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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回忆两弹研制往事

http://dailynews.sina.com.cn 1999年7月17日 14:56 科技日报

  众志成城

  北京人民大会堂。

  1992年5月29日,首都科技界举行纪念聂荣臻领导科技工作座谈会。

  科技界少长咸集,群贤毕至。

  钱三强以“科技工作者的知心领导人”为题,作了发言,他自己同时 也把别人带到了那个可歌可泣的年代……

  讲着,讲着,他哽咽了,全场寂静无声。

  为了今天的发言,头天晚上他熬夜到凌晨两点钟,往事萦绕,上床后 仍不能入睡。

  发言结束后,激动的心情依然平静不下来。

  熟悉病理的人都知道,心脏病最忌讳情绪激动,而熟悉钱三强的人都 了解,他很容易动真情。

  当天晚上,已经患过两次心肌梗塞病的钱三强,心脏病再次复发。

  他带着那个年代的回忆走了。

  那是个激动人心的年代!

  原子大军,数以万计。以岗位为家,以吃苦为荣,是这支大军的本色。

  然而,在工作节节胜利的时候,有的人身体出了毛病。许多科技人员, 腿上一按一个坑;许多人体检中,肝功能不正常……

  营养不良!

  这个消息,牵动了共和国领袖们的心。

  毛主席决定不吃肉了。

  周总理不吃肉了。

  ……

  正在住医院的聂荣臻元帅,决定以个人名义,向海军、北京军区、广 州军区、济南军区、沈阳军区求援,调拨一批猪肉、鱼、黄豆、海带、水 果,增加科技人员的营养,不让他们的身体垮掉。

  陈毅元帅到医院看聂总,表示说:

  “我举双手拥护,向各方面‘募捐’,也加上我的名字!”

  他还说:“科学家是我们国家的宝贝,要爱护。我这个外交部长腰杆 子硬,也要靠他们。我们不吃,也要保障他们的起码生活。”

  紧勒裤腰带,四面八方支援国防建设。

  粮、油和副食品发到科技人员手里,你推我让,大家说着一句同样的 话:

  “全国都有困难,我们能挺过来!”

  1962年的春节,科技界觉得不同寻常,好像预示着吉祥。

  除夕之夜,首都和在外地工作的一千多名科学技术工作者,接到了聂 荣臻、陈毅、陆定一三位副总理署名的请柬,出席人民大会堂的盛大宴会。

  科技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国家经济形势还不见得太好哇?

  可能是有重要报告吧?

  周总理来了。他坐在主桌的中央位置,一边是钱三强,一边是钱学森。

  下边小声议论开了:

  总理来啦!我们的代表人物也亮相了。等着听报告吧。

  结果,没有报告,宴会也很简朴。

  有一个特点:桌上的菜量大,肉多!

  后来知道,这是中央有意安排的,让科学家吃一顿肉,补点营养,鼓 鼓劲。

  钱三强想起,周总理在召开中央专家会议,商讨决策大事时,也是采 取这个办法。

  一次,他在西花厅主持专委会,研究原子弹的两年规划。到午餐时, 每桌摆上一大盆肉丸子熬白菜、豆腐,加上几碟咸菜和烧饼。

  周总理对大家说:“这样的菜,又经济,营养又好。”

  1962年初春,自然气候使羊城广州一片花红叶绿,现出生机。然而, 在这里出席全国科技工作会议的科学家,心里还暗藏着阴影。

  周恩来洞察秋毫。3月2日他到会讲话:

  “现在不能笼统地称知识分子为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是脑 力劳动者构成的社会阶层,旧社会过来的和新中国培养的知识分子,构成 了社会主义的知识界。”

  他进一步肯定地说:“十二年来,我国大多数知识分子已有了根本的 转变和极大的进步。”

  像一股暖流流进每个人的心窝里,全场含着热泪鼓掌。

  3月5日,陈毅受周恩来委托发表讲话:

  “建国以来,我们已经有一支爱国的、人民的、社会主义的、无产阶 级的科技队伍。你们是人民的知识分子,革命的知识分子,是为无产阶级 服务的脑力劳动者。”

  他说:“不能经过十二年的改造、考验,还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这顶 帽子戴在所有知识分子头上。今天,要给你们‘脱帽加冕’,就是给你们 脱掉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之帽,加上劳动人民知识分子之冕。”

  他深情地说:“十二年改造,十二年考验,大家还是不抱怨,还是愿 意跟着我们走,还是对共产党不丧失信心,这至少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 十年八年还不能考验一个人,十年、八年、十二年还不能鉴别一个人,共 产党也太没有眼光了!共产党不尊重文化,共产党不尊重科学之类的话, 不晓得马克思讲过还是恩格斯讲过?愚昧是个很大的敌人。帝国主义是个 敌人,封建势力是个敌人,愚昧———几万万人没有知识,没有科学知识, 也是很大的敌人。”

  这些话,字字句句撞击着每个人的心弦,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全 国科技界引起了链式反应。

  广州会议结束那天,陶铸代表中南局和广东省举行招待会。

  聂荣臻指定钱三强和竺可桢两人作即席发言。

  该讲些什么?

  聂总让钱三强发言,意图是理解的,但是由于工作的特殊性,现在原 子弹的研制情况讲到什么程度,有些还拿不准。

  聂总指点说:“你要讲讲大家关心的原子弹,可以放开讲,给大家鼓 鼓劲。”

  钱三强对全面工作简单介绍后,以肯定的口气向大家交底:

  “我国原子弹的总体设计,已经开始走上了轨道!我们将在预定的时 间里爆炸第一颗原子弹!”

  “预定时间”,就是国庆十五周年前后。

  又是一个大喜讯!

  话音一落,全场群情激昂。

  钱三强的发言,没有对外报道。挖空心思的猜测和想象,却出来了不 少———扑朔迷离,似真似假。

  1963年3月,美国原子能委员会的一位众议员猜测:共产党中国将在 十年内造出原子弹。他说:

  “中国有一些非常、非常出色的科学家,中国拥有的科学家不很多, 但是它拥有的那些科学家都很杰出。这些科学家中,有许多是在美国培养 出来的。”

  6月28日,联合国秘书长吴丹预言:中国将于今年或明年试爆原子武 器。他说:

  “在裁军谈判中,必须估计中国的核子潜力;阻止中国试爆一个原子 炸弹(可能是今年或明年)是十分困难的。”

  他还说:“近代历史表明,经过1920年的英国控制后,与1930年希特 勒控制后,以及1950年以后至1960年的美、苏两国控制之后,现在已有一 个不会被认错的趋势,这就是说,在70年代中,世界将看见四个大国,它 们就是美国与欧洲及苏联和中国。世界领袖们在研究他们的政策时,考虑 好这些因素,将成为一部分智慧。”

  7月26日,郭沫若院长在北京纪念抗美援朝胜利十周年大会上的讲话, 又一次引起西方媒体的猜测。

  美联社、合众国际社、南通社先后发出电讯:

  对郭沫若说的“任何新技术都不是高不可攀的,都不可能长时期为少 数人和少数国家所垄断”评论说,“这是暗示,中国将能研制核武器,可 能在今年底或明年爆炸一个原子装置。”

  《泰晤士报》则说:“按照他们近期的困难,可以解释为今后四五年, 而不是一两年。”

  最为轰动世界的,是这年10月28日,陈毅外长在两个小时答记者问中, 他的特有的坦率和幽默,就好像放了一颗原子弹。

  他讲道:“我们可能还要几年以后才能进行原子弹试验,因为我们的 基础工业还很落后。苏联领导人不是说我们连裤子都没的穿吗?就算是没 有裤子穿,我们也一定要把自己的原子弹搞出来;不管有没有原子弹,我 们都不会向美国屈服!”

  各国媒体对陈外长的话,有吃惊的,有警惕的,有讥讽、嘲笑的,世 界炸开了锅。

  猜测归猜测,想象归想象。中国的原子弹,正是钱三强报告的,已经 走上轨道,正在按计划前进。

  1962年12月,核燃料厂四氟化铀车间投料生产;

  1963年8月23日,铀水冶厂一期工程完工,并且开始试生产;

  1963年11月29日,六氟化铀厂生产出第一批合格产品;

  1963年12月24日,1比2核装置聚合爆轰产生中子试验,取得成功;

  1964年1月14日,浓缩铀厂取得了高浓缩铀合格产品……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综合各个方面情况,1964年10月11日,周恩来下达命令:

  在10月15日到20日之间,根据现场气象情况决定起爆日期和时间。

  一份庄严而郑重的新闻公报,使全世界的炎黄子孙扬眉吐气。

  “1964年10月16日15时(北京时间)中国在本国西部地区爆炸第一颗 原子弹,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次核试验。

  “中国核试验成功,是中国人民加强国防、保卫祖国的重大成就,也 是中国人民对于保卫世界和平事业的重大贡献……

  “中国政府一贯主张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如果这个主张能够 实现,中国本来用不着发展核武器。

  “中国发展核武器,不是由于中国相信核武器的万能,要使用核武器。 恰恰相反,中国发展核武器,正是为了打破核大国的核垄断,要消灭核武 器。

  “中国的命运决定于中国人民,世界的命运决定于世界各国人民,而 不决定于核武器。中国发展核武器,是为了防御,为了保卫中国人民免受 美国发动核战争的威胁。中国政府郑重宣布,中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 下,都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

  “我们衷心希望,核战争将永远不会发生。我们深信,只要全世界一 切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共同努力,坚持斗争,核战争是可以防止的。

  “中国政府向世界各国政府郑重建议:召开世界各国首脑会议,讨论 全面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问题,作为第一步,各国首脑会议应当达成协 议,即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和很快可能拥有核武器的国家承担义务,保证不 使用核武器,不对无核国家使用核武器,彼此也不使用核武器。

  “中国政府将一如既往,尽一切努力,争取通过国际协商,促进全面 禁止和彻底销毁核武器的崇高目标的实现。在这一天没有到来之前,中国 政府和中国人民将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加强国防,保卫祖国,保卫世 界和平。”

  历史的巧合又一次出现了。

  就在中国原子弹爆炸的这一天,莫斯科传出另一件震惊世界的新闻, 当年那个撕毁协议的赫鲁晓夫被赶下了台。

  中国原子弹爆炸!苏联赫鲁晓夫下台!

  再创奇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后,顽固带着偏见、不愿承认事实的人们,一 方面耿耿于怀,一方面出于本能地藐视:那不过是一个低水平的玩艺儿罢 了。

  然而,重视数据的科学家,更习惯了解事实。他们经过对监测资料的 分析,惊讶了。从爆炸效果和使用的原子炸药,都出乎他们的意料——— 中国没有走其他核大国的老路,不是一颗钚弹,而是一颗浓缩铀弹。

  他们感叹道:中国的事情难以预料!

  以后,外国人从中国的核试验中,又是接连不断的“难以预料”。

  1966年5月9日,中国进行了第三次核试验。它的数据明白显示,这次 试验的炸弹里含有热核材料,是一颗加强了的原子弹。

  1966年10月27日,中国的第四次核试验,是由一枚中程火箭运载爆炸 的原子弹。

  1966年12月28日,中国第五次核试验,是一颗包含铀237的原子弹, 威力达到几十万吨级。

  1967年6月17日,又刮起一场风暴。

  在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后两年零八个月,中国的第一颗热核氢弹,在本 国西部上空爆炸成功了!

  两年零八个月的发展速度,成了外国人心里的不解之谜。

  美国从爆炸第一颗原子弹到爆炸第一颗氢弹,用了七年零三个月时间。

  苏联用了四年时间。

  在法国,政界和科技界一片惊叹。因为他们的第一颗原子弹,在196 0年2月就爆炸了,比中国早四年零八个月,而时至今日,法国第一颗氢弹 还杳无音讯。

  法国总统办公室,气氛紧张。

  戴高乐大发雷霆,严厉训斥原子能总署的官员们和主要科学家:

  我们的氢弹为什么迟迟不能爆炸?

  难道是技术上的原因不成?

  为什么让中国人抢在我们前面了?

  ……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把在场的官员和科学家,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们也解释不了是什么原因。

  戴高乐觉得被中国抢先爆炸了氢弹,是很丢面子的事,越想越生气。

  他敲着桌子,下了最后通牒:

  “好好去找原因,写出检查,限期实现氢弹爆炸。否则,你们集体辞 职。”

  美国作家斯诺这位中国通,对中国氢弹如此迅速搞成,也感到意外。 1970年10月19日,他在人民大会堂问周恩来:

  “为什么相对工业不发达的中国,试验氢弹方面取得成就的速度,要 比美国和法国快一倍?”

  周恩来说:“不光氢弹,整个核武器我们还在试验阶段。试验速度比 较快的一个原因还得感谢赫鲁晓夫,是他撕毁了在原子能方面同我们签订 的合作协定,是他在1959年撤回了在中国的全部苏联专家,迫使我们自力 更生解决问题。”

  斯诺听了不解渴,但他理解周恩来只能这样原则回答。

  其实,中国这个奇迹的出现,要归功于下了一着妙棋———一开始就 重视理论储备。

  下这着妙棋的棋手,是钱三强。

  实验科学家往往忽视理论研究的重要性,而钱三强走了另外一条路子 ———始终重视理论研究。这是他过去工作中的体会,也是约里奥的宝贵 提示和其他许多大科学家的经验。

  他记得,荷兰著名化学家阿累尼乌斯说过这样的话:“理论是科学知 识领域中最重要的推动力……,理论研究可以指出应当把今后的工作引向 什么方向才能获得最大的成就。”

  认识又指导实践。

  1950年,在钱三强领导的研究所里,仅有五个研究小组,其中就有一 个理论物理组,调集了邓稼先、黄祖恰、于敏、何祚庥等一批青年理论骨 干,由彭桓武、朱洪元领导,陆续开展了原子核物理理论和粒子物理理论 研究,同时对反应堆、同位素分离、受控热核反应等应用理论进行探索。

  随着原子能事业全面发展,紧急任务繁重的时候,钱三强保持一种清 醒的认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对于科学研究而言,“预”就是要抓理论储备。临渴掘井,就要患近 视症。

  他在想,在搞清楚原子弹设计、研制过程中,同时也对氢弹开展理论 探索,可能是必要的。

  氢弹,是利用原子弹爆炸的能量点燃氘、氚等轻核的自持聚变反应, 瞬间释放巨大能量的核武器,又称聚变弹或热核弹。氢弹的杀伤破坏因素 与原子弹相同,但它的威力要大得多。原子弹的威力,通常是几百至几万 吨梯恩梯当量,而氢弹的威力则可大到几千万吨梯恩梯当量。

  氢弹理论和技术,在中国完全空白,必须要有拓荒者。

  他的认识得到了组织上的支持。

  1960年12月的一天,钱三强把黄祖恰找到办公室,对他说:

  “有一个重要决定告诉你,为了早日掌握氢弹技术,我们要组织一个 轻核理论小组,先行一步,对氢弹的作用原理和各种物理过程、可行的结 构,作探索性研究。”

  黄祖恰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任务,听得专心致志。

  钱三强又说:“这个轻核理论组,要特别注意保密,用一个代号,叫 470组。”

  接着,钱三强找了于敏,指定他参加470组。把好钢使在刀刃上。

  于敏,在当时是个有争议的人物。

  日本科学家说他是“中国的国产专家一号”。世界著名物理学家、诺 贝尔奖获得者玻尔50年代来华,短暂接触后,称赞他“出类拔萃”。

  然而,在反右倾运动中,要批判他知识私有,批判他梦想一举成名的 个人主义。

  批判会由所长钱三强亲自主持。

  钱三强了解这个批判对象。

  他在北京大学学化学。到所里以后,让他改行研究原子核理论,服从 需要,二话没说。接受新任务后,夜以继日,刻苦钻研,到了近乎超凡脱 俗,不恋人间烟火的程度……

  这样的人才,钱三强打心里喜欢,怎么要批判呢?应该鼓励和表扬才 行哩。这样下去,青年人向科学进军的积极性,不全批光了?

  钱三强采取了明批评、暗保护的办法,使于敏过了关。保护了于敏, 也保护了“招风”的嫡系———理论物理组。

  对于敏来说,参加470组,又是一次改行,他又二话没说,在新的领 域继续刻苦钻研,探求真知。

  470组一度达到40多人。工作一步步前进,一篇篇论文和研究报告交 到钱所长手里,共有69篇,对氢弹的许多关键性概念和原理,有了深入的 认识。

  1963年,彭桓武作了研究报告,从理论上阐明了加强型的原子弹还不 是氢弹。

  周光召作了研究报告,分析认为,原子弹与氢弹在结构上有很大差别, 也可能在原理上相应会有质的不同。

  1965年1月,470组进行的工作和黄祖恰、于敏等31人,正式合并到核 武器研究所理论部,汇成了攻克难关的强大力量。

  钱三强及其领导的研究所,还在继续贯彻“大力协同”的方针,全力 配合核武器研制。

  他布置黄祖恰:“这里的研究情况,你可以及时带到核武器所理论部 去,那里的情况不能带到这里来,这是工作需要。”

  因此,黄祖恰得了一个绰号,叫“半导体”。

  一个一个神秘的牛鼻子被牵住。

  1967年6月17日,在两年零八个月时间内进行五次核试验之后,中国 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了!

  10年后,钱三强在回忆中,写过这样的话:“中国人并不笨,外国人 能做到的,中国人经过努力,也能够做到。”

  (本文选自河北教育出版社即将出版的《科学巨匠》丛书,题目为编 辑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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