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桂林市七星区党政办公室报账员白园，在短短两年时间里，通过涂改发票金额，或冒充相关领导签字，侵吞公款达1235万元。2010年8月2日，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犯贪污罪、诈骗罪判处其无期徒刑。

　　一个无职无权的报账员，何以能如此胆大妄为？

　　小小报账员侵吞公款1200万

　　周其剑/文

　　报账员发现漏洞想歪招

　　2000年8月，刚从桂林旅游专科学校毕业的白园，因其出众的外表，从众多应聘者中脱颖而出，被桂林市七星区党政办聘用，从事政务接待工作。

　　在此后的工作中，白园为人谦虚，待人热情，各项工作都积极完成。三年后，七星区党政办安排她做报账员。报账员的工作，就是把党政办及工作人员(包括城区党政领导)的公务开支票据汇集后送到会计核算中心报销。此时，七星区已实行公务费用会计核算制度，对区直机关各部门、单位预算内和预算外资金等财务收支采取“集中管理、统一开户、分户核算”，具体由会计核算中心集中办理核算业务。纳入会计中心核算的部门、单位取消会计职位，只保留一名报账员负责报账。

　　这是一项极为繁忙的工作，每天都有许多票据集中到白园的手里，她要一一整理、造表册，送去会计核算中心报销。一天，白园在整理票据时发现，一张发票的领导签名有些模糊，可能是使用的笔墨水不畅，也可能是领导很忙，字写得匆忙，细心的白园担心此发票在会计核算中心通不过，于是便拿笔将领导的签字描了一遍。

　　在会计核算中心，财务人员只扫了一眼就将这张票据翻过去了。白园似乎在瞬间受到了某种启发，一连好几天，她都在想着这件事，最终，她认为会计核算中心的财务人员好像对领导的签名有一种“敬而远之”的心理，只要有领导的签名，就懒得去仔细检查、辨认，自己如果在有领导签名的票据上改动一下数字，是不是能有所收获呢？

　　白园决定小试牛刀，她将几张只有几百元的小数额发票做了小的改动，比如将“1”改成“7”，将“3”改成“8”，最下面一栏的大写则用橡皮直接擦掉再重写。为了更好地蒙混过关，她还将大写涂改的地方与前页粘在一起，不便于细看。她想，如果被认出有问题而退回来，这几张发票就不报了，自己把钱补给开支人，反正损失也不大。

　　让白园惊喜的是，这些票据都通过了报账。此后，白园隔三岔五就涂改一些发票去报账，每次都有几百元的额外“收入”。一次次得逞，让白园变得贪心起来，她逐渐将涂改由百位数改至千位数、万位数，从一次侵吞几百元至一次侵吞数千元、数万元。

　　四处收集发票报假账

　　涂改发票上的数字毕竟不是很方便，只能在“1”、“3”等少数几个数字上下功夫，比如“2”、“4”就很难改成其他数字，而且涂改有可能会被识出，风险太大，一段时间后，白园觉得这个办法还需要改进。她想，只要有领导的签名就很容易过关，如果弄些假发票来冒充领导签名，不是更省事吗？自己不是想填多少就填多少了。

　　白园为这个想法兴奋不已，接下来，她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一件事是练习、模仿领导和同事的签名。只要是有不同领导签名、有不同经手人签名的发票，白园都要复印一份，然后偷偷模仿、练笔。有一天，在出差人多次催报账，而签字领导又不在单位的情况下，她索性自己替领导签了名。她这样做有两个意图，一是为快点报账，免得老是被人催；二是试一试“水”，看看自己的模仿达到什么程度。如果能通过那就成功了，如果被辨认出来，可以解释说“出差人催得急，领导又出差去了，只好替领导签了”，应该不会出事。当白园拿了这沓发票去会计核算中心报销时，没想到财务人员只对领导签名扫了一眼，很快就给她报了账。

　　这更让白园坚定了信心。两年下来，她先后模仿过10多个人的签名，上到区委书记、区长、党政办主任，下至秘书、司机等党政办工作人员，都在她的模仿之列。

　　第二件事就是收集各种发票。她收集的发票包罗万象，有餐票、车船票、住宿发票、购物发票等等。为此，白园爱上了购物，每次购物都必开发票，而且她还摸索出一个门道——到一些大商场，先是购买消费券、购物卡，要求开发票，之后又用这些消费券、购物卡去购物，再开一次发票，这样，花一次钱就开了两次发票。

　　贪心不足终落网

　　2008年2月28日，白园被调离报账员岗位，继续从事接待工作。此时，白园已侵吞公款500多万元。

　　此时的白园本可以此为机会“全身而退”，但她已经贪心难抑，不甘心就此收手。

　　白园了解到，只要有经手人和领导签名，依然可以直接从会计核算中心报账领钱，只是她已不是报账员，会计核算中心的人不知是否了解情况。抱着侥幸心理，白园拿着一堆冒签了领导名字的发票去核算中心报账，结果如她所愿。不过，她心里还是很不安，4月份她只做了一次。5、6月份，她每月也只做三四次。

　　一直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渐渐地，白园的胆子又大了起来。8月、9月，她几乎是2天至3天就去报一次“账”。9月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涂改发票、假冒签名报账38单，诈骗金额高达210万元，其中9月22日一天之内就报账10次之多，金额高达70万。

　　2008年9月25日，白园又提着一堆假发票来到会计核算中心，接待她的是会计高某。在核对报账材料的过程中，高某想起，9月份白园几乎每天都来，每次报账的数额都很大，加起来应该超过百万了，这开支未免也太大了吧，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名堂？高某向托管单位七星区财政局副局长兼会计核算中心负责人梁某汇报了这个情况。

　　梁某听了汇报后便将白园近期报账的发票调出来，一一细看之后很快发现一些发票上的金额有改动的痕迹。更奇怪的是，报账材料上有他自己的签名，但他认出不是自己本人的笔迹。仔细回想，自6月以来他根本没有在白园的报账材料上签过字。

　　白园的报账材料有问题。梁某决定调查，他找到报销单上签名的经手人、负责人核实，他们都说不是自己签的字，也没有过发票上显示的开支。

　　9月26日，七星区财政局领导找到白园，要她说明所报账目的来源和去向，但白园拒不交代问题。

　　9月28日，城区政府主要领导亲自找白园谈话，白园意识到事情败露了，她只好承认了私自涂改发票金额并模仿工作人员和领导签名侵吞公款的行为。当天，白园向公安机关投案。随后，她陆续退出了884万元公款。

　　疯狂侵吞公款只为“经济独立”

　　经查，2006年9月至2008年2月，白园涂改发票、用虚假发票以及假冒经办人和领导签名等手段，共填报发票274单，贪污公款539万余元，平均每月贪污公款34万余元；2008年3月至9月，白园在调离报账员岗位后，继续作案，共填报发票143单，诈骗公款696万余元，平均每月诈骗公款99万余元。

　　案发后，白园的同事和朋友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在他们的印象中，白园生活低调、朴实，平常除了买点衣服，很少见她大手大脚花钱。

　　作为一名聘用人员，白园的工资一直在1800元左右，加上一些补贴、奖金，她一年的收入约在25000元左右，虽然比起同一单位的公务员来，她的工资偏低些，但比起许多在私营企业、公司工作的同学，她的工资并不低。在桂林当地，她的工资足可应付生活开支。

　　白园的家境很好，其父亲原为柳州某运输公司的董事长，母亲也有着稳定的工作，弟弟经商，她从没有来自家庭的负担。结婚后，白园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丈夫做生意，家庭经济也不窘迫。所有这些条件，使她不致于因缺钱而向公款伸手。

　　检察机关和公安机关在办案过程中了解到，白园之所以屡屡侵吞公款，其原因竟是追求女性经济上的独立。

　　领导签名的威力

　　白园在两年时间作案400多次，侵吞公款达1200多万元，让许多人震惊不已的同时也大惑不解。白园的犯罪行为并不是完美无缺，很多地方漏洞百出，充满疑问，为何两年里却一直没人发现？

　　据了解，会计核算中心整个报账过程不少环节存在管理漏洞，例如，开支经办人提供原始凭证给报账员时，多没有在原始单据上签名和说明原始单据的总张数、总金额及开支事项；发票缺乏详细说明，如办公用品发票上只写“办公用品一批”和金额，并没有将所购办公用品列出明细清单；对购入的办公用品没有验收人或证明人签名，造成核算部门难以审核其原始单据来源的真实与否；会计核算中心没有定期将支出情况反馈到党政办等。

　　种种漏洞，给白园提供了可乘之机，利于其涂改、炮制虚假发票。据办案检察官介绍，会计核算中心曾有财务人员对白园报账过于频繁、数额过大提出质疑，但因有“领导签字”，便没人敢继续深究，使得她一次次得逞。在审讯时，白园交代，她发现只要有领导签字，几乎没人过问，渐渐地，她胆子越来越大，报账越来越频繁。这也表明，领导签字有着极其巨大的“威力”。

　　一位社会学家认为，这是由于一些公职人员“唯上”、“畏上”思想较浓，对领导签字盲目服从，加上懒政思想，觉得反正有领导签字，出了什么事有领导顶着，从而缺乏“较真”精神，使得白园“借用”了领导签字的“威力”达到侵吞公款的目的。

　　此案也暴露出一个问题：一个地方的党政领导班子及其办公室的开支有没有边界，受不受预算的控制？白园在两年的时间里，虚报假账达1200多万元，若再加上她的正常报账，加上其他报账员的报账，七星区党政办(含党政班子)2006年9月至2008年9月的表面开支应在2000万左右。对如此巨大的开支，会计核算中心或财政局、审计局竟一直没有向党委、政府或人大提出异议，党政办自身也没有反省和自查，及时纠偏，以致白园有空隙疯狂作案，这才是最值得人们深思的问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