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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0日。古城西安。第四届全国城市运动会开幕在即,四处彩旗飘动。这一天,对于陕西省外贸系统来说,却是 一个血腥的日子--当天下午,陕西省畜产进出口公司总经理胡胆惨死家中!这位在任5年,同那些吃里扒外的国企蛀虫们搏 斗了5年的省级外贸企业领导人身中19刀,沉沉地倒在血泊中。 随后,陕西省有关部门组成的联合专案组,开始全力侦破此案。这家国企是如何垮掉的?因为它养了一群吃里扒外的 蛀虫1994年底,胡胆临危受命,出任陕西省畜产进出口公司(下称陕西畜产)总经理。这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堂堂的一 家省级外贸企业,拥有一切优惠条件,可现在,除了六七千万元的经营亏损账高高地挂在那里,账面上可供使用的所谓流动资 金仅剩下5000多元。胡胆对妻子熊元英说:“公司的局面败坏到目前这种地步,已经彻底伤了元气,短时间内很难创出大 的业绩。”陕西畜产何以败坏到了这种程度? 陕西省畜产进出口公司是以经营畜产品为主的一家省级外贸企业,我国实行的外贸专营制度,使之拥有许许多多政策 优势。然而,对这种“优势”的利用结果,就是公司内部的一部分人争先恐后地富了起来,企业被榨得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在 陕西畜产的整个经营项目中,羊绒是其出口业务中的主营产品;河北省的清河、南宫等县市是我国最大的羊绒集散地,这里虽 然不养一只羊,但羊绒贩子却把产自内蒙古等地的羊绒聚集起来,进行再加工后通过代理商出口国外;陕西畜产作为专业出口 公司,手中拥有大量的海外客户,是羊绒贩子求之不得的代理商,同时,羊绒贩子反过来也是陕西畜产重要的供货商。这本是 各有所图的正常贸易关系,最后却被某些怀有不良企图的人引上了邪道,国有资产就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流进个人腰包。陕西畜 产公司资产部干部王新道对记者说:“公司同羊绒贩子打交道是从80年代中期开始的,那时候,河北的羊绒贩子到西安来, 夹着个小破皮包,里边装个喝水的杯子,住的是四五块钱一个床位的小旅店。后来全都发达了,有的奔驰车就有好几辆,给公 司的某些人送礼时,万宝路烟成箱的送……”仅以1994年为例,便可窥豹一斑。1994年的国际羊绒市场,用外贸行业 人士的话说,“那可是卖疯了!”这种号称“软黄金”的东西,其出口价卖到12—14万美元一吨,国内所有的羊绒出口代 理商、羊绒贩子都赚得盆满钵满,唯独陕西畜产仅羊绒一项净亏近1000万元!有人痛骂,“这是一笔无法计算的混蛋帐! "翻开这些“混蛋账"不难发现,陕西畜产的一些人,以极高的价格,从羊绒贩子手中购进质量低劣的羊绒,再低价卖出,想 方设法也要把国有资产弄到私人的口袋里。胡胆到任后,曾分析说:“公司败坏至此,根子是企业的内部滋生了一批吃里扒外 、内外勾结、吞噬国有资产的蛀虫,他们形成了盘根错节、相互利用的关系网,专事窃取国有资产,喝企业的血喂肥自己,贪 婪程度令人发指。”“不清除这些败类,企业必死无疑!”胡胆下决心清除一批“企业蛀虫”,同时建立一套完善的内控机制 ,从而使畜产公司这个老外贸企业重新获得健康发展的动力。胡胆毅然走出了他认为“不辱使命”的一步————撤销、合并 、改组了部分被严重腐蚀的机构,将中层干部由原来的60多人压缩到20余人。胡胆亲自坐镇,在经营管理方面“一夫当关 ”,逐项审批核实,杜绝可疑的缝隙;在对外业务上,坚决捍卫公司利益,全力追讨流失资金。多年的关系网被胡胆扯开了。 在内部,一部分人被砸了饭碗,一部分人被剥夺了时常滥用的权力。对外,则断了很多不法者的财路,改革开始遭到强烈的反 弹。350万国有资产是怎样流失的1995年,陕西畜产出现转机,当年减亏1000多万元,创汇1660万美元。但胡 胆也面对越来越多的坎坷。这其中,一起涉及350万元国有资产的诉讼,使他身心交瘁。在当初清理那伙蛀虫留下的“孽账 ”时,胡胆发现在他到任前20天,有一笔200万元的账没有任何手续,他循线追到了河北省南宫市振兴绒毛厂。原先和陕 西畜产关系非同一般的振兴厂私营老板,承认200万确在该厂。但又提出这是购买羊绒的预付款————也就是说,要胡胆 接受一单生意。在极端无奈的情况下,胡胆在对方已起草好的“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协议”规定:由振兴绒毛厂 提供白色无毛羊绒一吨,每吨价格94·5万元;紫色无毛羊绒三吨,每吨70·5万元。由振兴绒毛厂将货送至天津仓库, 陕西畜产除预付款200万元外,剩余货款必须在1995年3月30日前全部付清。1995年3月1日,振兴厂将4吨羊 绒送至天津仓库,当陕西畜产前往提货时,仓库工作人员称,他们为振兴厂出具了货物收条,必须持该收条方能提货。而振兴 厂则要求,陕西畜产付清剩余货款106万元后,才能取走收条。纠纷由此而起。振兴厂向南宫市(县级)法院提起诉讼,要 求陕西畜产付清剩余货款、赔偿损失。陕西畜产则认为,双方约定的交货地点在天津保税仓库,天津才是合同的履约地,南宫 市不具有管辖权,因而向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状告振兴厂违约。诉讼过程中,又横生枝节。1995年8月2 1日下午,河北省清河县检察院一行数人,将胡胆从西安秘密抓捕,关押在距清河县检察院不远的一座监狱里。陕西、河北两 省检察院很快查明这一重大非法行为。根据陕西省领导的批示,陕西省检察院组织解救小组,在河北省检察院的协助下,将胡 胆解救回陕。据查:此案的起因,原来是河北省南宫市四通羊绒厂冯某欠清河绒毛加工厂的货款,致使清河绒毛厂工人发不出 工资,到县政府闹事。冯某称是因为陕西省畜产进出口公司欠他的货款,清河县检察院即用拘传证将胡胆从西安抓至河北,非 法关押。陕西畜产公司现任党委书记卢泰印清楚地记得,当时胡胆身陷囹圄,绑架者逼他打电话向公司要钱,他在电话中听到 胡胆的声音:“公司不能给一分钱,哪怕他们要我的命!”1996年5月,天津市二中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被告违约。遂 判令被告返还原告200万元预付款,赔偿经济损失46·8万元。被告振兴绒毛厂没有上诉。当这一判决生效后,形势便急 转直下————1996年10月10日,最高人民法院发出“法函(1996)154号”通知,要求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 撤销天津二中院的一审判决及相关裁定,天津二中院、南宫市法院将该案移送邢台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这起并不复杂的经济 纠纷案件,同样的事实,邢台中院却对天津二中院的判决来了个180度的转变————认定原告振兴厂已完全履约,4吨羊 绒的物权属于陕西畜产。该院于1997年9月29日作出判决,陕西畜产向振兴绒毛厂支付拖欠货款123·4万元(含双 方过去交易中的零星欠款,本案的4吨羊绒总值为306万元,尚欠106万元————记者注),赔偿经济损失77·8万 余元。陕西畜产不服,上诉至河北省高院,该院1998年4月15日的判决基本维持原判。如果仅仅这样也就罢了。作为陕 西畜产的法定代表人、总经理,胡胆对邢台市中院的过分行为近乎怒不可遏———该院在判决前,决定将存放在天津仓库的4 吨羊绒先行拍卖。陕西畜产对此提出强烈反对意见,认为羊绒不属鲜活易腐品,在判决前先行拍卖没有法律依据,同时,要求 进行证据(羊绒)保全,并依法对拍卖物进行评估。但是,邢台市中院既不进行证据保全,也未对拍卖物予以评估,而是破天 荒地以“无底价”的方式,将价值306万元的4吨羊绒拍卖了19万元,而且,买主不是别人,正是振兴厂!这就意味着, 陕西畜产在交了200万元的预付款后,还要支付106万元的“拖欠货款”和77万多元的经济赔偿,最后连一根羊毛都没 有拿到;振兴厂得到200万元预付款,还将在法院的支持下拿到180多万元(拖欠款、赔偿,后经协商为150万元), 他又以19万元的极低廉价格,“买”到了本应属于陕西畜产的价值306万元的羊绒!胡胆生前在《350万国有资产是如 何流失的》一份报告中愤怒地说:“这种对国有资产赤裸裸的掠夺,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决不能容忍司法腐败变成掠夺国有资 产的工具!”他决心坚定不移地把官司打到北京去。1999年5月31日,陕西畜产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再审申请,并书面 请求最高人民检察院进行抗诉。3个月后,诉讼尚未有结局,胡胆却倒下了。诬告、恐吓、车祸威胁,却无法使一个正直者退 却胡胆生命的最后4年,险象环生。他的妻子熊元英说:“公司人事改革后,家里不断接到恐吓电话,多半是骂,很难听,有 的威胁说,胡胆这样做是在自掘坟墓,你告诉他,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那些打印的匿名信四处散发,内容很离奇,除了 编造‘传统’的男女关系丑闻外,就是经济问题,说胡胆有多少本瑞士银行的存折,按照这些人的说法,我们家除了没有军火 ,什么都有……”1995年8月,胡胆被陕西省解救小组从绑架者手中解救后,陕西畜产在一份紧急报告中分析:“这种非 法行为的后面还有更深刻的原因,今年我公司新的领导班子在公司内部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整顿和改革,精简了原过分臃 肿的中层干部队伍,有三分之二的中层干部未被再聘。随着公司审计和经济案件的侦破工作向纵深发展,一些经济上有问题、 心怀叵测的人便开始到处煽风点火,制造混乱……”这期间,对陕西畜产进行的审计、清理乃至经济罪案的侦破正在紧张进行 。然而,就在胡胆他们全力追讨行将流失的资产时,经济罪案的侦破工作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当检察机关前往河北取证 时,那些羊绒贩子压根不理睬,其所在的羊绒加工厂门口高悬着当地工商、税务、甚至司法机关联合颁发的“免检”铜牌!检 察机关铩羽而归,使得某些邪恶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据熊元英回忆,大约在1996年冬,有个知情者带信给胡胆,让他开 车不要跑长途,只限在西安市范围,有人要制造车祸。知道这些情况的人基本上就熊元英一个,胡胆从不跟孩子说起他所遭遇 到的危险,已经懂事的孩子当然很难想象他的爸爸整天生活在杀机四伏的恶劣环境中。熊元英怕孩子被绑架,多次提出要把孩 子送到国外去,国外的一些客户都愿意提供留学担保,胡胆坚决不让,他不想在孩子上学问题上同公司的客户有任何关系。经 过熊元英多次要求,胡胆总算同意把孩子送往莫斯科———经再三斟酌,那里的学费便宜,夫妻俩多年的积蓄勉强可以供孩子 读书。后来,公司在莫斯科开辟市场,为了避嫌,胡胆又决定把孩子送去美国。“那么高的费用怎么办?我们两人吵了一个月 ,最后只好找朋友借。”熊元英说,这迫不得已的一步,使他们夫妻为此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记者赶到西安时,胡胆遇害近一 个月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孩子仍然蒙在鼓里。如今,熊元英显得一脸的茫然,她不知道,也不敢想象,母子再见面的那一天将 是怎样的情景?9月26日深夜,记者去看望胡胆的父亲胡征老先生。这位当年随刘邓大军转战南北的随军记者、如今已是8 0多岁的老诗人,用颤抖的手摸出了一张纸条,一脸忧伤地说:“胡胆上任时,我送给他8个字:廉洁奉公,严于律己。”胡 胆去了。灵堂里,悬挂着一幅挽联:宽以待人严于律己信世上未有一个私敌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视国有资产胜过生命(摘自19 99年10月9日《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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