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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年求证清白 初恋情人为他证婚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2月13日 13:18 半岛都市报

  2000年1月22日,6旬的武汉老农覃璇艺和湖北嘉鱼县的舒美娆走到一起。覃老汉在为自己求证了33年清白 后,初恋情人出面斡旋,他终于和爱情第二次握手。

  新中国解放前夕,5岁的覃璇艺和他的几个弟妹,由双亲肩挑背驮,由湖南湘潭于沙乡(公社)逃荒到了武汉市江夏 区法泗镇巴塘村3组。全都是湖南人,住在草棚里,被称作“湖南棚”。

  这里有个法泗洲,是著名的鱼米之乡。覃家父母是种田的好手,一年四季,即便在银装素裹的隆冬,也是赤着脚,卷 着裤管,挖湖造田。“湖南棚”里的人的冲天干劲,换得了口碑,但因连年水灾,仍食不裹腹。覃家父母还把覃璇艺送到私塾 习文识字,且持续了数年。

  这在“湖南棚”中是绝无仅有的。

  稍大,覃璇艺成了父母的好帮手,挖湖犁田象模象样。特别是覃璇艺能在算盘上神速摆弄“大九归”、“小九归”这 些花样,一时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尽管喝的是“洪湖水”(稀饭),但没有妨碍他长骨架子。他的这副挺拔身材加上一张周正、善解人意的脸,是那么 讨姑娘们的喜欢。随后覃璇艺还当上了村民兵排长和养殖场场长。

  媒人接踵而至,但都吃了闭门羹。覃璇艺19岁那年,刚刚从老家迁来的妹子覃琼花,让他眼睛一下就拉直了。她身 材特别棒,初来乍到,走到哪都会把男人的目光齐刷刷吸引过去。她的脸虽不及她身材那么出色,但仍称得上是面如桃花,是 一张很耐看的脸。覃琼花的“资本”可谓雄厚,以致于小伙子们望“美”兴叹,只有覃璇艺在大胆地靠近她。

  覃璇艺于是经常出奇不意地出现在有覃琼花倩影的场所。她担谷秧子,他空着手撵上,怜香惜玉般接过压弯了她腰的 担子。天黑时,她在洲头下鱼网,他会吹着哨子,让动听的歌儿给她壮胆。

  对覃璇艺设置的一个个小情节,覃琼花都以一句“谢谢哥哥”搪塞过去。一次,覃琼花从镇上一棵大榕树下“炼钢” 回来,已是伸手不见五指,覃琼花吓坏了,她一阵小跑,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随即,一双温暖的手捉住了她的 纤纤小手,美好滚烫的感情“哗”地一下将她淹没了。

  从这一夜起,她一见到他心中就象揣着一只鹿。她怕见到他,又特别想见到他。可是一连数日,他在她的视线里消失 了。她“炼钢”

  烫了手,他也没有去“慰问”。她心猿意马地想,是不是那夜的事被人知道了,覃璇艺打起了退堂鼓?

  第二年春,正当桃树满湾子开,落花将河水染红时,覃璇艺沮丧地出现在覃琼花打猪草的河边。但这次,他却是来向 她告别的。

  因为二人同姓,纯洁的爱遭到家族的“封杀”。很长一段时间,覃琼花的眼睛都是肿的,她在为覃璇艺的“变卦”而 哭泣。

  与此同时,一桩包办婚姻从天而降在覃璇艺的身上。月老是巴塘村的妇联主任,她将山坡乡光华村的表侄倪春香“摊 派”给了覃璇艺。在妇联主任这个媒妁之言下,覃璇艺没敢反抗,由父母作主,定了这门婚事,他只得把对近在咫尺的恋人的 爱深藏在心里。

  1961年端午节,倪春香在伴娘的护送下,走了40多里路,才到达巴塘村。在河对岸,早有红轿子在等着新娘子 。新娘子在轿子里嘤嘤哭泣,覃璇艺不得不跟在轿子后,象征性地陪着走了一程,才把新娘子请到家。新房里,覃璇艺轻轻地 揭开了红盖头:姑娘貌美无比,眼睛水汪汪的,正羞涩地抿着嘴,低着头……

  应该说,覃璇艺对倪春香是完全陌生的。从提亲到结婚,他都是第一次看见新娘子。

  倪春香没有念过一天书,纯粹的封建大家闺秀,跟法泗洲头姑娘们的野性有天壤之别。巴塘的男女青年只要在一起, 总是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男人们信口雌黄,嘴上占有人家媳妇便宜的事是小菜一碟。倪春香似乎是个局外人,嫁到这里都一 年多了,从不插一句嘴。

  妻子的表现让覃璇艺如坠五里雾中,他当然不希望妻子成为一个“冷血儿”。回到家里,关起门来,他总要开导她, 寻找开心事,什么东家娶媳妇,西家嫁女啦,什么鱼儿钻进裤裆里了……找着和媳妇乐,可倪春香什么都听不进。就这样,覃 璇艺苦口婆心和妻子先结婚后“恋爱”了几年,仍没有共同语言。

  倪春香心里却认定丈夫风流成性,要不怎么老挂念别人的婚恋?

  有一种嫁错人,羞与为伍的感觉。对妻子变本加厉的冷漠,覃璇艺就有些不满和惶惶然,他跑去质问那个妇联主任, 为什么把这么一个“哑巴”介绍给他。妇联主任说:“我没敢告诉你,她出身富农家庭,她是自卑。你是个读书人,你感化感 化她吧……”覃璇艺又做了锲而不舍的努力,鼓励她。他不嫌她是富农,他还希望小日子从“贫农”

  过到“富农”呢。倪春香反觉得他在嘲笑她,哭着跑回了娘家。

  “改造”妻子失败,覃璇艺变得沉默寡言。他压抑着自己的情感需求,体内的激情被妻子一点点地窒息死了。在寂寞 的晚上,他甚至和妻子各睡各的,无法做他那个年龄的人们最愿做的事。

  在父母的重压下,1964年,他们的孩子覃健还是珊珊而来了。只有孩子,才是他们彼此心头的爱。可是当孩子长 到两岁多时,一天不小心掉进了水田里,倪春香当时正在家找镰刀割稻子,她责怪婆婆不管事,抱起水中的孩子,就给了孩子 一巴掌。覃璇艺闻讯赶来,看见儿子脸上五个手指印,气愤地掴了妻子一记耳光。倪春香捂着脸,迳直回到家,紧关房门,啜 泣起来,晚饭时分,覃璇艺敲门喊她吃饭,没有动静,慌忙撞开房门,发现妻子悬梁自尽。

  出葬那天,覃璇艺给棺木里的妻子下跪了。然后一个人呆在河边,很想把烦恼抛给那个妇联主任。

  可是在这个当口,谣言四起,说覃璇艺是恋着琼花那个老姑娘而谋杀发妻。作为媒人的妇联主任也感到四面楚歌,难 逃其责。于是,她以妇联组织的名义写了一份起诉书,将道听途说当着事实来写,起诉覃璇艺因有外遇而杀人灭口,并用不同 笔迹伪造倪春香娘家人签名。

  当时的武昌县法院(现改区)通过走访取证,庭上询问质证,认定倪春香是自缢身亡,覃璇艺免予诉讼。

  走上法庭那一刻,覃璇艺感到他还是那样爱着妻子,痛恨自己鲁莽酿成了这桩永远的憾事。

  倪春香撒手人寰后,覃璇艺悲恸万分,他三天两头抱着幼儿到妻子坟墓前默哀,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时,他就跪下,喃 喃地说:“我没有背叛你呀,你是惟一的妻子……”伤心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滴落在儿子那稚嫩的脸蛋上。

  只有出外劳作时,覃璇艺才能忘却心头的痛。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上,从立式柴油机到12匹手扶拖拉机、轧米机 、抽水机、挖泥船等十余种机械,那一种他都能盘得轰隆隆地转。他因此十多次被评为公社和大队劳动模范。

  在顶顶桂冠的光环下,覃璇艺一度沉寂的脸上出现了一些笑容,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并且都是些大姑娘。覃璇艺总 是摇头回绝了。

  每年清明节,覃璇艺都要去“看望”亡妻。情到深处时,他会一身泥土,长跪不起,痛心疾首地拍打自己。

  那个妇联主任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年轻人竟这样重感情,但她还是决心融化他心头的冰。她在群众大会上公开作检讨 ,承认自己起诉他是迫于无奈。有个寒夜,她拎着一大包东西进来了,并不急于说话,她在猜他的心事。而他除了安顿孩子, 就是捧着本机械维修的工具书研读。妇联主任突然发现孩子一只脚蹬开了被子,冻得冰凉,示意他别让孩子感冒了。这时,妇 联主任将包裹打开,覃璇艺就有些手忙脚乱,待定眼一看,是孩子的百纳裙和男人穿的毛衣、毛裤。妇联主任见缝插针地说, 这都是一个纯真少女对你的心意,她一直在关注你父子俩,你若忍心拂去别人的好意,我就把这些东西拎走。妇联主任说着, 将少女的玉照展现在他眼前----是一个好看的村姑,纯真又大方。

  覃璇艺默不作声,他将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退给了妇联主任。

  覃璇艺真的是死心了。妇联主任都承认了他的清白,并在村民中对他的清白广而告之,他却固执得九头牛都拉不回, 要无限期地“求证”

  下去。这样的牺牲是多么地无谓;这样的去窒息人性,是多么残酷。

  连覃璇艺自己也弄不明白,妻子在时,他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今感情倒是与日俱增。亲人们真担心这样会把一株 好苗子废了。

  1987年,覃健已念完小学,住在镇上读初中去了,照料儿子的事就落在了爷爷奶奶身上。这时,联产承包责任制 实行好几年了,他家仅有几亩田地,他驾着耕作机械一天就完事了。他越发孤寂,闲得发慌。当年,他只身来到百多里外的咸 宁市向阳湖农场,在蒿草丛生的烂泥湖上,开挖出了40多亩水田,在那里种水稻,几年里收获了20万斤稻谷。

  向阳湖农场是一个文化氛围非常浓烈的地方,一大批饮誉海内外的文学家、艺术家曾在这里留下了岁月的屐痕。夜里 ,常常是风声鹤唳,覃璇艺就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读各种各样的作品来驱逐寂寞。在这孤苦伶仃的日子里,一次次遭遇“爱情 ”,都被他断然拒绝。

  数年艰苦创业,覃璇艺已是一个“款儿”,他掀掉茅草屋盖起了新楼房。儿子覃健也和一个叫夏芳的女青年结为秦晋 之好。如今,覃健在镇上开了一个精米加工厂,并对精米进行了注册,生意做到了全国,小日子过得别样的红火。

  可是他还是固执地分了家,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着,打发着难捱的日子。覃健猜,爸爸一定还在想妈妈。为此,儿子的 心常常在滴血……

  覃健成家后,覃璇艺向儿子讲述了那个儿子隐隐约约知道,又不很清楚的故事。就是他曾经和一个女青年好过,但又 没有山盟海誓,越雷池过一步。妈妈就因为小覃健掉到水里,把这初恋的事和那巴掌搅和在一起,才走上了自尽的路。

  30多年来,爸爸为证明自己的清白拒绝续妻。父亲的清苦,把儿子感动得泪流满面,覃健一把拉住爸爸的手,跪在 爸爸面前说:“爸爸,您答应我,找一个妻子,也是为我们找一个妈妈,要不连我们做下辈的都感到这是一个不完整的家。”

  从此后,覃健在苦苦寻找着爸爸的初恋情人。也许爸爸只听她的话。

  老人们告诉覃健,爸爸的初恋情人叫覃琼花,在爸爸的妻子死去数年后,她一直在痴痴地等着覃璇艺,希望他能冲出 世俗偏见,光明正大来娶她。可是覃璇艺太传统,他似乎是一个从一而终的男人,覃琼花只好死了这个念头。

  30岁那年,覃琼花嫁到了嘉鱼县。覃琼花家人也因出了这么个“忤逆”女儿而感到脸上无光,一家人迁回湖南老家 。

  覃琼花在巴塘人的心中仿佛已被拭去,覃璇艺对覃琼花生出的负疚感却一天天将自己“套牢”。1999年夏,覃健 找到了覃琼花时她已是一个59岁的老人了。岁月虽给她的脸上刻上了无情的伤痕,依然可瞥见昔日姣好的面容和绰约风姿。 覃健一见到覃琼花就亲切地喊她阿姨,覃阿姨也一遍遍地扶摸着他的头,上下打量着他,连连说:“真象,真象你爸爸小时候 。”

  覃健恭恭敬敬在阿姨面前坐着,讲述了爸爸为妈妈守贞30多年的辛酸故事。覃健并讲述了爸爸的一个小秘密:那年 爸爸在向阳湖患了重感冒,高烧时不住地喊覃琼花的名字。

  覃琼花虽怨恨覃璇艺,但他毕竟是个好人,是一个冰清玉洁般的完美男人。

  覃琼花所在的湾有一个叫舒美娆的妹子,丈夫在抢险中英勇献身,18年了,一直未嫁。她膝下的二男二女都已成家 立业,当妈妈的就有了自己是“多余”的感觉,渴望找一个家。覃琼花找到了舒美娆,述说了覃璇艺的为人和家境,特别提到 他有一个十分孝顺的儿子。

  舒美娆和在武汉市一所学校教书的儿子商量,得到了儿女们的赞同,舒美娆便很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在覃家,覃健也向爸爸介绍了覃琼花家里的事,说覃阿姨一儿一女已大,丈夫是家乡镇企业的负责人,十分珍爱她, 一家人过得十分温馨且富有。覃健忽然发现,爸爸脸上出现了30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笑颜。覃健还告诉爸爸,覃阿姨要亲自 来看他。

  覃璇艺有些忐忑不安了。30多年了,他心中一直只装着两个女人,一个是“天堂”里的发妻,一个是为他背着黑锅 的初恋情人覃琼花。

  不久,覃璇艺和覃琼花在阔别30年后,终于相见了。覃健把两位老人单独安排在楼上:他们需要长谈,需要倾诉。 他为他们曾经拥有的纯真感情而自豪,她却为他33年不娶而感到懊丧。

  在洒满一屋余晖的黄昏,覃琼花终于说出了让覃璇艺娶舒美娆的想法。

  出乎意料的是,覃璇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昔日恋人的话,意是如此生动和有力。覃健知道这个近似天方夜谭的消息 ,喜极而泣。

  2000年新春之际,覃璇艺和舒美娆幸福地结合在一起,证婚人竟是覃琼花。四面八方的人们潮水般涌来,将三位 老人淹没在人潮中。婚礼上,覃健把早已议好的公证书宣读起来。那孝心爱心跃然纸上。念完,覃健和妻子夏芳郑重地签上了 各自的名字。

  第二天,覃健要到区里公证,村民们一致说,这就不必了,我们全村人一起给你们公证。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对这突如其来的公证,舒美娆有些摸不着北。覃琼花走上前来说,这是她建议覃健这样做的,以便用法律的形式,保 障舒美娆和覃璇艺的晚年幸福。

  舒美娆笑了,覃璇艺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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