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弃的DNA

　　文/秦阳

　　一个刚出狱不久的犯人，莫名其妙地与一起纵火杀人案联系起来，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还是遭人陷害？命运总是和人开玩笑。15年的准备，DNA等关键物证逐步浮出水面，然而，似乎有重大突破的案件又出现了新的波折……

　　意外？凶杀？

　　1991年5月21日深夜，美国纽约奥本的小社区，一起突然发生的火灾，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志愿者消防员巴里·本奇被紧急的电话铃声从睡梦中惊醒，消防局局长命令他迅速赶往芬格湖一处正在着火的房子。这所房子刚好是他的前准嫂子49岁的萨比娜的住所。

　　本奇立即穿上制服，迅速驱车赶往案发现场。一接近火灾现场，本奇就和其他消防员一起投入到灭火行动。

　　没多久，火势就得到了控制。消防局局长走到本奇身边，说准备派一些人进入房屋，看看萨比娜或其他人是否在屋子里。本奇选择断后，以观察周围是否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其他消防员还没进入多久，就听见本奇在外面大声叫喊。其他消防员立即赶了出来，他们发现本奇站在一条污浊的道路的对面，地上有一团东西。当消防员们走进时，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这个东西竟然是赤身裸体——已经死亡的萨比娜的尸体。

　　对这个可怕的现场观察了一会，消防局局长向他的消防员们叫喊。他们立即与警方联系，向当地的警长报告了情况。

　　当时在现场的消防员对萨比娜的死因倍感迷惑：是因为大火使萨比娜吸入了太多的烟雾，而迫使她爬到了屋外；还是因为萨比娜看到大火的可怕景象而心脏病突发导致死亡……各种可能都有，但是没有任何可以解释萨比娜被发现的时候为什么是裸体。也有人怀疑本奇是如何发现尸体并直接走到尸体旁的。

　　第二天一大早，关于这场火灾的消息占据了当地媒体的头版头条。人们起初认为这不过是一起意外的悲剧。然而，法医尸检的结果却令所有人感到震惊。

　　法医人员在萨比娜的身上发现了一个类似人咬的咬痕，同时她的身上还有多处刀伤和绳勒的痕迹。在萨比娜的手腕上，能看得出她在防卫过程中所留下的伤口。

　　很明显，她的死亡不是一起简单的意外，而是一起凶杀案。

　　压痕判案

　　警员彼特·皮克尼被指派负责对萨比娜凶杀案进行调查。在这个方圆不大的小镇里，他很清楚萨比娜就是本奇哥哥的前女友，据他所知，他们分手的时候很友好，彼此没有敌意。

　　在遇害之前，萨比娜在奥本郡儿童保护组织的当地分部作社会工作者。

　　皮克尼对萨比娜的主管进行了调查，他了解到萨比娜与同事们相处得很好，最近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后来，萨比娜的主管回忆起来，萨比娜在出事的8个月前曾经遇到了一个事情，她曾经剥夺了一位父亲对自己17岁女儿的监护权，从而使他们分离。

　　为此，那个名叫罗伊·布朗的父亲对此十分气愤，并对这个儿童保护中心多次打来骚扰电话，并寄去了几封泄愤的信。为此，分部的主管报了警，随后，罗伊·布朗被拘捕。

　　当皮克尼警官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对布朗进行了调查。布朗曾经由于一个事故而被判入狱8个月，并在萨比娜被谋杀前的一个星期被释放。布朗也有过其他前科，因此，他的行动一直受到限制。

　　获得这些信息后，皮克尼前往地区检察院，获得法院令，取布朗的牙印样本，以此对比在萨比娜身上所残留的咬痕印是否一致。警方进行取样时，布朗没有反抗，并很愿意提供牙印样本。

　　第二天一大早，布朗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当他开门的时候，他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几辆警车停在了他家门口，警方手握抓捕证，逮捕了他。

　　警方将布朗带回到警察局，他们告诉布朗说，他的牙印与案发现场的牙印完全吻合。然而，布朗说自己是清白的。布朗声称案发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睡觉。

　　但他的辩解并不十分有说服力，结果是，布朗被指控杀害了萨比娜。

　　由于没有钱，布朗没有聘请律师，法庭给他指派了两个律师为他辩护。辩护律师请来了一位牙医，牙医指出布朗的牙印与尸体上残留的咬痕不相吻合，这也是整个案件最有争议的证据。

　　因为在案发的时候，布朗的两颗上门牙已经掉了，只有四颗牙齿，而尸体上的牙印有六颗。即使这样，陪审团也认定布朗对萨比娜犯有谋杀罪。1992年1月23日，布朗被判处25年监禁。

　　14年后的DNA

　　尽管被关进监狱，布朗一直宣称自己“无辜”。在狱中，他3次向法庭上诉。

　　1995年，布朗甚至要求对凶杀现场一件带血的睡衣进行DNA检测，但他的申诉均被驳回。布朗没有放弃，他在狱中起草了一份动议书，由他姐姐制作了3.6万份在全纽约州散发，要求法庭对睡衣进行DNA检测。

　　2003年，布朗继父家的房子着了火，将他放在继父家中的审讯记录全都烧成了灰烬。

　　布朗根据《信息自由法》，要求美国法庭重新给他记录复印件。在详细的复印件中，布朗看到了他以前从未看到的一些证人证词。

　　据此，布朗发现当地一个名叫巴里·本奇的义务消防员，可能就是杀害萨比娜的真正凶手。布朗家人在调查后发现，此人嫌疑很大。

　　本奇的女友塔玛拉·依科斯塔特作证说，案发前一天下午5时，本奇与她吵了起来，两人还动了手，后来本奇到住处附近酒吧买醉。

　　次日凌晨1时半至1时45分时，本奇醉醺醺地回到家中。回家后，本奇洗了脸和手臂，很不寻常地把随身携带的救火警报呼叫器关掉，上床睡觉。

　　根据其他证词，本奇离开酒吧的时间为夜里12时左右。在离开酒吧和回到家中的一个多小时，本奇行踪可疑，萨比娜居住的农庄正好在这段时间失火。

　　本奇睡着后，消防队多次拨打他家中电话，召唤他到农庄救火。据其他消防队员说，本奇抵达现场后，直接朝着萨比娜尸体发现处走去。

　　他的哥哥罗纳德是死者萨比娜的前男友，两人同居17年后分手。之后，罗纳德把父亲留下的房子给了萨比娜，而本奇对此耿耿于怀。

　　根据这些疑点，布朗认为，本奇涉案可能性极大。于是2003年，布朗向本奇寄出了一封信：“证人可能作伪证，法官可能被愚弄，陪审团可能犯错误，但D N A检测不会出错，DNA是上帝的创造，上帝不会出错。”

　　在收到这封信5天后，本奇卧轨自杀了。本奇的死更加让布朗相信，他就是真正的凶手。

　　2005年，布朗开始请一个名为“无辜项目”的组织替自己打官司，该组织专为无辜者翻案，自1989年起已为188名无辜入狱者洗清罪名。法院最终同意进行DNA检测，但已经死亡的本奇的DNA又怎么获得呢？

　　迟到的清白

　　这时，本奇的女儿艾克斯·塔特站了出来。自从这件凶案闹大之后，艾克斯·塔特就怀疑自己的父亲了。因此，当布朗家人找到艾克斯·塔特时，她觉得必须用自己的唾液去做DNA检测。“我知道这样做能帮助布朗，如果不帮他，让他继续在监狱里，我怎么能安心在这世上生活？”

　　两周后，法医的DNA检测发现，艾克斯·塔特的唾液与睡衣上的残留物吻合，但这证据能否让布朗出狱，布朗还不得而知。当初审案的法官也没有就此发表意见。

　　专替冤案争取澄清机会的“昭雪计划”律师要求法院立即释放布朗。

　　2006年，49岁的布朗罹患肝病，需要接受肝脏移植手术。律师埃里克·费雷罗说：“本案不同寻常之处在于，有人竟能在牢房里，自己把冤案破了。这种事，我们还是头一次遇到。”

　　在四份要求释放布朗的宣誓书中，其中一个是本奇多年的女朋友，另一个是艾克斯·塔特的宣誓书。

　　2007年年初，布朗的辩护律师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地区检察院检察长官吉姆·维格森同意对1991年对布朗的指控进行重新调查。他确切地说，他将要求法官撤掉指控，并释放布朗。

　　2008年12月，由于从1991年被误判入狱多年，法庭宣布罗伊。布朗将获得260万美元的赔偿金。

　　发现关键词：刑事案件复查

　　在20世纪80年代末之前，很多人相信美国的司法制度非常完善，对被告的救济非常有力，不相信司法中存在冤假错案。

　　但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之后，随着D N A技术被发明和推广，人们才发现司法领域的冤案是如此之多，这些冤案以致震撼了美国人的心灵。由此，很多人对美国的司法制度开始有了不信任和怀疑的态度。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人们意识到对司法制度予以完善、救济和改革的必要性以及研究冤假错案发生的原因的必要性。

　　材料表明，自从美国D N A鉴定技术被应用后，40%有利于被定罪人，遗憾的是75%的证据丢失了。在1989年DNA鉴定技术出现之前，冤案发生率无从考证。

　　英国和加拿大有刑事案件复查委员会这类专门机构，负责调查和宣布冤案。国外的复查委员会独立于司法机关，吸收律师、媒体、法官、检察官等多方人士参加。委员会初步过滤案件后，会将觉得证据比较有把握的案件再移交司法机关。

　　在中国，刑事案件复查工作主要由检察机关控告申诉部门完成。刑事申诉案件的复查是保障公民合法权益的重要方式，同时也是检察机关履行法律监督职能和完善内部监督和制约的有效途径。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10月上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