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眼观察 ■

　　2009年10月13日，河南省开封市政府就“宋都古城·汴梁”商标被某河北籍人士抢注一事，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提出异议。此前，开封的“包公祠”、“清明上河园”等知名景点已被人抢注，该省内的“少林寺”、“白马寺”、“殷墟”、“马氏庄园”等诸多知名景点也难以幸免。这种现象引起了时任河南省委书记徐光春的关注。10月25日，在河南省召开的自主创新体系建设大会上，徐光春书记提醒河南省的一些企业要增强商标意识。

　　自2001年年底新商标法出台，允许个人注册商标后，靠转卖商标创富的“商标抢注人”悄然诞生。尽管从2007年起抬高了自然人申请商标的“门槛”，有关法规也规定，连续三年未使用的商标可以申请撤销，但是靠打法律“擦边球”的“商标抢注人”依然活跃。

　　靠打法律“擦边球”的“商标抢注人”

　　杨海洋/文

　　诸多景点痛失商标

　　开封在历史上又称汴梁，是宋都古城，但是“宋都古城汴梁”的商标竟被两位河北人申请注册。

　　笔者从中国商标网上了解到，河北省邯郸市复兴区的李涛和杨超，在2006年2月28号提出申请，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简称国家商标局)于2009年7月27号初步审定。注册种类涵盖了旅行社、观光旅游、停车场出租、教育、组织竞赛等。

　　据开封市工商局商业广告科科长李延林介绍，2009年7月27日，国家商标局发布的商标初审公告上，第5181806号商标名为“宋都古城汴梁”。按照规定，如果在三个月的公告期内无人提出商标异议，申请人将取得该商标在相关项目上的注册专用权。

　　2009年10月13日，开封市政府向国家商标局提出异议。目前，国家商标局正在进行调查。开封市政府阐述的理由是，开封作为国务院首批命名的历史文化名城，大力实施宋都古城风貌保护与重现工程，使“宋都古城”、“汴梁”等成为开封市的象征，在国内外享有较高的知名度。该商标一旦被两名几乎不相干的自然人注册成功，将会对开封市旅游业的发展带来不良的影响。

　　开封市政府在提出异议的过程中还发现，除“宋都古城”、“汴梁”外，李涛和杨超还注册了“包公祠”、“清明上河园”、“关林”、“白马寺”、“殷墟”等河南省内知名景点名字的商标以及“狼牙山”、“葫芦岛”、“水泊梁山”、“昭君墓”等一系列国内著名景点名字的商标。开封市政府认为，二人的行为明显超出正常使用的范畴，有恶意抢注的倾向。

　　笔者查询得知，开封的“包公祠”还被一家烟草公司注册成烟草和打火机商标。而与此相关的“包青天”、“包拯”、“包龙图”等分别被河南省外的一些企业注册成白酒、卷烟、纺织品、运动器材、食用油和化肥等几十件商品商标。开封的“清明上河园”景点于1998年10月对外开放，第二年，浙江义乌市的一家服装厂捷足先登，申请注册了衬衣、服装类别的“清明上河”商标。现在，“清明上河”被他人注册成家禽养殖、食品饮料、白酒、餐馆等商标，此外还有一家企业也注册了“清明上河园”的商标。

　　独辟蹊径抢注商标

　　这些知名景点的名字成为别人商标的背后，活跃着不少“商标抢注人”的身影。

　　河南省民权县民权种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怀魁，就是在河南省内较有名气的一位“商标抢注人”。他的得意之作是把河南电视台的两个品牌栏目《梨园春》、《武林风》和世界两大种子公司的名字注册成商标。

　　现年39岁的张怀魁是一位生意人，上世纪80年代他开始在民权县城卖蔬菜种子，后来生意日渐有了规模。以前对商标并不十分了解的他，却从民权葡萄酒痛失“长城”商标一事上初识商标的价值。

　　1963年，民权葡萄酒厂有偿使用天津一家公司的“长城”牌商标，30年来，“长城”葡萄酒久负盛名。1993年8月，“长城”商标权被河北一家葡萄酒厂买断使用。民权葡萄酒厂要想继续使用，每年要缴纳3000多万元的商标使用费。痛失“长城”商标后，民权葡萄酒厂被几易其手，现在被浙江的一家公司收购。

　　张怀魁由此受到启发。1995年以后，他先后将自己培育的两个萝卜品种注册成“民权”文字商标和“德日”图文商标，1998年，他又将一个萝卜种子包装申报了外观设计发明专利。

　　因为有了商标和专利权保护，张怀魁公司销售的萝卜种子占国内销售市场的三分之一，在业界名气大增。

　　2001年年底，新修改的《商标法》开始实施，国家对注册商标申请人的限制有所放宽，个人也能注册商标，且持有人可将自己注册的商标进行转让和变更，“职业商标注册人”应运而生。被媒体公开报道的我国首个“商标抢注人”是上海的苏心悦。因为我国商标注册采用在先申请的原则，2003年3月，这位80后的女大学生抢注了九个商标，有两个商标被卖了21万。此事深深触动了张怀魁，原来抢注商标也可以赚钱。

　　“武林风”商标抢注成功

　　2003年，河南电视台筹备《武林风》栏目时，张怀魁嗅到了商机。

　　张怀魁认为河南是武术圣地，少林拳和太极拳驰名中外，《武林风》开播后一定会风靡全国，其商标价值也不容小觑。他用照相机把电视广告画面上的“武林风”三个字拍下来，这是我国著名书画家、湖南人黄永玉书写的，张怀魁要把这三个字注册成文字商标。

　　2003年12月初，张怀魁带上自己精心设计的“武林风”商标申请书，只身来到国家商标局。20多天下来，张怀魁翻烂了一本商标法，背熟了很多商标条例。经过几十次的修改、规范，在《武林风》开播前，张怀魁终于办完了所有的申请注册手续。

　　“武林风”商标申请注册后，深谙此道的张怀魁又把目光瞄向了河南电视台的另一个品牌栏目——《梨园春》。

　　张怀魁在中国商标网上查询后得知，已经有人抢注了“梨园春”商标。按照《商标法》的规定，在不同种商品上可以注册同一个名字的商标，张怀魁便把没有人注册的乐器等四类申请注册。另外，他受中国大陆向台湾赠送两只大熊猫的启发，他还注册了“团团圆圆”商标。

　　张怀魁了解到，中国的一些企业向国外发展时，因商标被国外抢注而要向商标持有人缴纳一定的商标使用费。而世界10大种子经销集团中，尚有两家没有在中国注册商标。未来几年内，这些种子销售公司可能会抢滩中国市场。

　　既然外国人能把中国的产品注册成商标，中国人为什么不能把外国的知名品牌在中国注册成商标？张怀魁又赶赴北京，以那两家企业的中文名字“埃德瓦塔”和“道化工”申请注册了种子类别的商标。

　　众多商标无人问津

　　抢注商标的目的是把商标卖出去，会“抢”但“卖”不出去的商标，仍然是白纸一张。

　　2007年12月底，国家商标局正式颁发了“武林风”的商标证，包括农业肥料、健身器材、金属门窗、车辆、烟草、餐饮等21类商品。至目前，张怀魁已经拿到了包括“武林风”、“梨园春”、“埃德瓦塔”、“道化工”等在内的5大类36件商标，还有十几件商标马上就批下来。

　　几年来，张怀魁为抢注商标已先后投入了十几万元，2005年，张怀魁的朋友杨根生也先后投入了三四万元。

　　和众多的“商标抢注人”一样，张怀魁和杨根生正经历着冰火两重天的考验。目前，他们抢注的商标中，仅有“武林风”农业肥料、化学肥料类的这件商标被民权县一家化肥销售公司以7万元的价格买走，其他的商标仍待字闺中。

　　河南电视台的《武林风》于2004年1月开播后，该台已经发现有人将此名申请注册了商标，他们一方面向国家商标局提出异议，一方面派律师与张怀魁交涉。

　　据河南电视台法律顾问冯焱燚介绍，自己到民权县找过张怀魁，当时希望对方能把商标转让，并愿意在对方付出的成本基础上，再给20万到40万。但这一条件却被张怀魁拒绝，他的理由听起来很简单：“这些钱太少了，他们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商标有巨大的经济价值，给这些钱有点像打发叫花子。”张怀魁开出的价格是200万。

　　2006年1月，河南电视台只好把“武林风”的字体改变。从此以后，河南电视台再也没有和张怀魁接触过。

　　张怀魁的解释是，当时河南电视台开价有点低，如果现在给自己80万元，他会把“梨园春”和“武林风”商标转让给河南电视台。他认为，“武林风”商标具有很高的商业价值，如果开家“武林风”酒店或者宾馆，名字一定很响亮。

　　商标抢注亟待规范

　　“商标抢注人”之所以能抢注成功，靠的是钻法律的空子。

　　张怀魁告诉笔者，为了限制恶意抢注商标等现象，2007年3月1日，国家工商总局抬高了自然人申请商标的“门槛”。要求必须是个体工商户、个人合伙、农村承包经营户等依法获准从事经营活动的自然人才可申请注册商标。但此项新规，并没有阻止住“商标抢注人”的步伐。办理营业执照或者挂靠这些经营者的门下，即可解决问题。

　　抢注商标后，持有人还要面临一道法律门槛。

　　根据《商标法》规定，如果注册商标已连续三年停止使用的，任何人都可以向商标局申请撤销该注册商标。《商标法实施细则》第29条注明：这里所指商标的使用，包括将商标用于商品、商品包装或者容器以及商品交易文书上，或者将商标用于广告宣传、展览以及其他业务活动。

　　于是，商标持有人的商标连续三年没使用时，他们会在国家级的一些媒体上刊登声明，这样可视为“将商标用于广告宣传、展览”。

　　一些法律界人士对此颇有争议，他们认为，从本质上说，商标的使用应当是具有商业意义的使用。单纯的商标注册信息的公布，或者商标注册人对其注册商标所作的权利声明，不应视为商标法意义上的商标的使用。这种对商标使用的过低的要求，造成商标抢注人只需很少的代价就能维持其商标注册。

　　即使有人申请撤销已连续三年停止使用的商标，其也面临一个时间和成本问题。按照规定，国家商标局在收到申请人提出的撤销申请后，商标局将通知商标注册人，限其在收到通知之日起两个月内提供相关证据。对商标局的撤销决定不服的，当事人可以自收到决定通知之日起15日内向商标评审委员会提出复审。商标评审委员会经审理决定维持商标局撤销决定的，当事人可以自收到决定之日起30日内向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起诉。

　　张怀魁认为，除了完善有关法规外，只有这些单位的商标意识提高了，才能减少“可乘之机”。笔者注意到，开封历史文化景点中，商标保护做得最好的是相国寺，其分别在十几类商标上注册了“相国寺”和“大相国寺”商标，但是百密一疏，一家酒厂还是注册了“相国寺”的酒类商标。 

　　专家指出，对于一些单位来说，即使把所有的商标类别都注册了，也未必有太大的意义，其中涉及一个成本问题。因此，在相关的旅游企业或者文物单位缺乏商标保护意识的情况下，地方政府应承担起保护城市品牌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