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母亲买药途中，毛海倒在了血泊中。突如其来的悲剧源自一对少年的杀人游戏……

　　文/夏世信

　　为争一个女人，两个男人采取决斗方式定输赢，最著名的案例当属发生在1837年1月29日那场俄国伟大诗人普希金与法国贵族青年丹特士的决斗。其实那是一个政治阴谋，是俄国沙皇尼古拉一世蓄意制造杀害普希金的阴谋。

　　170多年后的今天，这种不可思议的杀人决斗方式居然发生在贵阳市文昌路那繁华的都市街头。一名从农村来城里打工的小伙子，走在给母亲买药的路上，莫名其妙地被迎面走来的一个小青年一刀致命，倒在血泊之中……

　　2011年7月5日，此案开庭审理。遗憾的是，两个孩子的父母均未到庭。

　　争女友比杀人

　　2010年3 月21日，星期天，正值农历春分，风和日丽，春光融融。

　　午饭后，家住贵阳市的杨熙与他新近认识的女朋友颜莹在街上携手而游。其实，两个人都还是在校学生，杨熙在贵阳八中读高中，颜莹也在贵阳某卫校读书，都处在求学之际。但他们认为时代进步了，学生不谈恋爱那就叫赶不上时髦。

　　杨熙正和颜莹挽着手走在大街上，颜莹的手机突然响了。颜莹看了看来电号码，就把手机按了个拒绝接听。可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颜莹一看，又是刚才那个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杨熙忍不住好奇地问：“是谁打来的电话？”颜莹说是一个朋友。“叫什么名字？男的还是女的？”颜莹说：“管他男的女的，不管他就行了。”

　　最终，在杨熙的追问下，颜莹才说是先前认识的一个男生，叫雷杰。杨熙问，他发短信说什么？颜莹只好说：“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叫你滚。”杨熙当时就很气，沉默了一会儿，趁颜莹不注意，一下子抢了女友的手机，记下了那个叫雷杰的电话号码。

　　两人有说有笑地又逛了一会儿街，颜莹说她该回学校了，明天要上课。于是，杨熙就给颜莹叫了辆摩的，让她回学校去了。送走了颜莹，杨熙拿出手机找出雷杰的电话，打了过去，要雷杰出来谈谈，看究竟怎么解决关于颜莹的问题，看究竟该谁滚蛋。地点就定在文昌路的那家“苏拉拉奶茶坊”里，他在店里等他。雷杰说，好，谈就谈，谁怕谁？

　　杨熙先到了那家奶茶坊，一个人要了一杯奶茶，在那里边喝边等雷杰。不一会儿，雷杰果然来了。与雷杰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一个姓沈的朋友。

　　双方都坚持要采取一种方式来比，谁要是输了谁就滚蛋。杨熙见雷杰像个白面书生，想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就说：“这样，我让我的一个朋友送两把刀来，我们两个单挑，对杀，谁赢了，颜莹就归谁。”

　　不料，雷杰看似文弱，实际却出语惊人，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两把那种一按开关就跳出刀刃来的弹簧刀来丢在桌子上，说：“不用喊人送了，我这里已经买了两把刀，我们一人一把，到外边去对杀。谁死谁滚蛋。”

　　杨熙一下子被吓住了，忙改口说：“我不敢。要么，我们上街去，看哪个杀得人多，只要你真的杀死一个，就算你赢。”

　　雷杰当即同意：“行，我们上街去。”

　　于是，两人各拿一把刀走出了奶茶坊。就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杀人比赛争女友的比赛规则就这样在瞬间定下了。

　　儿子死在街头

　　两人各拿了一把刀，来到人群熙攘的大街上，沿着文昌北路向南走了二十几米，在一个叫做“家家乐”的店门口时，是下午5点过几分。只见迎面走来三个男人，雷杰便走上前，对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猛地当胸一刀。那人一下就倒下了。杨熙说：“算你赢了。”

　　这时，与那倒地者一同过来的另外两个人见有人杀了人，意欲过来抓凶手。杨熙就亮出手中的尖刀，在空中一晃。那两人吓得撒腿就跑。雷杰见很多人在看自己，怕有人报警，赶忙朝一个小巷子跑去。杨熙见雷杰跑了，自己也赶紧朝雷杰逃跑的那巷子追去。跑到一个岔路口，杨熙撵上雷杰，把刀还给了他。两人也不需再说什么，杨熙输了，雷杰赢了，颜莹归雷杰。然后，两人俨然一对好朋友，又慢悠悠地走到友谊路口，杨熙才拦了一辆出租车让雷杰先走。

　　在光天化日下的都市街头，这两个杀人比赛的年轻人活活将一个无辜青年汉子杀死了，然后又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与死者无冤无仇，甚至连他姓什么、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只因两人为争一个女孩儿要杀人比赛定输赢，正巧遇上了他。

　　有人被杀死了，谁杀的？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只不过一瞬间就结束了，人们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只剩下一个大街上倒在血泊里的人。警方去哪里寻找那杀人的凶手？当时或许有一两个目击者，但目击者也不过是过后就很快离开了，他们没时间久久地在那里等候警方。而那两个曾经要上来抓凶手的人，其实也不是死者的朋友，他们并不认识死者，也只是当时在大街上走到了一起。

　　后来，经过艰辛努力，警方才查到了死者的相关信息。

　　死者叫毛海，男，贵阳清镇市人，1992年生，死时还未满18岁，父母都是农村人。毛海是个非常本分老实的青年，也是个非常孝顺的孩子，因家里经济并不宽裕，初中还未毕业，他就去浙江打工，挣的钱全部寄回家给母亲治病。

　　为了照顾多病的母亲，2010年春节回到老家后，毛海就没有再去浙江，而是通过朋友介绍，在贵阳找了一份工作，在被杀地点不远处的一家餐馆里做小工。这样离家近一些，他可以一边打工，一边照顾母亲。毛海也刚刚谈上了一个女朋友，比他长1岁，就在贵阳市的一个电子厂上班，两人正在热恋期间。毛海多病的母亲见儿子谈上了女朋友，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这些年，为了治病，家里的牛卖了、猪卖了、马卖了，一个鸡蛋、甚至连一根小菜也都卖了，还欠了8万多元的债。眼看着儿子长大了，又有了女朋友，好日子就快要到了。可是，哪里料到晴天一声霹雳，最孝顺的儿子竟然一下子被人杀了。

　　问题少年

　　从3 月21日毛海被杀，云岩区警方一直在苦苦寻找破案线索，可就是毫无头绪。都说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杀人总得有点儿杀人的缘由吧。可查来查去，死者从没和谁吵过闹过，从未和任何人结过仇怨。因此，警方调查结果认为，毛海既不是被仇杀，也不是被情杀，更不是被人抢劫。那么，他究竟是被谁杀死的？警方一时找不到破案线索。

　　警方从街头那些摄像头资料入手，在都市街头那些流动的密密麻麻的行人里反复地寻找蛛丝马迹。终于，在文昌路、友谊路千千万万的匆匆行人中，警方发现了两个可疑的身影，经过缜密调查后，最终锁定了雷杰和杨熙。

　　2010年12月22日上午10点，警察在贵阳八中校园里将正在专心上课的杨熙抓获归案；当天下午3点，在贵阳市云岩区上河坎街24号，办案民警在雷杰家中将雷杰抓获。两人到案后，很快如实交代了其杀人的犯罪事实。

　　杀人凶手雷杰和杨熙终于被抓获了，看着垂头丧气地坐在眼前的两个孩子，警察们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两个杀人凶手。他们两人眉清目秀，样子也可怜兮兮的。尤其是雷杰，每次警察一提他，就总是哭个没完没了。虽然他们归案后已满18岁，但作案时他们还是未成年人。

　　是什么原因使这两个年轻人如此地冷漠，如此地无视他人的生命？雷杰还曾在一年前大街上抢劫他人手机，犯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两年。警察们再一深入了解后知悉，雷杰和杨熙这两个未成年人都是其父母双不管的“无娘娃”。其实他们并不是没有父母，他们的爸爸妈妈如今都在，可他们的爸爸妈妈都离了婚。

　　最可怜的是雷杰，他在上幼儿园时，他的爸爸妈妈就离了婚，两个大人都不管他了。小雷杰只好跟着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老了，百病缠身，常常是力不从心，能有碗饭给他吃就不错了。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雷杰还没上完中学就辍学了，连毕业考试都没能参加。从此，就只留下小雷杰一个人住在贵阳市云岩区上河坎街24号那套并不宽大的老房子里。他的爸爸妈妈仍然不管他。雷杰去找过他们，两人都把雷杰推给对方，只在想起的时候给他一点儿钱。如果忘了，或者不想给他钱，小雷杰就有一顿无一顿地饿着。原先还有爷爷奶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孤苦伶仃，雷杰来到这人世上，记忆中基本就没有什么父母的温暖和爱，哪里还谈什么良好的教育！生活的逼迫，使他走上了抢劫的道路。父母的冷漠，使他贫瘠的心灵里也永远是对人世的冷漠。

　　杨熙和雷杰先前并不认识，但其经历却惊人地相似，只是他的景况比雷杰稍好一些。他爸爸妈妈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妈妈去了台湾，谁都不要他。杨熙只好跟着他的外公外婆。外公外婆还有些工资，也较疼他。他虽然失去了父母的爱，但还有外公外婆给他一个栖身之所，他还能上高中。但也仅此而已。一个失去了家庭温暖和家庭教育的孩子，就这样早早地从阳光灿烂的校园走向了高墙电网下的铁窗。

　　这就是两个未成年杀人犯的家庭背景。可不可以说，两个孩子的犯罪，他们离婚的父母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此案开庭那天，雷杰和杨熙的爸爸妈妈都没到庭。只有杨熙的外公外婆来到了法庭，他们愿意尽最大努力赔偿死者家属。可两位老人都年事已高，工资很低，很难拿出死者家属提起的几十万元赔偿。

　　此案将择期宣判。

　　编后

　　孩子出现问题，往往暴露的是家长作为监护人亲子职责的缺失。家长作为孩子的监护人，为社会输送一个什么样的人材，不仅仅是家庭私事，更关乎整个社会。本案中，当家庭不能给孩子温暖时，孩子就会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归宿，寻找发泄的空间。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这样的孩子难免不走上邪路。当干了坏事，因监护缺失，没人及时给予他们教育。那么久而久之，孩子就会在泥潭里越陷越深，成为真正的问题青少年。(编辑/李云虹)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8月上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