

　　“按照规定，当兵是不收任何费用的。”黄飞十分肯定，“但微山当兵实在太热了。”

　　为什么当了两年“真兵”之后才被发现用了“假公章”，黄飞对此没有正面回答，“总部领导说过，要严禁私自串通，或通过不正当渠道入伍。”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远超出名额的安置卡，杜伟表示，那是由上层单位发下来的，县民政局无权过问。

　　他向本刊记者介绍说，为了给“当兵热”降温，微山县从今年起不再给退伍军人安置工作，这一政策已开始试行。

　　能否“一查到底”

　　退伍军人王金凤的父亲王功修告诉本刊记者，6月23日下午，分管“安置门”事件的副县长李楠及公安局、安置办等部门领导和家长、考生们一起开了座谈会，“会上，李楠副县长看着我们举报的其他作弊者名单，批了‘一查到底’四个字。”但家长们仍心存疑虑。

　　6月下旬起，种楠等十几个人扛着铺盖，搬到民政局二楼楼道里，白天晚上守在这里，“我们是来找局长的，但总找不到他，就只好住在这里等他。”

　　安置办通常只有杜伟一人留守，“他们有时候会到我办公室来，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解释半天他们也不明白，还是一个劲地反复问。”

　　7月15日上午，种楠等人再次去找杜伟。杜伟回复说，“一切都是县里的决定，我只负责转达你们反映的情况。”当天下午，种楠等人找到县政府办公室，那里的工作人员则答复，“你们有什么事去找安置办。”

　　与此同时，“安置门”引起的另一场口水战也在网上展开。百度贴吧里，网友对“微山县退伍军人档案内幕”等相关帖子议论纷纷。有网友认为，应该将所有考场的监控录像公之于众；也有网友称，作弊被判零分实属活该。

　　“很多一起参加考试的战友骂我们。”龚镇称，由于他们24个人不服，所有参加此次考试的退伍军人都还没有进行安置，“有些人心里有鬼，他们怕我们闹，怕万一真的查出他们也作了弊。”

　　杜伟明确地告诉本刊：“现在对他们的处理结果已经下来的，就是文件上说的，不予安置。他们如果觉得有问题，可以用法律手段解决。”

　　“这次安置考试中出现的问题，家长和考生都向我们反映了，我们认为，安置办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微山县信访局局长殷宪林向《瞭望东方周刊》表示。他同时透露，涉及伪造公章的家长和考生曾经到北京，民政部的信访部门同样认为，如果查明伪造了公章，微山县政府取消其安置资格是正确的，并认为，在这件事上，家长既是受害者，也是违法者。

　　杜伟表示，此次安置工作的每一个步骤都很慎重，“发现假章后，我们找三家公安局进行了反复鉴定，公安那边也专门成立了专案组来调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