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罗斯金故居

　　恒殊

　　4年前，第一次去英国湖区，懵懂之间听到船老大喃喃自语，罗斯金当年就住在这里。罗斯金？哪个罗斯金？船上昏昏欲睡的我立刻来了精神。约翰·罗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大师，就像托尔斯泰后来所形容的，罗斯金“不只是当时最伟大的英国人之一，也是全世界、全时期最伟大的人之一。他的思想和言行不只描述了当下，也同样预示了未来”。

　　但是出于各种原因，直到4年后我才真正涉足罗斯金的故居，Brantwood。“Brant”在古语中意为“陡峭”，顾名思义，这座外形别致优雅的乡间别墅就坐落在风景秀丽的Coniston湖畔一个小山坡顶端，背后是茂密的森林，脚下是碧绿的牧场。相对于那个时代的人，罗斯金很长寿。他活了81岁，在这里安静地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28年。

　　自莎士比亚以来，英国出了不少文学大师，但相比欧洲其他曾强盛一时的国度——法国、西班牙，特别是意大利来说——英国就是一片艺术荒漠。这里从未出过任何著名的古典艺术家。英国画家们所擅长的风景画，康斯坦布尔之外就只剩下一个透纳。

　　十九世纪中期，3个皇家美术学院的年轻画家离经叛道，辍学创建了拉斐尔前派(Pre-Raphaelites)，主张回归文艺复兴初期的古典画风，英国近现代美术史才稍稍有些光辉起来。拉斐尔前派的主要抨击对象是当时教条主义盛行的皇家美术学院。皇家美术学院位于格林公园对面，现在经常举办拉斐尔前派的展览。

　　罗斯金最伟大的成就是作为艺术资助人和评论家。为了拥护透纳，罗斯金出版了《现代画家》。在他小小的寝室里，曾经悬挂了近20幅透纳的水彩画。透纳名声大噪，罗斯金一去世这些画立即就被贩卖了。

　　作为资助人和导师，他也和拉斐尔前派的年轻画家们走得很近。他尤其喜欢米雷。米雷是拉斐尔前派的三个创始人之一，最著名的作品是那幅溺水的奥菲丽亚。当时他请另一个创始人但丁·罗塞蒂的妻子当模特，在装满冷水的浴缸里泡了好几天，最后害人家得了肺结核。米雷和罗斯金一家走得很近，他们一起去苏格兰度假的时候，米雷拐跑了罗斯金的妻子Effie Gray。他们在第二年结婚，生了8个孩子。

　　人无完人，传记学家普遍认为，罗斯金的婚恋观是有问题的。他与Effie的婚姻关系是奉母之命，两人从未快乐，离婚后罗斯金也没再有任何绯闻。直到多年之后，50岁的罗斯金突然发疯一样爱上了一个年仅10岁的“洛丽塔”Rose la Touche，他对她的形容是“一尊洁白的小雕塑穿过薄暮的林间”。罗斯金对女人的理解仅限于对希腊雕塑的欣赏，他不能忍受真实的人体带有任何瑕疵。这点和浪漫且肉欲的拉斐尔前派的诗人画家们大相径庭，“朋友妻不可戏”在他们之间就是一句玩笑，大家都是一家人。但丁·罗塞蒂在妻子肺结核死后，转而去找密友威廉·莫里斯的妻子寻求慰藉，两人的关系一直存在了很多年。就好像亚瑟王与圆桌骑士的故事里，亚瑟、桂尼薇王后和兰斯洛特三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当时莫里斯同学忙着设计他的墙纸无暇顾及，又或许，他也和亚瑟一样慷慨。

　　Brantwood值得一提的是餐厅的设计。这里刚建成的时候只有现在的一半大小，然后几经翻新扩建，到罗斯金买下这里的时候，又重新设计了餐厅和一个六角形的角塔。罗斯金对建筑十分在行而且挑剔，他的名作《威尼斯之石》痛斥威尼斯建筑各种装饰流派的不和谐，但是他仍和从古至今无数文人墨客一样，爱极了威尼斯。他把餐厅的窗户修建成仿威尼斯样式的华丽七拱型，玻璃直接嵌入石头，营造出一片明亮的柱廊的感觉。走到窗边，可以直接眺望山坡下的湖水和牧场，还有远处色泽不一的群山。

　　《威尼斯之石》分三卷，其中谈论哥特风格的部分曾让威廉·莫里斯深深入迷，把它作为哥特复兴的样本单独出版。我以前大学的图书馆有一本上个世纪初的布面精装《威尼斯之石》，常年被我霸占着，直到毕业才最终打消了偷走的念头。我的专业是设计和出版，对我而言，一本书的卖相和内容一样重要。书虽然还给了学校，但我还是常年念叨着那本书，以至于写了一本发生在威尼斯的吸血鬼小说，也用了相同的名字。不过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