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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因女儿久治未愈被逼与丈夫离婚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5月11日09:39  中国周刊

  为了省钱给孩子们买药,张洋的午饭在单位吃,晚饭回家煮面,除了牙膏、洗衣粉、卫生巾等必需品,张洋几乎不买其他的东西。她拿起手边的计算器,给《中国周刊》记者算了一笔账:每个月孩子的药费近2000元、房租1050元、给父母生活费1500元、伙食费500元、生活费300元。将将巴巴,日子总能凑合着过下去。

  当然,她也计算过,供两个女儿每年吃药大概需要5万元。如果女儿体重控制在45公斤,到她们18岁,药费合计为90万元。“夫妻两个人,还是可以负担起来的。” 有时候,她甚至还觉得,自己努力工作,还能为她们“攒上一点嫁妆”。

  但张洋的丈夫有些扛不住了。

  最主要的压力,来自于张洋的婆家。知道孩子有病后,婆家人以死相逼,让儿子跟张洋离婚。

  2011年2月14日,张洋和丈夫在二姑姐的“押送”下,到民政局办离婚。但那天结婚的人多,号发完了。

  没离成,二姑姐不肯罢休,执意离了之后才能返回上海。张洋的丈夫打算去开车,可二姑姐在后座上拉开车门,说“今天你们不离婚我就跳车!”丈夫哭着求自己的姐姐:“她犯了什么错?媳妇的本分哪样没尽到?”

  这年5月份,丈夫还是拗不过家里人的反对,跟张洋离了婚。孩子一人一个,却都放在张洋父母家抚养,丈夫每月给小宝抚养费2500元。这个男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2012年的春节,他和张洋一起回老家看孩子。如今,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消息,也不再邮寄抚养费了。

  每次来,丈夫都是开着一辆旧车,大宝和小宝在村里见到汽车经过,就喊“爸爸”。有几次,张洋的母亲找不到孩子,最后发现两个孩子总是跌跌撞撞地走到村口,等着那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的汽车。

  丈夫跟自己离婚以后,张洋的生活里更是只剩下了一件事儿:挣钱买药。每个月五千多元的收入捉襟见肘。她搬到偏远地段的一个有阳台的格子间。她很少在人前提孩子的不幸,只是回到这个租住的宽1.2米、长3米的房间时,实在熬不过去时,她才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四·

  2011年11月份,张洋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忙碌。父亲打电话,说孩子的BH4药片只剩两盒了,让她联系再买一些。

  张洋已经和医药代表很熟,她打开QQ,留了一条买药的消息。

  “药没有了。”头像晃动后,医药代表回复道。

  “什么时候能有药?”张洋问。

  “全世界都没有这种药了。”

  那一瞬间,张洋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医药代表一条接一条的消息,让张洋逐渐明白,这不是一句玩笑,而是冰冷的事实。因为专利纠纷,瑞士的这家药物实验室被迫关停,美国默克雪兰诺公司研制的“科望”,代替了“BH4”,成为世界上唯一的治疗用药。

  和BH4药片相比,“科望”的价格极其昂贵,一瓶药的价格是8815元,相当于原有药价的4-5倍。大宝小宝加起来,每个月要服用两瓶。并且,这种治疗罕见病的正规药物,也并未进入中国“医保报销药品名录”。

  在此之前,张洋在网上搜索“BH4缺乏症”的消息时,找到一个QQ群。群里的一百多位成员,都是BH4缺乏症患儿的家长。“欢迎回家。”群主发给她第一条消息,让好强的张洋哭出声来。

  群里的患儿家长,从北到南,辽宁、河北、山东、江苏、江西,涵盖了很多省份。她们的境遇各不相同。

  有幸运的家长,给副市长信箱写了信,得到了政府的特殊照顾,孩子的检查费用终身免费,不过药费还要自己负担;也有放弃了的家长,因为失业,连每月2000元的药费也无法承担,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慢慢变傻;而大多数的家长,都像张洋一样,在希望与绝望之间苦苦挣扎。

  妈妈们总会把搜索到的与BH4缺乏症相关的新闻发到群里。

  比如,自2009年以来,全国政协委员、上海新华医院内科主任李定国教授和其他12名政协委员一直在全国“两会”上提有关罕见病提案。不过,他提出的《关于〈建立罕见病基本医疗保障制度〉的再提案》,至今仍然没有下文。

  BH4药片停止生产的消息,仿佛给这个群里投下了一颗炸弹。群里没有人吃得起“科望”,恐慌情绪四处蔓延。

  张洋又产生了绝望的念头。她甚至想起了几个月前看到的一条社会新闻。一个在银行工作的母亲,养了一对脑瘫的双胞胎儿子,孩子已经14岁,在按摩、针灸都无效果的情况下,失望的母亲给两个儿子吃了安眠药,放进浴缸溺死。把孩子洗干净、穿上整洁的衣服,母亲也喝下了农药。

  “不幸的是,母亲被救活了。”张洋把“不幸”两个字咬得很重。

  ·五·

  一个陌生男人的出现,又给群里家长们带来了些许希望。

  这是个名叫杨协的广东男人,他自称能生产BH4粉末,可以免费给群里30个名额,每个患儿150毫克。

  杨协是谁?他的药是真是假?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做试验。另一个患者家长告诉张洋,瑞士那家实验室里,还有最后一批库存的BH4药片粉末,是没有经过提纯的原料。

  张洋给瑞士的实验室发去了邮件,要求买粉末。可怎么邮寄是个问题。药品是粉末状的,几乎没有正当进关的可能。原先的医药代表,也称自己再帮不上什么忙了。

  无奈之下,张洋只能央求杨协帮忙。这个男人自称,可以帮助张洋从瑞士买到这些粉末,并在张洋的要求下,把10克粉末分装成50毫克/瓶的小瓶。至于杨协怎么拿到的粉末,粉末是瑞士的还是杨协自己的,张洋没办法确定。

  “我只能选择相信。”她说。

  自从把粉末寄回去交给父亲,张洋在电话里只字不提药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是罪人,“应该重判,不能减刑”。她嘱咐父亲随时观察孩子的情况,在电话里一遍遍地让孩子叫妈妈。不过,吃粉末的时间尚短,孩子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

  ·六·

  2012年3月中旬的这一天,张洋向老板请了一天假,回家看孩子。上午9点,她坐上了回家的长途客车,到第二天凌晨4点出门返回上海。张洋有12小时的时间跟孩子团聚。为了这次相聚,路上耗费的时间,同样是12小时。

  到了家门口,车还没停稳,张洋一个箭步冲了下去。两个小女孩儿穿着粉红色的围裙,小手握着铁栅栏,隔着大门喊:“妈,妈——”一声长过一声。

  “她们是不是很漂亮?”张洋开心地看着孩子们,问道。

  实际上,两个孩子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她们头发微黄,为了掩饰发色,而理了短发。眼眶稍微向里凹,眼珠有一点上翻。转头时,不是脖子左右扭动,而是整个上半身带动着头向左右转,像在寻找地上的东西。尽管已经将近三周岁了,姐妹俩还是很少说整句的话。

  傍晚6点半,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了。张洋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瓶,里边装着“粉末”。一小瓶50毫克,是两个孩子一天的药量。她取出一张白纸,把粉末倒出来,那些白色的细末,因为冻在冰箱里的缘故,粘在了瓶壁上,倒不干净,她又使劲敲了几下。

  大宝和小宝围着桌子看热闹,一直用手抓桌上的瓶盖。直到母亲配好了药,两个小家伙才转头跑开了。张洋在墙角堵住了大宝,大宝吞下药,眉头拧成了一股绳。小宝被张洋的父亲抱住,乖乖地张开嘴。其实,孩子们只是和母亲撒个娇,她们早已经习惯了接受每天三次的苦药。

  凌晨4点,张洋把带来的两个红富士苹果放在卧室的床头,给父母留下身上仅剩的350元现金,准备返回上海。看着两个睡梦中的孩子,张洋又拿起了计算器。这次,她要算算瑞士的库存粉末还能吃多久。之后,要选择杨协的粉末吗?

  自从给孩子吃了粉末,每天群里都会有人问她同一个问题:“孩子吃了粉末怎么样?”很多心急如焚的家长都在等着张洋的反馈。大部分时间里,张洋都保持沉默,问急了,她就回一句:“别问了,做白老鼠的感觉不好。”

  “快饿死的人怎么会嫌地上的馒头脏?”这位心力交瘁的母亲摇摇头。她只知道,如果停药,4个月后,孩子们的毛发将变黄,终夜哭闹,超过40摄氏度的持续高烧,伴随着四肢肌肉紧张与抽搐,最后变呆变傻——直到她们死去。只要这个母亲活着,就要拼尽全力,制止这一切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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