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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兰专访:我没有说谎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5月18日15:44  中国新闻周刊 微博

  独家专访桑兰:“我没有说谎”

  “本来挺简单的,就是随着年龄逐步增长,当我知道个人权利受到侵害的时候,我应该去为自己维这个权。只是媒体有点扩大声势”

  本刊记者/马多思(发自宁波)    文/张蕾

  这两年来,桑兰一直没有缺少关注,就如刚受伤后的某些时间,只是这次许多媒体和大众给予的却是与原来截然相反的态度。从天使到背叛,于桑兰本人而言,过山车一样的14年间发生了什么?她的内心曾经历了哪些痛苦和纠结?

  5月10日晚在宁波,《中国新闻周刊》在长时间与其接触后对桑兰进行了独家专访。桑兰的经纪人黄健在一旁协助回答。

  中国新闻周刊:有媒体报道说你们离21亿美元的天价索赔越来越远了。

  桑兰:其实21亿只是当时律师的一个策略,我们需要和律师配合好,就没有反对。在美国你提出多少亿都没人管你,法官不会这样去判。我的身体都已经这样了,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用?给你两百亿你愿意高位截瘫吗?

  黄健:提出21亿就是真的想要得到这么多?法官又不傻,我说多少钱就多少钱?18项指控大部分因为过了诉讼时效被撤销,就如有的人说的,桑兰不可能全面胜利。我们内心中从来没奢望什么全面胜利,毕竟很多事情被当时的监护人给耽误了,过了诉讼时效了,否则当时是很容易打的官司。

  中国新闻周刊:你们的新律师徐晓冰和犹太律师在美国接过什么著名案件吗?

  桑兰:徐律师和犹太律师都是特别好的律师,业务水平高,而且绝对不炒作,徐律师一再强调不让我们接受媒体采访,“什么话也不要和媒体说”,所以很抱歉有些涉及到案子的事情,我就不方便说了。

  “朋友们的提醒才让我发现了很多问题”

  中国新闻周刊:最近你们在忙些什么事情?

  桑兰:我最近回宁波老家休息。我(之前)一直在从事公益活动,例如帮助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做些事情,经常出差。我的工作状态一直都是这样,人活着就要多做点事情,要做个对社会有益的人。我现在就是能做点事情就做点。

  中国新闻周刊:你有想过为什么媒体对你的报道,从完全正面突然变成有争议?

  桑兰:其实这都是媒体自己渲染的。本来挺简单的,就是当我知道个人权利受到侵害的时候,我应该去为自己维这个权。只是媒体有点扩大声势,另外有些媒体是为想多炒作一些新闻。为什么(会闹成这样)我也不知道。

  中国新闻周刊: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了才起诉?公众会觉得比较突然。

  桑兰:我之前不都说了么。现在才知道自己受到伤害。

  以前我不知道,我写过很多日志,和刘国生谢晓红的感情也都不错,然后呃我说过,也能为他们赴汤蹈火等等。我很尊重他们也很害怕他们。后来朋友们的提醒才让我发现了很多问题。例如账目问题,保险赔偿问题,还有官司问题原来这里面不是当年你17岁想得这么简单。还有这么多问题,其实我们也是在这场官司当中慢慢知道这里面,原来——天哪,有这么多背着我的,不为人知的事情。

  之前想得比较简单,不懂嘛,人太小。当运动员时书也读得比较少,跟社会也没有接触,所以很多时候是非常简单非常单纯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去思考问题。

  黄健:桑兰比较单纯,在这些方面没什么脑子,我后来当了桑兰的经纪人后,慢慢发现了一些问题。

  中国新闻周刊:你对自己未来的生活保障有没有过担心?

  桑兰:我知道你们媒体的意思,就是说我名气不够了,收入降低了,对保障担忧了,于是才打这场官司。其实不是的。

  我就是随着年龄逐步增长,发现了很多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侵害,所以我要打这场官司。跟我的收入和名气和未来生活保障都没什么关系。

  黄健:刘国生说桑兰案就是敲诈,你说有这样通过美国的法律,通过美国的法院和法官进行敲诈的?

  “我本身就活得很自我”

  中国新闻周刊:这些年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变化最大的是什么?

  桑兰:人慢慢成熟了,长大了,特别是在北京大学读过书以后。很多媒体问桑兰你读过书后觉得最大收获是什么?我说不一定是老师给你上的什么课,也许老师今天给你上了,你考完试就忘了(笑)。但在北大读书这几年,在思想上,内心当中有很大的提升,比如说成熟了很多,特别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也会成熟很多。所以我说读书给我带来最大的提升和改变就是自己成熟了,懂得思考问题。

  我5岁就开始练体操,上学都是在少体校,尤其是体操运动员,长得比较小,年龄比较小,这个项目比较特殊,也不跟社会接触,其他的运动队还能跟别的运动打交道,我们都不能,管得很严。所以我们是特别特别简单,特别特别单纯,很多东西都不懂,我们大部分时间就训练,训练完做完治疗就睡觉。你平常要出去的话,得跟教练请假,但理由得充分,不是请假教练就会让你出去的。

  中国新闻周刊:以前在别人眼里,你总是微笑面对一切,你内心里也已经能微笑面对了吗?

  桑兰:苦啊,自己忍。这种东西没办法,受伤了(眼圈发红)。

  夜深人静的时候,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也会流眼泪啊,怎么不会(流泪)呢?只是你自己怎么去面对,你不能总是沉寂在(这种情绪中),日子一天一天在过,你不是每天无所事事,你要做事情,你要为社会去付出,我要去读书什么的,我和别人都是一样的,我也要喝水也要吃饭,也要睡觉,我也要为自己的生活努力,也要挣钱养活自己。

  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抱有接受的态度面对。我没有好,痛苦一直伴随着我。

  人的心态当然要积极,不能消极,消极就完蛋了,就自杀了。我在北大的时候听到有北大清华的学生跳楼自杀我就特别愤慨,我都伤成这样都没自杀。生命是不能放弃,对于我来说我一直鼓励自己要积极不能消极。这个不是说要做给别人看的,要做给自己。

  中国新闻周刊:你以前给公众的印象是特别阳光、正面。现在有了官司一事,公众对你的印象不可避免会发生一些变化。你之前也说过,做了最坏的准备

  桑兰:我本身就活得很自我,我在打官司的时候一样很自我很自然,因为我没有什么虚的东西在里面,我也没有说谎。

  不要过多地去想这个事情。什么桑兰是被人利用,被她经纪人利用,今天我看报道又有在那说,桑兰太可悲啦,明明就是被人利用了——还要说我没有被利用(笑)在这里我能怎么说呢,一笑而过。

  给我带来很大伤害那段时间也是慢慢熬过去了。你不坚强一点,不挺住,不行。

  中国新闻周刊:对网民的负面评价甚至网络上的一些谩骂,你怎么看?

  桑兰:黄健不让我去看网上这些骂人的东西,但是我还是看,这些人怎么能这样人身攻击呢,难道没有法律管管这些?我真的特别特别生气。

  但是人的心态要不停地调整。人的一生一直都像远行的航船,总是要遇到那样这样的风浪,但是风浪之后是什么呢?我一直相信正义,相信法律的。通过这件事情我的确会成熟,我之前不知道这个舆论压力太可怕了。但是现在想明白了,现在的中国人是不会被口水给淹死的。也许一开始会把我压得喘不上气来,但是我还是能够透气。等到官司结束那一天,很多人就会明白事情的真相的。

  中国新闻周刊:桑兰你有过退缩的想法吗?

  桑兰:我从来没有过。之前我经纪人、律师都担心舆论会不会给桑兰带来很大的压力,桑兰会不会挺不住,坚持不住。我说这一点你们放心,这一点我非常地坚定。这些舆论的确给我带来很大伤害,但我绝对不会退缩的,更不会撤诉的。我肯定会走下去的。 ★       

  (感谢张珺文字整理)

  卸下面具的桑兰

  她走上了一条被别人认为是背叛的道路,其实她谁都没有背叛,她只是卸下了十多年的面具而已

  文/颜强

  美国官司逐渐地淡出人们视线后,桑兰和她的经纪人兼男友黄健,回到了家乡宁波。此番返乡,据桑兰的好友透露说,桑兰想要安静地生活一段时间,她希望能成为一个母亲,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虽然是高位瘫痪,但是根据介绍,桑兰的身体功能具备,只是知觉缺失。她要做的每件事,都比生理正常的人艰难太多。经历了如此之多的风波和磨难之后,桑兰只怕也是身心俱疲,只想像个普通人那样默默地继续自己的生活,即便她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普通起来。

  灿烂阳光的笑容,最具备奥运精神的女孩,在纽约时代广场宣告新世纪到来的中国人,“星空卫视”的奥运节目主持人,北大新闻系的特殊学生只要说起桑兰,这些都会从我们眼前浮现。然而在过去两年的桑兰官司风波中,这些无比美好的瞬间,都逐渐淡去,升腾而起的,是层层疑云。

  她曾经是一个社会标志,一个身残志坚、始终以积极乐观态度面向世人的偶像符号。倘若桑兰按照那条众所认同的道路走下去,她会成为另一个张海迪。17岁时那次痛苦的致残受伤,毁掉了桑兰的运动生命和正常生活可能性,但她在困厄之中的坚持和积极,感动了整个社会。

  关于那次受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差不多十年,桑兰都没有在公共场合过多回顾这段最为伤痛的往事。然而在北京2008奥运结束后,一个和以往不一样的桑兰出现了。

  也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从桑兰口中知道,她昏迷后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传说中的“我还能练吗?”而是“都是他!都是他撤垫子!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此后在博客中暴露保姆劣迹,成为了另一个发端,从那时候开始,桑兰表现得更加真实,也更加性情,虽然也遭致“刻薄”的质疑声。她在各种问题上,越来越敢于表明自己的态度,主动维护自身的权益,例如“轮椅门”。这个桑兰,和那个只是微笑、乐观的阳光天使,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经纪人成为了外界和桑兰联系的主要通道,事实上,早在北京奥运会之前,桑兰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已经有了明码标价的出场费。

  到2011年开始的美国官司,起诉五个机构和包括CNN前老板特纳在内的三个个体,索赔18亿美元,桑兰完全走出了以往那个完美偶像、社会甜心的角色。

  桑兰从此不再是那个桑兰。她本来就是在一个金牌至上的竞技体育体制下被圈养而成的专业运动员,遭遇人生厄运后,既没有独立应对生活挑战的准备,也没能从体制得到足够的支持和保护。

  幸亏她有着坚强的个性和客观的人生态度,17岁的她,敢于笑对未来,她的笑感动感染了一个时代,只是人生的道路,人世的艰险,绝不是少年心性的热情和憧憬,能够充分应对的。

  社会的关爱和照顾,并没有离开桑兰,但是培养和照顾她成长的体制,与桑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桑兰伤后12年,表面上得到了极高的荣誉和重视,总是面带笑容地出现在各种公众画面上,可她具体的生活境况,没有多少人知晓。

  如果我们仔细阅读,从各个角度对桑兰伤后十多年的各种报道,不难发现,就算在她顶着“微笑天使”的光环时,她和那个曾经从属的体制,关系越来越冷漠。对于桑兰这个社会关注度太高的个体,体制相当忌惮——既不愿意背上冷酷冷漠、缺乏人性的骂名,更怕桑兰受伤事件被广为传播后,影响到这项运动声誉,而无法完成金牌任务,“你们别再报桑兰了,都没人敢练体操了!”

  他们没有去想桑兰这个社会偶像的存在意义,在于克服生命中的痛苦和挫折,用乐观的态度和向上精神,去谋取生活中更大的价值。体操运动,本应该留住桑兰这样一位“英雄”,而不是忌惮一位满身棱角的弃儿。

  于是桑兰越来越孤愤。不论体制,还是社会,包括在美国得到又失去过的一些帮助和承诺,她年龄逐渐增长,见识越多,越感觉到世态炎凉。她内心的孤独与悲苦,不是那些场面上的鲜花、掌声与虚情假意能够冲淡的。她走上了一条被别人认为是背叛的道路,其实她谁都没有背叛,她只是卸下了十多年的面具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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