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背后,努力面前
撰稿·马小粒
联邦调查局的这支侦破小队叫做BAU,直译过来就是行为分析科。行为分析科,更准确的说法是心理分析科。每一集的探案模式几乎如出一辙:从犯罪现场出发,通过行为特点和习惯推导出犯罪心理(通常都是连环变态杀手),对罪犯进行“侧写”(Profile),从而缩小并逐渐锁定嫌疑人对象。如果要为BAU的工作状态做一写照,那么用某集片头所引用的大作家马克·吐温的名言来概括最合适不过(在《犯罪心理》每一集开始和结尾处,BAU的探员都会依次引用名人名言):“让我们试着把自己想象成疯子,这样能增进彼此的了解,也能揭开许多不解之谜。”
人类对于犯罪心理的探究由来已久,但直到1872年,德国精神病学家K。埃宾才出版了世界上第一本以犯罪心理学为书名的著作《犯罪心理学纲要》。第一份心理侧写的对象是阿道夫·希特勒,当时的美国战略情报局要求精神病学家威廉·兰格对其进行心理侧写。二战后,英国的精神病学家利昂内尔·哈瓦特侧写了一串纳粹的高阶战犯可能表现出来的行为特征,以期能在一群被俘的士兵和飞行员中找出他们。犯罪心理的研究在匡堤科开设了联邦调查局学院之后才得以迅速发展,而这个学院的初衷,正是像电视剧里所展现的,建立一个可以找出许多无解的重大犯罪之间关联性的系统。
从基因和经历中追本溯源是心理学的偏向。荣格就说过,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转而成为折磨他人者。然而在第一季第八集,探员Hotch对一个因为童年受虐、长大后成为变态凶犯的人说:经历过这样的童年的人,有一部分会变成你们这样。那么另一部分呢?凶手问。Hotch说:另一部分则成为那些抓你们的人。
揭开BAU成员的档案,我们会发现几乎每个人都受到过重创:被娈童、被强奸、被枪击、被连环杀手折磨……我们的过去塑造了我们的现在——但是,“过去”并不是指那些真实发生的经历,而是指我们如何去看待那些曾经发生的。我们其实依旧有选择的自由,我们可以成为那些折磨他人者,也可以成为更好的安慰者。这也是《犯罪心理》让人觉得温暖的地方,这些苦难的幸存者,最终用自己的苦难为别人带去了祝福。
用精神分析学的创始人弗洛伊德的观点来说,每个人都有“自我”、“本我”和“超我”三个部分,犯罪行为的发生是由于自我对超我(按至善原则行事)的依从力减弱,而趋向于本我(按快乐原则行事)的结果。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疯子”的基因,但是否会成为一个疯子,却是要看自我的调节能力(因此,把自己想象成疯子大概也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犯罪心理》讲述的,已经超越了通常犯罪剧集中关于正义与邪恶势力的较量,兵与贼的争斗;而是指向了人内心的善恶交战,那些罪犯代表了不断放大的“本我”,而那些探员则是不断自勉、追求美善的“超我”。
然而,当丑恶与苦难接连发生,人性又能经受多大的考验呢?到了第三季,已有两位探员因为不堪重荷而离队(Gideon的离开甚至让我有一度中止了此剧),虽然又有新鲜血液加入,但每天面对人性的阴暗、自己饱受重创,这样的状态又能持续多久呢?
一味在人的自我调整中寻求出路,这样的答案难免叫人失望。
基督教作家杨腓力在《恩典多奇异》里面记述过一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最后时刻归信耶稣的故事。他的悔改引起轩然大波,也引起了对于上帝恩典的争议——恩典是基督信仰最令人惊叹的地方,也是它区别于其他信仰的地方。然而,在绝对的善与爱(恩典)之中,我们的确看到了对于罪的救赎可能和范本。心理调节或者可以帮助我们忘记背后、努力面前,成为更好的人;但是心理调节却无法为我们的人生树立标杆,并朝着那标杆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