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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入室抢劫1元被判6年 越狱逃亡19年后自首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9月13日15:50  法律与生活

  生活用19年的光阴惩罚了他

  文/邹志远

  在莽撞青涩少年时代,他“主演了”中国版《越狱》——飞跃河南省周口监狱的高墙,亡命天涯。

  19年后,他双鬓染霜,两手空空,凄凉难耐,想将骸骨埋在家乡祖宗的坟茔旁。在父亲的苦苦哀求下,他选择了自首。

  犯 罪

  今年39岁的冯起运出生在河南省遂平县沈寨乡一个贫寒农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性格懦弱,父亲脾气暴躁。

  “在我的记忆里,父母常年都在吵架,家里什么都没有,土坯块当凳子,面案当餐桌,晚上全家5口挤在一床破烂的棉被里,靠体温取暖。”冯起运告诉笔者。惯。缺乏家庭温暖和良好教育,让冯起运养成偷瓜摸枣的习

  1989年12月,天气十分寒冷,刚满18岁的冯起运仍然身着单衣。为了给自己添身绒衣,他大白天操起一把螺丝刀,来到邻村西平县某村,费了半天劲撬开一户农家的门锁,翻箱倒柜近一小时,找到一元多钱。

  “我天生不是做贼的材料,偷瓜摸枣还行,入室盗窃完全不在行。”由于太紧张,主人回家开门的声音,他都没听见,被房主抱住双臂,抓个正着。

  为急于脱身,冯起运挣扎中打伤了房主,犯罪性质由盗窃演变为入室抢劫,后来他被西平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6年。

  “为一元多钱被判了6年刑,我觉得亏得很。但我不懂法,在判决时,法官问我要不要上诉,我怕上诉会让我遭受更重的处罚,就说服判不上诉。”

  1990年元月,冯起运被押送到省周口监狱一监区杨庄分监区服刑(当时名为豫劳二支队一大队杨庄中队)。和当时其他农场型监狱一样,杨庄中队戒备等级低、警力紧缺,没有高墙电网和武警看押。

  那时,监狱条件艰苦,民警宿舍和服刑人员的监舍都没有装风扇。夏季,天气炎热,有时候夜晚在监舍无法入睡,民警就和服刑人员带着草席和床单走出监舍,睡在大院的水泥地上。

  1991年7月19日白天,民警带着服刑人员在玉米地除了一整天草,十分劳累,夜晚在水泥地上乘凉时,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冯起运见时机已到,就悄悄将床单撕成布条,搓成一条六七米长的布绳,绑上沙袋,溜到大墙墙根,将沙袋甩过高墙,利用布绳和墙壁的摩擦力,像壁虎一样攀墙跃下,仓皇逃窜。

  在预谋脱逃前的几天,一位狱友告诉冯起运:瞅机会逃出监狱后,只要几年内不被抓住、不再犯罪,并且能立功为国家作贡献,政府就会特赦,免了你的罪。

  “我就是听了狱友的鬼话才下决心脱逃的,他一句话害了我19年!”冯起运向笔者抱怨。

  逃 亡

  冯起运借助微弱的星光向西仓皇逃去。他不敢走大路,只得沿着路边的玉米地西行。他没有便服,只得把囚服上的标志性的布条撕扯掉,囚服变成了衣衫褴褛的便装。

  途中他饿极了,向一位大娘讨吃的。大娘见他浑身破烂,很同情也很惊讶,便问他是什么人。

  冯起运吃了一惊,便骗大娘说,自己是个傻孩子,父母离婚后没人管他了,他想到漯河跟着姥姥过活。大娘相信了他,便给他几个馍。

  这下警醒了冯起运,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很长时间都穿得破破烂烂,浑身泥垢,活生生一名精神失常的流浪汉。“这样才不会有人正眼看你。”冯起运解释。

  两夜三天后,冯起运来到漯河火车站,饿极了,便向一位少年流浪汉讨吃的。流浪汉疑心他是来抢地盘的,给了他几块饼干,并告诉他警察查人查得很严,见到流浪汉就抓。

  冯起运吓了一大跳,急忙逃离火车站,向相对安全的乡下走去。

  一路上,他靠捡垃圾卖钱,辗转来到南阳郊区。后来,他干脆用捡破烂挣来的钱买了衣服和工具,收起了破烂。

  由于害怕警察和治保人员盘问,夏天他睡在玉米地里,冬天睡到人家废弃的瓜棚,只有大雨下雪天,才肯花上一毛钱住回大车店。

  有一次,在收破烂途中,他见一位老菜农拉着一车粪陷入坑中,便上前帮忙。老农见他心眼好,收留他,让他住到自家的菜棚中。

  “受人关怀的感觉真好,我感受到阔别多年的亲情。”老农见冯起运勤快老实,心地善良,身体条件又好,便热心地为他张罗说媳妇。冯起运既感激又恐慌,害怕弄假成真,真被姑娘相中,人家要求结婚登记,那就露馅儿了。于是,他仓皇丢掉收破烂的三轮车,四处逃亡。

  在后来的逃亡生涯中,多次碰到这样的“好事”,可他总不敢接招,在关键时仓皇逃离。

  机 遇

  1 9年来,冯起运辗转在河南、湖北、陕西、山西四省偏僻的矿山、农村或建筑工地,长期以捡破烂、修锅底、做建筑小工、淘金、挖煤为生。

  “由于我是孤身一人,又是逃犯身份,受了欺侮从不敢讨个说法,撞上机会也没办法抓住。”冯起运告诉笔者,1 9 9 3年,他在武汉一家建筑工地做小工,工期赶得很紧,有一次接连干了两天一夜,他实在受不了了,找包工头结账辞工,求了几次,包工头给了50元钱,并声称工程没有赚到钱,冯起运的半年工钱刚好够他的伙食费。

  冯起运很想到劳动部门去求助,但一想到自己的逃犯身份,只好忍了下来。

  1 9 9 8年,他在陕西渭南跟着一个金矿老板淘金,讲好了一天25元钱,三个月后,老板声称“赔了”,没钱开工钱,冯起运气坏了,找老板理论,老板找人揍了他一顿,威胁他,“再纠缠就把你送进派出所”,他一听“派出所”,立即就蔫了,自认倒霉。在逃亡的日子中,冯起运也有发达的“机会”。一位“很有本事”的金矿老板见他老实肯干,技术也行,就让他回老家找一班工人跟他淘金,并承诺“保证亏不了他”。冯起运很动心,因为“淘金工很难发财,可包工头就不一样了”,但一回老家,逃犯身份就要暴露。所以,“机会”对他来说,永远是个画饼,只可臆想,不能实现。

  淘金老板见他招不来人,就和一名四川的民工合作,后来那民工发了大财,回老家盖了洋楼,娶了漂亮媳妇。冯起运眼见别人拾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只能蒙起被子痛哭流涕。

  “逃亡19年,把我一辈子都耽误了!”冯起运告诉笔者。这种“耽误”自然包括爱情。

  早在1 9 9 3年,在武汉一家工地打工时,附近餐馆的一位女服务员对他有好感,待谈婚论嫁时,女孩要到他家去看看,说只要条件差不多,就可以嫁过去。化名“冯国强”的冯起运一看来真的了,只好仓皇辞工,不告而别。

  2002年,冯起运在淘金时受了伤,就转到潼关的一家炼金厂炼金。在那里,他遇见一位好心的大叔,找了间放农具的小屋让他住。

  房主的女儿很喜欢他,总忽闪着大眼睛进他屋子和他聊天,冯起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女性的温柔,心中暖意洋洋。“由于逃犯身份,我不敢向她表白心迹,只敢在梦中和她相爱。”回想那段柏拉图式的初恋,冯起运非常动情。

  女孩见他不来提亲,就托了位朋友过来问原因。朋友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对他说:“你不答应就对了,就你这样修盆补锅没出息的样子,配得上我们村里最水灵的姑娘吗?”

  冯起运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离开了村子,发誓要混出个人样,回来再见心爱的姑娘。

  惊 恐

  冯起运空有志气,但逃犯身份让他始终放不开手脚。2002年,离开村子后,他很想干出个名堂,但他不敢到技校学技术、不敢做生意、不敢进工厂应聘,只能辗转在金矿、煤矿、建筑工地寻求生活,也自然没有机会发财,更不用说出人头地。

  8年过去了,他依然两手空空,辗转在乡村和矿山,为生计奔波,看着同龄人结婚生子享受天伦之乐,他只能默默回味那些无疾而终的爱情和机遇。

  “19年来,我从不敢和别人交朋友,也不敢和人喝酒,害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被警察抓回监狱。”冯起运告诉笔者,19年来,他最害怕的是过春节。

  每个在外讨生活的人都想回家和亲人团聚,哪怕万里迢迢。只有他独自一人猫在工棚里喝着闷酒,喝多后,插上门痛哭流涕。他时常对着镜子,看到两鬓日渐长出的零星白发,忍不住以头撞墙:“冯起运,你为什要逃?你这辈子要白过了!”

  冯起运告诉笔者,回狱自首的念头也不是一天形成的。这些年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一见书店,就进去翻翻法律方面的书籍。他很想知道,像他这样的逃犯,是不是过了一定期限,政府真的就不追究责任或特赦,但一直也没找到想要的结果。

  2008年,他实在忍不住了,便走进渭南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以朋友的名义咨询相关的政策。律师告诉他:“法律的债没有免债条款,除了回狱自首,别无他法。”

  冯起运的心凉了半截,他想起狱友的话:逃犯要是被抓住就惨了,不被打死也得脱层皮。

  2010年7月,冯起运忍不住再次去潼关,他要看一眼阔别8年的潼关女孩。在她家附近等了5天,终于碰到她骑着电动车出门,车上载着两个孩子——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他很想和她叙叙旧,告诉她当初为什么不辞而别和这些年的思念。他尾随她走进一家早点店,并有意坐到她的对面。她打量了他一眼,便低头吃起早餐——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冯起运如痴如醉地坐在餐桌前,一动也不动。他开始反思这逃亡的19年生涯。

  从脱逃的那天起,他的逃犯身份已让他没有了积极向上的机会,没有了谈情说爱娶妻生子的资格。如果当初不选择逃亡,服完四年余刑后,他仍然可以东山再起,用青春去闯出一片天地,可自己却把人生最好的19年用来逃亡,这是何等的悲哀?

  冯起运想到了自杀。他在旅馆电扇上绑了条麻绳,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麻绳突然断了,他才想起自己的不孝,从被警察抓走那天算起,已21年没有见到生养他的父母。

  他对家乡产生了强烈的眷恋。“就是自杀,也得回到家乡去死,埋在祖宗的坟茔旁。”冯起运说。

  2010年7月13日,冯起运回到了老家。19年的逃亡让他忘记了乡音,村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他辗转来到父亲的新家,白发苍苍的父亲看了这名陌生人半天,问:“同志,你找谁?”冯起运忍不住跪倒在父亲面前:“爹,不孝的儿子起运回来了!”

  老人呆呆看了儿子一会儿,随即抱着他痛哭流涕:“儿子,爹娘想着你早已不在人世了。”当父亲得知儿子的傻念头后斥责道,“你在外逃亡19年还不算,还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自 首

  7月1 6日,在父亲的陪同下,冯起运乘车来到周口市西华县。当他们辗转来到西华县东王营乡杨庄村时,发现1 9年前他逃亡的那所监狱已荡然无存。

  村民惊讶地告诉来访者,杨庄中队在10年前已撤销了,服刑人员都转到一个叫“周口监狱”的地方,那里新建了一所监狱,高墙、电网、武警“一样也不少”。

  一番打听之后,奔波了一天的父子俩终于赶到了周口监狱。冯起运跑到警卫的岗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同志,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是来投案自首的,我2 0年前从这里脱逃……”从年轻武警惊奇的眼里,他看到了传奇。在他的内心,却装满无处不在的恓惶。

  “我到监狱自首后,没有警察打过我,他们只是反反复复询问逃亡的案情细节,夸奖我回狱自首,说要向检察院、法院如实说明情况,从轻发落。现在我浑身轻松,脱掉了19年的假面具,终于以本来面目见人了。”冯起运告诉笔者,他已坦然面对新的监狱生活,放弃了自杀念头。

  “警察说,出狱时,我才4 0出头,一切可以重头再来!”他说,“表面看来,越狱让我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自由,但生活用1 9年的光阴惩罚了我,剥夺了我梦想的爱情、亲情、友情和一切机遇,无边的孤独和惊恐时刻伴随着我,叫我生不如死。”

  越狱的利与弊

  从在逃人员冯起运的自首事件中,河南省周口监狱的监狱长谢西良从偶然中看到了必然。

  其一,服刑人员之所以脱逃,绝大多数是出于对人身自由被剥夺的恐惧和对越狱后处境的估计不足,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生活在贫困、恐惧、疾病之中。由于身份尴尬,无法像正常公民那样生活,在社会生活中合法权益遭受侵害时,无法自我保护,甚至有病都不敢求医。在外逃亡的日子比在监狱内更难过。

  其二,随着现代科技在追逃工作中的广泛应用,侥幸漏网变得越来越难。

  其三,监狱的教育改造工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监狱在剥夺服刑人员人身自由的同时,通过培训职业技能,为他们提供了回归社会的生存之道。对于那些年老、有病、残疾的服刑人员,监狱还提供了人道主义的治疗和帮助。一系列的举措,使得那些走投无路的在逃犯们有了悬崖勒马、投案自首的可能。

  其四,监狱开展了针对历年来从监狱脱逃或监外执行脱管、漏管犯罪嫌疑人的专项追捕和劝首活动,给在逃人员及其家庭带来了强烈震撼,同回狱自首相比,被抓捕归案的服刑人员会因越狱,而罪加一等,除了服完原有的刑罚外,还会被加刑。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9月上半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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