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出租的医保卡

　　文/金昕

　　经过一番明察暗访，医保局监督部门发现这些人存在着“收卡(社保卡)—配药—贩药”一条龙服务的可能……

　　如今，房屋可以出租，车子可以出租。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竟然连就医配药用的社保卡也可以出租了。日前，上海警方就侦破了这样一起通过租借他人社保卡配药后再非法倒卖牟利，致使国家医保基金损失近500万元的新型大案。

　　飞来的“外快”

　　清晨，上海市杨浦区的一家公园内，前来晨练的老年人将公园的各个角落都“占领”了。和以往不同的是，近一时期，这些晨练的老人既不跑步，也不打拳，而是三五成群地围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最近有几个外地人专门在附近的一些小区收集社保卡，说是借给他们每张卡每个月能有几百元的回扣哦。”

　　“你刚刚知道啊，我的社保卡已经借给他们好几次了，我现在每个月的小菜钱

　　就全靠这张卡了。”

　　“是吗？社保卡也可以赚钱吗？真的还有这样的好事啊，我的社保卡也不是经常用的，哪天你带我也去捞点外快吧。”

　　一传十，十传百。有关将社保卡出租后赚取外快、快速“发点小财”的消息在众多中老年人中不胫而走。

　　“我还会骗你们吗，明天你们拿好自己的社保卡到我家来，我带你们去。”抱着“有福同享”的念头，性格豪爽的张女士于第二天上午，自告奋勇地带着几个老姐妹去找那几个专门收集社保卡的外地人。

　　可是，当他们兴冲冲地来到小区的街心花园后，却没有见到原本一直在此设点收卡的外地人。“没关系，我有他们老板的手机号码，我打个电话问问。”张女士掏出手机拨通了收卡老板的电话。那个老板告诉她，因为生意忙，人手少，他们如今基本上都在人流量大的集贸市场和大型超市附近“上班”，现在正在那里。

　　随即，张女士便带着那几个老姐妹向附近的一个华联吉买盛超市赶去。在超市广场的入口处，他们见到了几个操着安徽口音，30岁左右的男女。在他们面前竖立着一块牌子，上面醒目地写着“拉卡收药”四个大字。一个自称宋老板的男子笑眯眯地对张女士说：“谢谢你给我介绍生意哦，我不会忘记你的。”接着，他掉头问张女士身边的那几个老年妇女：“你们是直接把药卖给我还是把社保卡给我，由我替你们去医院配药？如果把社保卡借给我，我就按照每次开药价格的55%返还给你们现金。如果把社保卡长期租借给我，我就每个月付给你们400元的租借费，你们自己选择一下吧。”

　　“我看你们的身体都不错，又不经常到医院看病，还是索性把社保卡借给宋老板合算，我就是这样的。”此时的张女士无形之中扮演了一个撬边模子的角色。

　　很快，几位老年妇女纷纷拿出自己的社保卡借给宋老板，而宋老板则当场掏出现金交到她们的手中，并一一记下了她们的联系方式：“各位阿姨你们放心，我这人做事绝对是讲信用的，你们年纪都大了，难免会有头痛脑热的，一旦需要上医院看病，就随时到我这里来拿卡。”

　　随后，几个老年妇女心满意足地消失在人流中。

　　职业“配药人”

　　现在，让我们转换视角从超市聚焦到上海市某三级甲等医院。

　　2010年1月的一天，像往常一样，这家医院的门口人流熙攘。上午七点不到，在医院的挂号大厅内，就有两三个安徽籍男子在排队等候挂号了。但是，和其他前来就诊的病人不同，他们一个人均要分别挂几个号。据在门诊大厅值班的保安说，他们都是“老面孔”了，到医院来的目的根本不是看病，而是手持一叠他人社保卡和病历卡到医院来配药的专业户。这些人，都租住在周围居民新村内。由于他们并没有干扰医院正常的工作秩序，保安尽管十分头疼，但拿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挂好号后，他们便迅速分头到内科、外科、骨科等，对医生谎称家中老人、亲戚年老体弱，行动不便，特地替老人来医院代配药。然后拿着医生开的处方到药房领取药品后，提着各类药品迅速走出医院的大门。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上海市医保监督部门和医院方面的关注。

　　经过一番明察暗访，医保局监督部门发现这些人存在着“收卡(社保卡)—配药—贩药”一条龙服务的可能，而且他们还对上海市的医保政策十分熟悉。每次到医院配药每张社保卡配药的金额从不超过1000元。因为，根据医保局的规定，每张社保卡每次无论挂几个科室的号，总的配药金额不能超过1000元，一旦超过，这张社保卡就属于违规，将被医保局的电脑系统自动锁定，被停止使用。因此，虽然他们频繁地使用多张社保卡轮换到医院配药，但始终没有因超过医保局设置的预警警戒线而被发现。

　　尽管如此，医保局的监督部门根据种种异常迹象，认为这几个安徽人似有冒用他人社保卡，诈骗国家医保基金的犯罪嫌疑。于是，立即决定向警方通报，请求警方协同查处。

　　锁定嫌疑人

　　尽管侦查员和形形色色的经济领域犯罪活动打过交道，但利用社保卡来诈骗医保基金的案子还是首次遇到，如何准确认定犯罪嫌疑人行为是否构成犯罪？

　　为了不打草惊蛇，侦查员决定先

　　调取他们经常前去配药的那家医院门涉案药品口和门诊大厅的监控录像，通过录像来查找和认定可疑人员。于是，侦查员将2009年年底和2010年年初的监控录像反复查看与比对，终于把那些频繁前来配药的安徽人一一锁定。

　　侦查员还根据他们的外貌特征以及穿着打扮，特意给他们取了诸如“眼镜”、“滑雪衫”、“胖子”、“黄毛”等绰号。

　　与此同时，侦查员深入医院附近的超市、集贸市场、居民住宅小区以及老年人聚集的公园内进行暗访，获取了他们如何从老年人那里租借社保卡，又如何支付报酬等证据。

　　侦查员还通过乔妆打扮，摸清了这些安徽人的落脚点。

　　经过一个多月的缜密侦查，侦查员彻底摸清了“眼镜”、“滑雪衫”、“胖子”、“黄毛”等安徽人的活动轨迹，集中收网的时机已经成熟。

　　2010年2月1日上午，侦查员在市医保监督检查所的配合下兵分多路，一路在监控室负责查看监控画面，另几路则分头蹲守在各个医疗科室和他们的居住地。10点整，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各路侦查员同时行动，立即对早已锁定的对象实施抓捕，并迅速带离现场。

　　由于行动干净利索，在医院里看病就诊的医生与病人对发生在身边的这场“战斗”浑然不觉。

　　此次抓捕行动中，抓获犯罪嫌疑人6人，现场缴获涉案社保卡130张，尚未来得及贩卖出去的诺和灵、吗丁啉、达喜、金水宝、易善复、保心丸、拜糖平等各类药品120余种共计3200盒，价值17万余元。此外，还有大量的医院门诊病人费用清单、医疗单位专用收费收据及药品调配清单等。

　　家族式团伙

　　当侦查员将“眼镜”、“滑雪衫”、“胖子”、“黄毛”等人被押进审讯室后，总算将他们的绰号与其真实身份一一对上号。他们分别是宋大龙、张杰、王一江、陈伟、陈修等，均来自安徽利辛县，分属5个家庭。

　　让侦查员意外的是，他们是一个家族式的作案团伙，彼此之间有的是父子，有的是夫妻，也有的是兄弟。他们内部分工明确，采取“一条龙”的作业方式，一部分人负责在大街小巷粘贴或者在居民信箱塞租借社保卡的小广告，一部分人负责到超市、住宅小区和老年人晨练的公园内设点收卡，另一部分人则拿着租借来的社保卡到医院挂号就医，采取虚构病情、谎称为家里老人代配药等手法，刷卡骗取药品，最后另有专人负责将药品销往外地。

　　据交代，他们每个月平均要到医院配三四万元的药品，扣除每张卡20%～30%的自费部分后，可净赚1万多元。

　　由于犯罪嫌疑人十分了解医保局的监督管理制度，有的放矢地采取轮换使用社保卡、控制每次配药金额等手法，使得每张社保卡的就诊次数和费用呈现“平稳”，没有异常的“短期井喷”现象，犯罪行为具有一定的隐秘性。

　　据初步统计，自2008年1月以来，他们用近300张租借来的社保卡到一些医院轮换配药，已造成本市医保基金损失近500万元。

　　自从上海市2000年开始实施医保制度后，医保基金一直面临着较大的压力，医疗费用以年均10%以上的速率增长。医保账户支出的缺口巨大，有关部门已经连续出台了多项管理规定，对出借、冒用以及采用伪造、变造账目等手段骗取医保基金的行为，除按医保规定予以追款、警告、行政罚款外，对构成犯罪的，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目前，涉嫌本案的近300张社保卡已被医保局冻结并暂停使用，相关人员被列入黑名单；宋大龙、张杰、王一江、陈伟、陈修等犯罪嫌疑人也已被上海市人民检察院二分院批准逮捕。

　　(注：文中涉案人员均系化名)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10月上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