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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来自四川的80后农民工，几番恋爱挫折后，天上突然掉下了一个来自安徽的90后“林妹妹”。不料，在欢喜一年之余，一场突然而至的“三角恋”袭来，让失去理智的他选择了一条沾染血腥味的不归路。在为这场疯狂的情感纠葛哀叹的同时，笔者试图探究“农民工二代”那些被扭曲的婚恋世界，以引起全社会的关注，防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一场“农民工二代”沾染血腥的爱情故事

　　(本刊通讯员)王先富 胡芦丹/文

　　为爱折磨：80后爱上90后女邻居

　　现年27岁的罗忠强来自四川省宜宾县农村，父母亲一直在浙江省宁波市打工。7年前，20岁的罗忠强也来到了台州市路桥区的一家公司打工。

　　打工的这几年来，这个长相帅气的小伙子勤奋工作，老板和同事对他的评价都不错。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几次和同单位的女孩子恋爱受挫后，整个人开始变得消沉，脾气也暴躁起来，和同事的关系也变得紧张了。开始他住在公司宿舍，后来公司宿舍拆了，他索性一个人搬出来单独租房住。

　　在他租房一个多月后，天上突然掉下一个 “林妹妹”。原来，2010年7、8月份间，一个叫林珍珍、来自安徽的90后女孩子搬到她姐姐家暂住。后来，她又租住在罗忠强所在4楼的隔壁。从此，这个90后女孩和罗忠强上演了一场爱恨成仇的爱情悲剧。

　　林珍珍是一个来自安徽省利辛县的90后女孩，是林家三姐妹中最为年幼的。从她父亲在法庭上提供的身份证照片上来看，大大的眼晴，圆圆的脸，肤色白皙，一脸的稚气。

　　三年前，刚满18岁的林珍珍在姐姐劝导下，也来到路桥的一家公司打工。也许是人长得可爱，加上公司里的女孩子本就不多，刚上班不久的她就成为公司里小伙子们追求的对象。三个月后，和她同一班组的男孩周金近水楼台先得月，博得了她的芳心。也许是林珍珍尚年幼不懂事，任性的林珍珍和周金的关系时好时坏。虽说家人也知道，但这二人还是没有明确恋爱关系。林珍珍平日里喜欢上网，也结交了不少的网友。

　　2010年7月份左右，林珍珍为琐事和周金又发生了争吵。她一赌气，就从公司宿舍搬了出来，住到了吉利大道5楼的姐姐家中。不久，她就租住在姐姐家楼下4楼的西边间。同年8月份，性格活泼、好玩的林珍珍就和同住在4楼东边间的罗忠强认识了，并且经常一起聊天、上网、看电影。

　　当时的罗忠强早已把她当作自己心仪的女友，对珍珍更是百般呵护，一发工资就给她买衣服和她爱吃的零食。大约两个月后，他得知林珍珍的手机坏了，就马上给她买了一部上千元的新手机。几天后，他便请了林珍珍和她姐姐全家去一家小饭馆吃了一顿饭。从此，罗忠强认为林珍珍就是他的女朋友。

　　此后的一年多时间中，他们的关系仍是不冷不热。林珍珍依旧爱玩，而且经常和其他男生一起，有时候晚上也要和男网友见面。2011年9月份，林珍珍开始夜不归宿，对此罗忠强十分生气，觉得她可能是和其他男孩子有了感情。他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林珍珍的姐姐，让她劝劝林珍珍不要乱玩，同时他也开始想办法留住林珍珍的心。

　　2011年9月30日，罗忠强得知公司要放假三天，他十分高兴。一大早他就跑到林珍珍的房间，对她说：“珍珍，国庆节我们到宁波玩两天吧，我爸妈在宁波的奉化上班，我们去见见他们吧。”林珍珍一开始并不想去，后来在罗忠强的劝说下，便答应了。两人吃了早饭后，就一同到车站买了10月1日上午6点30分到宁波奉化的汽车票。9月30日白天，他们形影不离，两人上街购物、上网，并且一起吃了晚饭。

　　到了18时许，林珍珍接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有事情先离开了。直到21时左右，罗忠强仍未见林珍珍回家。这时，林珍珍的姐姐回家了，她对罗忠强说：“我刚刚看见珍珍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吉利大道和机场路交叉口的红绿灯处。”罗忠强听后，立刻赶过去，他看到林珍珍和一个20岁左右的男子在说话。他上前问林珍珍是怎么了，林珍珍却说“你不用管闲事，我在和我的网友谈重要的事情。”而那个男人则凶狠地对他说：“珍珍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快走开，小心我揍你！”罗忠强只好回家，并把这情况告诉了林珍珍的姐姐和姐夫，叫他们夫妇俩去劝林珍珍回来。后来，他们去找林珍珍时也和那个男子发生了冲突。最后打110报了警，在现场处置民警的劝阻下，才强行把林珍珍带回家。

　　为爱疯狂：剪刀刺向心仪女友

　　一直到深夜24时左右，林珍珍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听到林珍珍的姐姐在劝说她，罗忠强也上前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珍珍看到他跑进来，当着姐姐的面生气地对罗忠强说：“你没有资格管我，走开！”

　　眼看林珍珍正在气头上，罗忠强虽说也生气，但为了挽回这段来之不易的爱情，还是忍住了。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低头抽烟，等到林珍珍的姐姐回家后才好言相劝：“珍珍，我们在一起也一年了，只要你以后不再和别的男人联系，过去的事我不计较了，明早一起看望我的爸妈，你也早些睡吧。”而林珍珍则赌气说坚决不去。

　　两人这样僵持了几个小时。大约凌晨3时许，突然林珍珍接到一个电话，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一开始罗忠强还在侧耳听，好像听到林珍珍和电话中的男人聊有关她前男友周金的事。一会儿好似好言相劝，一会儿好似打情骂俏。

　　目睹心仪的女友当着自己的面，旁若无人地煲“电话粥”，罗忠强不禁怒火中烧。虽听不清林珍珍电话中还讲些什么话，但只感觉她欺骗了自己的感情，回想一年来自己所受的感情折磨，罗忠强越想越气。

　　“你不要再打了！”只见罗忠强怒吼一声，一把夺过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接着用左手按住林珍珍的脖子，一下把她按倒在地上，人压在她身上，并用右手按住她的手，左手则拼全力掐她的脖子，直到林珍珍没有了声音。他掐了半个多小时后，抬头看到电视机柜上的剪刀，便顺手拿起，朝她的脖子猛刺了进去，血马上喷出来，两人的脸上、身上，甚至整个房间都沾满了血腥味。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罗忠强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到床上有一本笔记本，打开一看，原来是林珍珍的日记，里面有几篇写的是她和周金之间的情感，也有与罗忠强和一个洪姓男子的情感交流，日记中充满了一个90后女孩爱的迷惘。

　　之后，罗忠强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一把美工刀和一把菜刀又来到林珍珍的房间，用美工刀割自己的左手腕，接着把插在林珍珍脖子上的剪刀拔下来捅自己的脖子，又用菜刀割自己的脖子。他怕这样都死不了，就想到触电死。在房间内找了根烧水的热得快，把电线拔出来，用右手摸电线，但仍没有被电死。一番折腾后，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就把床上的被子拉下来，躺在了林珍珍的身边睡着了。

　　一直到早上7点多，林珍珍姐姐急促的敲门声才把他惊醒，他挣扎着起来，闻到了房间的血腥味，一下子清醒了。林珍珍的家人叫不开门，方觉得大事不妙。跑到对面5楼，才看到浑身是血的罗忠强站在窗口正往下跳。

　　林珍珍的姐姐大声哀求：“你不要跳，先把门打开，救我妹妹吧！”

　　“没得救了。”罗忠强摇了摇头，话未说完，就纵身一跃，从林珍珍房间的窗户跳了下去。

　　病房开审：彰显法院人性化审理

　　2012年2月9日，浙江省台州市博爱医院的501室病房临时变成了庄严的审判庭。国徽高高悬挂，在写有“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第一庭”的横幅下布置了审判台、公诉人席、刑事附带民事诉讼原告席、辩护人席。几名旁听的当事人家属和几家媒体的记者，把仅30多平方米的病房空间挤得满满的。在病房内开审重大刑事犯罪案，这在台州中院的历史上尚属首次。

　　上午9时30分许，审判长张剑锋敲响了法槌。在书记员宣布法庭纪律后，审判长宣布开庭并下令：“传被告人到庭”。此时，和以往庭审中押送被告人到庭并打开戒具不同的是，值庭法警从病房内间推出的被告人罗忠强躺在病床上，腿上打满了石膏板，医院洁白的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他清秀的面目，略带几分紧张不安。

　　随着法庭调查的展开，笔者在这个名叫“博爱”，在台州当地颇有知名度的骨伤科医院里旁听了一场沾染血腥的爱情故事。在整个庭审中，控辩双方对杀人的事实均无异议，争议的焦点集中在本案是否是因感情纠纷引起的，而且该如何量刑。

　　公诉人认为，对于故意杀人应当判处死刑、无期徒刑或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本案造成的后果特别严重，造成一人死亡，且被告人罗忠强没有法定的从轻情节，请法庭综合评判。

　　林珍珍的父亲作为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原告，当庭提出了60余万元的民事赔偿。原告的代理人在庭上对本案的部分事实则有不同的看法，认为罗忠强与林珍珍是男女朋友关系不正确，事实应是罗在追求林，而林一直没有同意，所以他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本案不是因感情纠纷引起的，而是罗忠强追林珍珍不成才故意杀死被害人的。其手段残忍，犯罪动机残忍，对刑事部分要求法庭判处被告人死刑。

　　罗忠强的辩护人对事实及定性没有异议。对如何量刑则认为，经公安机关调查，被告人主观上是想杀死被害人后再自杀，确实是因感情纠纷引起的。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关于经济赔偿问题，被告人罗忠强也是愿意赔偿的，但是他及他的亲属尚元赔偿能力。综上，本案案情特殊，请法庭在量刑时予以从轻处罚。

　　庭审中，罗忠强回答公诉人、主审法官的讯问，用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没有”，他在被告人最后陈述时也说了“没有”。对公诉方指控的犯罪事实无异议，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表忏悔。庭审后，他对主审法官及被害人的家属表示，如果自己具有相应的经济能力，一定会对被害人家属提出的60余万元刑事附带民事赔偿予以全额赔偿，同时对法庭照顾其身体状况而在病房内设置临时法庭的人性化做法深表感激。

　　为罗忠强进行法律援助的指定辩护人梁平律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台州中院这一举措既方便了被告人病情治疗，有利于教育感化被告人，同时又确保了案件的正常审理，彰显了法院人性化审理，也能最大限度保护被告人合法权益。

　　采访手记

　　我们该为一双双困惑的年轻眼睛做点什么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们在为这场疯狂的情感纠葛哀叹的同时，笔者呼吁全社会关注“农民工二代”那些被扭曲的婚恋世界，防止悲剧的再次发生，毕竟一场疯狂的爱让两个家庭及整个社会付出不应有的代价。据笔者所在的台州市法院统计，由“农民工二代”婚恋问题引发的刑事案件，近三年来每年都有上百件，且有两位数的上升幅度。

　　对罗家来说，二代打工，刚刚脱贫的农家不但无能力赔偿林家提出的60余万元的民事赔偿请求，连高额的医疗费或许也要政府买单。罗忠强最后从4楼的悲情一跳，下半身已经瘫痪，但仍要受到法律的严厉惩罚。

　　林珍珍，一个花季少女的过早凋谢，带给林家的也是无尽的悲伤。林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他的妻子听说女儿出事后就一病不起。

　　据浙江某大学一个团队调研，“农民工二代”的婚恋问题，已成为一个难点问题。调查发现，新生代农民工在婚恋问题上主要存在五大问题：不知道怎样和异性相处；不敢和本地人谈恋爱；在打工地谈的恋爱往往结不了正果；老乡找老乡还是主流，交往圈狭窄；不接受介绍婚姻，对爱情抱有很深的期待。当一亿处于婚恋黄金期的“农民工二代”涌入城市，他们的婚恋情况难道就只是一个个个体经历的叠加吗？

　　笔者一直在思考，面对这一双双困惑的年轻眼睛，我们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该疏导、该呵护、还是该给他们播种幸福的舞台——也许我们可以做的远不止这些。

　　(本文除了被告人罗忠强，其他当事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