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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年轻厨师因病去世 学子首次为普通员工募捐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1月09日03:21  中国青年报 微博
李建华 李建华

再见,大师傅 任翔摄 再见,大师傅 任翔摄

  在李建华去世前,能叫出他名字的人并不多,一些相熟的北京大学的同学也只是笼统地叫他“小鸡炖蘑菇”大哥。

  小鸡炖蘑菇是李建华每天必须要做的一道菜。这位34岁的年轻厨师,是个来自吉林四平的临时工,已经在北京大学农园食堂二楼4号“风味锅仔”档口干了5年。

  有人为了这个不到一米七、略矮胖的师傅,专门跑到农园食堂吃饭。并非因为这里的小鸡炖蘑菇有多特别,如果硬要找出些与众不同,就是这位师傅每天要说六百多句“你好”、能记住常来打饭的那些同学的口味,而且不管有多忙,总是不忘叮嘱一句:“端稳了,小心别烫着。”

  直到9月的最后一天,这张总是乐呵呵的笑脸突然从档口消失了。那天早上,李建华像往常一样起床上班,突然一阵抽搐,突发脑溢血一头扎在床上,抢救5天后,再也没有醒来。

  得知这一消息的同学,开始自发地在校园BBS上发文纪念他,并为他的亲属捐款,3天之内募集6万余元,近3000人参加。北大一位副校长说:“这是北大学子第一次为一个普通员工办募捐。”

  李建华的确太普通了,在他去世后,连人们想追寻他生前的片段,都显得不太容易。“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平时谁会留心记住一个普通人的点点滴滴呢。”餐饮中心一位工作人员这样说。有同学到农园食堂打听李建华“具体的事迹”,食堂领导也只能摇摇头,“就是这些啊,每天都干这些活儿。”还有记者来采访问“李师傅的办公室在哪儿?”“哪有什么办公室,档口就是他的办公室。”工作人员说。

  但同学们还是试图拼凑出这位只留下一张照片的食堂师傅最后的形象。“有一次吃小鸡炖蘑菇卡里剩的钱不够了,就不想要米饭了。然后打卡的哥哥说算了吧,下次再算。”“李师傅记忆力很好,我随便在排队的人中指个人,他都知道点了什么。”“有一次去那儿吃咖喱牛肉饭,师傅皱着眉头说:‘没什么肉了,明天多给你点儿。’第二天我又去了,师傅指着那些盘子说:‘你随便挑。’”

  2006年,李建华刚来北大时还是一名切菜工,他每天枯燥地切掉两百多斤大白菜。可农园食堂厨师长周彪很快就注意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不仅干活麻利、悟性高,而且“切出来的东西像样儿”。两年后,李建华升职为领班,带着其他3个员工,撑起农园食堂的4号档口。

  李建华的档口不仅有小鸡炖蘑菇,还有红酒炖牛肉、铁板饭和锅包肉。他喜欢琢磨,经常在休息时向周彪借《中国烹饪》杂志看,有时还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尝尝别人的手艺。每年放假,李建华回老家时就留心家乡菜,锅包肉、溜肉段这些地道的东北菜,都是他“带”回来的。他开发的红酒牛肉,还获得了2009年“北京大学十佳菜肴”称号。

  每一道新菜都要试验几次才能成功。开发双菌肉片时,一开始,李建华只是用清水炖,但同学们的反映并不好,他自己在休息时又试了几次,最后发现把小鸡炖蘑菇的汤煨在双菌肉片里,再放在小火上炖,口感最好,而且还能节约成本。

  一份小鸡炖蘑菇4元,一份咖喱牛肉饭6元,许多同学说,李师傅的窗口是农园食堂性价比最高的,一到高峰期,总要排起长队。

  最忙时,李建华站在10个火眼儿跟前,炖蘑菇、炸肉段还得兼顾铁板,米饭是不是没了,白菜焯好了没有。可忙成这样,他还是笑呵呵的。

  “小妹,今儿吃点儿啥呢?”有时,不等别人回答,他就继续一个人欢快地说,“今儿吃个红酒牛肉吧,今天的牛肉特别好!”

  看见学生拿着笔记本电脑又端着小火锅的手抖来抖去,他的嘴里发出了一串“哎哟哟”的声音,“别烫着”。看着减肥的女同学只打一两米饭,他总会叮嘱“大中午的,多吃点儿。”

  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李建华说起话来就像在演小品。在同事的印象中,他挺幽默,有时又挺淘气。开早例会时,他总踮着脚走路,因为“这样不会显得太矮”;午休时,他还喜欢给同事讲笑话。

  就算只是站在档口里机械地重复卖饭、打卡,他也总能在等待加热的那几分钟里找到和学生之间的话题。有人回忆起一次去吃小鸡炖蘑菇时,李师傅拿出厚厚一沓复习资料,上面有一些厨师考试的多项选择题,那时正是期末,“你们考试,我们也考试,都要加油哦”,他笑着说。别人在那几分钟里教了他几句英语,作为报答,李建华开玩笑说这顿饭由他“埋单”。

  “他不是寂寞的人,他挺浪漫的。”跟他搭档了3年的史大姐这样说。

  “你看”,史大姐朝如今仍贴着募捐海报的四号窗口抬了抬下巴,那上面有一张李建华穿白色工作服微笑的照片,“笑得那么灿烂。”

  李建华并非没有烦心事。因为父母有病,家里耕地又少,他16岁就出来打工,一到春种、秋收,就惦记着给家里寄钱。2007年,李建华和妻子李秀杰花十几万元在老家买了一套毛坯房。夫妻俩加起来只有1.5万元存款,其余的钱都是借的。直到他去世前,这笔钱还差五六万元才能还上。

  在北京的几年里,他和在清华大学食堂打工做面点的妻子李秀杰,在圆明园附近花400元租了一间七八平方米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台电视。

  尽管生活艰辛,但是,只要一站在四号档口前,他就又变成了那个总是笑得很阳光的大小伙儿。不仅给学生的菜里多盛上几块肉,还总像个大哥哥那样嘟囔着:“冬天得吃热乎点”“今天来晚了,明儿早点来呀!”

  有一次,当他重复着那句“小心烫手”并把小火锅递过来时,一位同学却在他的手上看到很多明显的烫伤痕迹,他却只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李建华甚至可以把同学的毕业时间记在心里。一个学生刚入学时曾和他在窗口聊过天,几年后他们在窗口又碰见时,李建华突然问他:“你好像快毕业了吧?”

  熟悉的学生还曾打算,拍毕业照时一定要穿着学士服,来食堂找这位师傅合个影,如今,这样的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

  9月的最后一天之前,李建华的生活还像灶台上的砂锅一样,呼呼冒着热气。因为妻子下班晚,李建华总是到清华校园里接她,俩人一起骑自行车回家。他喜欢看NBA球赛,分不清楚球队的妻子也总顺着他。休息时,他还用电磁炉给妻子做饭。吃来吃去,李秀杰觉得最好吃的还是那道小鸡炖蘑菇。

  实际上,李建华也打算从北大“毕业”了。他和妻子已经决定明年就回老家,开个小饭馆,照顾7岁的儿子。他早早就向大家宣告了自己的计划。一次聊天,他对史大姐说:“我再教你两道菜吧,明年开春我就不干了。”

  9月29日,李建华像往常一样上班。那天他心情不错,晚饭时从别的档口找了点剩菜,吃了一大碗米饭。7点,检查过煤气开关后,他跟史大姐说了声:“大姐,下班了,走啦!”然后骑上自行车走了。

  谁也没想到,这是他和史大姐说的最后一句话。李建华更是没有给妻子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李建华和溜肉段、锅包肉一同从农园食堂4号窗口消失了,史大姐接过了李建华的担子,成了档口领班,那正是“十一”长假期间,并没有什么人察觉到异样。

  这里依然卖着小鸡炖蘑菇,只剩下3个人的档口忙得连说句闲话都成了奢侈。这时,史大姐总忍不住怀念起这个手脚麻利的小伙子来。他看上去有使不完的精力,“这个月我们完成了任务,姐,咱下月完成更多!”他曾得意地对史大姐这样说。

  直到“十一”过后, 小鸡炖蘑菇大哥去世的消息才开始在“人人网”流传,有人特地跑到档口来核实。随后,学生们开始在校园BBS上回忆这位曾带给他们温暖的食堂师傅,还为他做了一本纪念册。纪念册封底就打算用北大BBS的进站画面,上面有一句张国荣的歌词:“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李师傅走后,妻子李秀杰退掉了那间被记忆填满的出租屋,带着简单的行李一个人搬进了清华饮食中心员工宿舍。因为抢救李建华,家里又欠下6万元。北京大学研究生会决定发起一次募捐,地点就在农园食堂北门,连校园里的保安都帮忙发了传单。

  立在食堂门口的易拉宝海报上,李建华依然笑着,露出一排白牙,旁边写着几个大字,“再见,大师傅”。

  募捐持续了三个中午。其中,有一对特地从校外赶来的退休教师,有一个用残缺的手臂夹住钞票的残疾人,有一位在信封上写着“拜托了,拜托了”的校领导,还有一个欠了6元饭费如今10倍奉还的学生……

  捐款箱很快就满了,不知是谁还塞进了100元港币。空白的留言簿本来是用粗重的马克笔写的,后来写不下,只能改用签字笔。

  经历了一拨又一拨记者到访后,农园食堂很快回复到了往常的样子。四号档口依然卖着小鸡炖蘑菇、樟茶鸭锅仔和铁板饭,“小心烫手”的警示牌挂在档口上方,消失的只是那位总是乐呵呵地说这句话的东北师傅。

  人们记住了他的名字,只是很多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位每天热情地问别人“要吃点儿啥”的师傅,自己一个人时吃的到底是什么。一位同事说,他喜欢米饭和土豆,肉吃的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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